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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夜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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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刀柄的手不住颤抖着,银白月光,在男人的脖颈不住跳跃着,宛若一条游鱼。
男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女孩的姿态狼狈,漂亮的五官在月光下看不真切,却莫名有种破碎的美感,像将要消散的一片雾气。
与她此刻极有迷惑性外表相反的是,在她手中,却拿着刀。
白筱的脚步微微后退一步,像是用力握了匕首一下,接着缓缓将刀刃撤离她的脖颈。
这个动作很快,谢奕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陷入到这种局面了,而这一次,也许是鬼迷心窍了吧。
长期的紧绷,让她的身体几乎是在顷刻间脱力,顺着树干缓缓下滑,伴随着雪花一起,几乎是快蹲不住了。
白筱看着眼前的男人,雪落肩头,他微微侧身,五官深邃,光线没办法完全照亮他脸部轮廓。
她终于把气喘匀了,抿了抿唇,提出了她很早之前,就想问的。
“翠鹂,她是,死了吗?”
后面几个字又轻又快,像是说话的人惧怕、瑟缩极了。
“没死,只是毒素。”男人姿态有些狼狈,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但目光依旧扫视着她。
那眼神,像是在看某个极度美丽,又极度危险的罪犯。
白筱尽量放缓表情,扬了扬唇角,那是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在月光的晕染下,像林间无害的精灵。
雪已经停了,但冷风依旧呼啸着穿过林间。
可能是因为害怕,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一阵阵发晕。
“解药,在哪里?”她的声音发颤,像是完全束手无策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
“到底在哪里?”
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刀柄,再次靠近男人的脖颈。
完全的威胁的姿态,声音却是软的,似乎,还带着哭腔。
接着,细碎地翻找声,伴随着匕首划破布料的撕裂声,顺着风传到谢奕耳边。
白筱睁大眼睛,在黑夜中努力分辨着他的表情。
他把男孩的头,割了下来,脸上却依旧是无波无澜,稀松平常的样子。
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缓慢而浓厚的血腥味,由远及近,在瞬间就充盈在她鼻尖。
原本白透的月光,在此刻,仿佛,也染上几分血色。
他身上,有深可见骨的刀伤,怪不得,毫无血色的模样。
白筱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一度停滞。
过了几秒,才猛然意识到,开始大口呼吸。
她细致的翻找一遍,又一遍,上上下下反复摸索着,希望找到所谓的解药。
但是,没有。
只有木牌,和长剑。
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白筱的心口凉凉的,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寒风呜呜往里头灌。
她的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眼眶红彤彤的,像委屈得不行。
翠鹂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她不能死。
“解药到底在哪里?”
这是她问的第三遍,尽管声音依旧发颤,带带上了一丝强硬。
泪水顺着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往下滑。
男人没有继续说话。
许是不想说,亦或者是不能说。
白筱在第一次练习的时候,也曾意外将麻醉针扎到自己身上,那感觉,真谈不上好。
当时,她只能感受到大脑在运转,而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
她双手握刀,原本冷白的指尖,泛着漂亮的粉红,刀面直直贴上眼前人的脖颈。
动脉在哪来着?
左边,右边?
她拿着刀晃来晃去,几次三番,不知轻重,差点划破对方皮肤。
雪花无声地飘着,转瞬间,整个森林都银装素裹了起来。
“那就同归于尽吧!”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语气,女孩将手中的刀狠狠刺入地面,迎着浩瀚夜空,躺了下来。
随便了,一起在这里冻死吧。
反正以这个身份活下去,也不会有啥好结果的。
正巧这里在大路上,明天估计还有善良的人,替他们收尸。
地面是冰凉的,寒意立刻贴着衣服穿了上来。
月色柔和,穿过树叶缝隙,照在地上。
而
一向悠闲的老马在不远处用蹄子轻刨着沙地,难得显得有些及急躁。
漫天星辰,银河横亘在天空中,寂静而璀璨。
哪怕是觉得去死的时候,星星还是那么漂亮。
白筱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天空。
马车停在不远处,灯笼里微弱的烛火不停摇曳,寒风依旧,他们三人就这么远远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男声在耳边响起。
“解药,在京华。毒素侵蚀慢,十四天才会完全发作。”
十四天才发作!
白筱微微睁大眼睛。
那一瞬间,猛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充满力量,右手撑地,她费力做了起来,拎起灯笼,跌撞着跑向翠鹂。
还有希望,衣裙在空中飞扬,雪花轻盈落在上面,又迅速融化。
发丝向后飞舞,伴随着其中粉色的丝带。
“这是尘外之毒,普通医师根本难以治愈。”
男声再次响起,声音依旧平静。
白筱奔跑的身影一顿,继续向前,蹲下身子,拍醒了翠鹂。
等到翠鹂艰难睁眼,还没来得及感受肩颈的酸痛,便看见小姐一脸苍白,声音僵直。
“我们把他抬上车。”
手指直直指向地上的一团黑色,男人表情无波无澜。
白筱气不打一处来。
愤恨吐气,眼珠微转,加了一句。
“算了,用绳子绑在车后,拖去京华。”
眼见着男人眉梢扬起,沉静将一点点破碎。
白筱弯了弯唇角,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心态。
“翠鹂,绑上。”
她,有些,坏心思。
但其实,也只是想吓吓他。
然而,一向温和的老马不知为何,此刻暴躁异常,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城白雾,蹄子一下下剐蹭这地面,显得焦躁不安。
幽静的森林中,隐隐有铃声传来,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悚然。
清脆而富有韵律,像夏夜在庭院纳凉时听过的轻灵声响,似乎还伴随着温柔人声。
美好的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白筱用手捏住手腕处的暗器,这个是外婆留给原生的。
翠鹂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小姐,快上车!二房追过来了。”
这句话,又急又快,轻的像一块石子,轻轻投进水潭,却迅速引起轩然大波。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亦或许是少年人清瘦得可怕。
二人迅速将他搬上马车,驾车向前。
白筱指尖紧紧扣在一起。
她微微闭眼,想要寻求片刻安详,却又迅速睁开。
一声嗤笑,从车厢角落传来。
车厢内,靠着车壁的男人显得幸灾乐祸,此刻的他难得有些放松,眼中的审视也少了些。
她们将引路灯熄灭了,黑暗中看不大清事物的轮廓。
白筱凭着感觉望向他,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柔,却有些惊悚效果。
“你多说一句,这里有得是针线,去缝补某些东西。”
男人瞳孔骤缩。
这句话之后,车厢安静了不少。
马车在幽暗丛林间飞驰,平时懒散的老马在此刻也迅猛异常。
即便如此,这片林子,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似的,一望无际。
按照地图,穿过这片幽暗的森林,就是穗源,里面标着一个驿站,可供她们休整一晚。
路上耽误太久,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又因后面追赶,不得不灭了灯光,现在只有来自月光的单一照明。
天黑得可怕,仿佛下一秒暗色就会完全吞没世界的一切。
白筱握紧手心,里面早已被汗水浸透。
她们,发现自己了吗?
自己,还能逃脱所谓命运吗?
她张开手掌,轻轻握住脖颈上的玉佩,这是原生的护身符,据说是她妈妈留下来的。
鱼儿嬉戏在莲花之间,无忧无虑,一片安详。
以前的原生爱穿亮色衣服,备受宠爱。
究竟因何,一步步走向书中的病态偏执,最终万人唾骂的呢?
马车颠簸着向前,车轮碾过细密的雪,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这条逃亡之路,注定波折万分。
车轮滚滚向前,身后白家马车特有的风铃声逐渐淡去。
像一片灿烂的午后童年,蓦然离开了。
她将玉佩紧紧抓在手心,玉石温润的棱角紧紧抵着皮肉。
马蹄厚重地踏在土地上。
翠鹂的声音显得兴奋。
“甩开一段路了!”
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自从她强行被定了婚约,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昔日掌上明珠,奶奶去世后,二房上位,便如同丧家之犬,受所有下人冷眼。
一朝云端,一日污泥。
从此所谓的白大小姐,变成了——白筱。
白筱垂眸,可能是原身的情绪。
她此刻难以抑制地发抖,微微仰起头,深呼吸平复情绪,鼻尖泛着红。
“我们今天不能在驿站落脚,有别处可暂时休息吗?”
没有料到,逃跑被发现得如此之快,顷刻之间,便有人缀在身后了。
在驿站休息,大概率会遇到白家追兵,到时便是瓮中抓鳖,无路可逃。
而且,最好。
“翠鹂,我们卖了这马,然后换身朴素的行头。”
说完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像风干数年的枯木。
翠鹂点头称是。
流水潺潺,顺着小溪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她们终于来到了这片无尽森林的边际。
尽管光线昏暗,但房屋窗纸透出灯光,却让人感到格外的安心。
穗源,到了。
虽说是座小城,规模却依旧可观。
让白筱难以想象京华到底是何种繁华模样。
城门看守并没有想象那么严格,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翠鹂塞了些钱两,也便有惊无险的走了进来。
翠鹂找了座破旧的古庙,供奉笑眯眯的弥勒佛。
庙宇破败,奉桌上落满灰尘,好似许久未曾修缮。
一路上,未发一言的少年,眼中倒是闪过几分意外,像是在疑惑为何没有人供奉,配上精致的面容,到底是有了几分少年气。
将马车安置好,找了些木柴生火。
浓黑的北方夜晚,三人一马,便在这四面漏风的庙中,围着橙黄火焰取暖。
白筱歪着身子,裹着披风,靠在褪色红木柱上,地上摆着简陋手绘地图,盘算着明天的路程。
穗源,临近北方的小城。
土地丰饶,常年稻穗丰收,是楚国有名的粮食之乡。
城中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翠鹂靠坐在她身边,望着她沉思的眉眼。
穗源,到京华,还有数座城池。
她们手中仅有的盘缠,不知能否支撑着他们到。
亦或者,干脆一路向西,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
她将目光像左移,望向西南那一块。
那里山谷众多,地势险恶,是个藏身之处。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白筱打消了。
按照书中剧情,过不了几年楚国就会大乱。
无数农民揭竿而起,去反抗楚国的统治。
而外部,偌炼一族,对楚国国土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倘若随意改变路线,最终结果大概便是因战乱流离失所,最终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将手从披风中拿出,揉了揉额头。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路逃向京城,至少,那些剧情大多是可知的,可以规避大多危险。
收起地图,将身体完全裹紧披风,她的注意力终于放在少年身上。
不久前,她又给他补了一针,所以男人此刻软绵绵的靠在柱上,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懒懒地扫了过来,似乎对此刻场景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放松。
也是个怪人。
“叫什么名字呀?”
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清脆响声,隔着燃烧的火焰,白筱再次问道。
她刚刚观察过翠鹂受伤的地方,由针扎过的地方开始,皮肤逐渐染上一层灰黑,看上去颇有些瘆人。
到时候,毒素蔓延至全身,后果必然不可设想。
倒是如若真的一命归西,知道他名字,才能做鬼在阎王那伺机报复。
此时夜色深黑,林间风声烈烈,宛若鬼哭,很是吓人。
“阿哭。”
他眼帘缓缓掀开,像是被问的不耐烦了,蠕动着嘴唇,再次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