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望》眷水怜山

2、第 2 章

　　功夫不费有心人，在宋峙在二三楼转悠了十几圈，终于见到了沈冬薯……的那个同学。
　　他站在三楼的走廊，从上至下，视线跟踪着那个人，直到人走进教室。
　　八班。
　　他轻喃，随后低下头思考。
　　他不是没经过八班的门口，昨天他就给八班的班主任送去优盘。因为十二班和八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人。
　　但是，宋峙微微苦恼，真的是他没有运气所以怎样都碰不上人？
　　真的是记恨的人从没有得到垂怜可言？
　　但，宋峙自认为正义，而沈冬薯罪恶深重。
　　所以，他决定不下楼。同样时间也没有给予机会，因为距离上课不足一分钟。铃响的时候，走廊已没有谁的身影。
　　然而，忽然，二楼蹿出个人影。
　　急急躁躁，猛冲到八班门前，特大声地喊：“到！”
　　正是沈冬薯。
　　飘逸的头发插着几根树枝，橘白相间的校服挂了彩，手掌心通红，似乎被某个东西磨的，有些破皮。
　　他不好意思挠了两下头发，结果挠下两片枝叶，迅速揣进裤兜里。
　　“干什么去了？”
　　“老师我知道！”贺知文抢答，“掏鸟蛋！”
　　“你才掏鸟蛋！老师，别听他的，我刚才是去把小鸟送回鸟巢了，所以才来晚了。”
　　“快回去坐好。”
　　老林打断他的解释。
　　沈冬薯路过贺知文的霎那，急急忙忙将兜里压得破碎的枝叶全扔给他。
　　“叫你污蔑我！”
　　他作怒地放一句狠话。
　　“沈冬薯——”老林发话。
　　小人儿顿时老实。

　　中午，宋峙是跑回寝室的，饭都没来得及吃。不为其他，只为洗头。
　　六中树多是出名的，那么鸟多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该死的鸟将屎拉到了宋峙头上！
　　可能倒霉是幸运的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宋峙真的见到了沈冬薯。
　　就在食堂的三楼，靠窗的地方，而且，只有沈冬薯一个人。太不可思议了，宋峙想，反而觉得这是个陷阱，已经精心布置好就等着他跳。
　　宋峙一边默默记住三楼，一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直到坐下拿起筷子，都没出声。
　　他在纠结怎样发话。
　　面前突然坐了个人，沈冬薯不可能忽略，只是……这位置是留给……算了，人家已经开始吃起饭来，再把人叫住也不太好。他悄悄歪过脑袋仔细瞧，这人有点眼熟。
　　但这不如位置被人占还让沈冬薯纠结，因为他轻微脸盲。
　　罢了罢了，沈冬薯大度且豪迈地想，自己顺水推舟，把整个座位都让给他好了。
　　宋峙午饭没吃，现在很饿，却还要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关注对面的一举一动。
　　宋峙默默把这归到沈冬薯的头上。
　　忽然。
　　人走了。
　　他一口饭喷出来，挂在脸上，咳嗽不止。
　　尴尬，羞耻。
　　饶是他脸皮厚，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任人嘲笑，尤其，尤其……
　　没有什么尤其，因为沈冬薯已经快速离开。
　　宋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第七次，他又遇到了沈冬薯。

　　宋峙的生活是井井有条的，只要离他近的人都能感受的。
　　早上五点五十就起床，作为班长，领着跑完早操，孤身去食堂拿了个馒头和鸡蛋，边吃边走回教室。
　　后来的人都会看到，班长早上也是自律的，他总会一个人默默地做作业、背书。如此刻苦努力的精神最初感动很多人。
　　但也只是最初，因为第一次月考结束，宋峙考了班级第十七。
　　第十七，实在配不上宋峙当初对着全班的那番豪言壮语。
　　已经有人一边可怜一边嘲笑他。
　　宋峙仿佛没听到，依然“我行我素”。课间的时候一个人刷题、背书，偶尔会出去，走不远，就站在走廊，看五分钟。
　　晚自习前，宋峙从办公室拿来全年级的成绩表，从第一排第一列开始传。成绩单在每个人的手中总要待很长时间，横着比、竖着比，不管怎么比，那几百分被鞭挞得彻彻底底。
　　等到那张纸传到宋峙手里的时候，第三节晚自习过了大半。
　　宋峙没有耽搁，匆匆从桌箱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到中间，把自己每科成绩一一填入早先画好的小框。
　　然后，快速往前翻，瞅到第八班。
　　第十一名。
　　没有让这张纸停留太久，宋峙立马把它往后传。
　　小本子又往后翻，直至最后一页。
　　宋峙郑重填了个十一。

　　高中第二个月，宋峙作为一个班长，终于遇上最大的麻烦。
　　还是晚自习，不过已经结束，大家纷纷跑回寝室，一刻也不愿多待。
　　宋峙除外。
　　自从月考成绩一出，宋峙对自己更严厉了些，下课了也还要待在教室，直到警卫来催促。
　　这么卷，装作迟钝的宋峙还是感受到了几道带着埋怨的目光。
　　今天刷的题很顺，于是他也不再为难自己，比以往提前了十分钟离开。
　　事故就发生了。
　　宋峙走到楼下时，发现忘带单词本，便往回走。哪知道撞见这一幕——
　　同班的女同学在和一个男生拥抱。
　　这绝不是普通的拥抱，宋峙一眼就看出两人关系匪浅。
　　他就这么站在楼梯的底端，仰着头，看两人亲亲我我。
　　“啊！”
　　女生终于看见他，惊呼！
　　男生被这声吓到。不过随着这声惊叫落下的，还有男生的身体。
　　咣咚咣咚。
　　宋峙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女生终于冷静下来，跑下来扶人。
　　“啊啊啊！痛！痛！痛！”
　　不妙，宋峙想。
　　果然，男生摔断腿，最后靠着宋峙送到了医院。
　　半夜十二点，十二班班主任，从家里跑到医院。
　　医院。
　　宋峙和女生吴莞菱在走道等待。
　　医院的灯光比学校的刺眼，宋峙微微垂下头，从包里翻出练习本，复习今天的错题。
　　女生：“……”
　　“班长。”吴莞菱怯怯地戳他，“你能别告诉老师吗？”
　　“不可能。”他颇为决然。
　　“求求你了，班长，我和他初中就认识，已经谈了两年多了，我们不会耽误学习的。”
　　宋峙略微沉默了一下，还是拒绝：“你知道的，学校不给谈恋爱。”
　　“班长，求求你了，”女生哭了，“别告诉老师，等他好了，我和他就分手，你别告诉老师，行吗？求求你了，班长……”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在宋峙面前哭得这么惨，他正要回答，班主任从走道的另一头跑过来。
　　“怎么搞的！？”
　　老陈从被窝里被叫醒本就不高兴现在看见吴莞菱哭哭啼啼，怒火正盛，“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宋峙 你说，怎么回事？”
　　吴莞菱抬起她盈满泪水的眼眶，小声地叫了一声“班长”。
　　宋峙瞥了她一眼，不管不顾道：“我和黎升阳下楼，吴莞菱突然出现，灯都黑了，于是我们被吓一跳。黎升阳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下去。”
　　“这都什么事儿！”老陈扶额。
　　吴莞菱此时止住泪，不敢置信地望着宋峙。
　　恰好这时门卫大叔交完医药费回来，老陈和他商量事情，又留宋峙俩人在一边。
　　“班长，谢……谢谢。”
　　宋峙不说话。
　　吴莞菱有点羞愧，“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呀？”
　　宋峙默默从兜里拿出黎升阳的校牌，递给她。
　　“赶紧分手，下一回我再撞见，就不会给你们瞒着了。”

　　不过，宋峙的隐瞒没起作用。
　　等关于黎升阳的消息传到耳朵的时候，就是通报的时候。
　　黎升阳腿断了，不方便行动。每次约会，吴莞菱都会到他的班级里去。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轻易撞见了黎升阳撩女生。
　　两人大吵一架，故然，谈恋爱被老师撞破。
　　这不是简简单单写个检讨书或保证书就解决的事，宋峙再见到吴莞菱的时候，就是她来学校收拾东西离开。
　　那一天，宋峙再次见识到了吴莞菱的泪腺有多发达。
　　宋峙身为班长，主动帮她把沉甸甸的书搬到楼下，临走前，吴莞菱怯生生地叫住他。
　　“班长，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只有自己。”
　　宋峙很冷漠地说。
　　女生哭得更厉害了。
　　但事情没有结束。
　　当天晚自习，宋峙被叫到办公室。办公室的桌子放好了两杯热腾腾的茶。
　　鸿门宴。
　　宋峙想。
　　果然，老陈开门见山，点了他的失职。
　　没有人知道，宋峙在这个晚上给班主任又写了两千字的保证书。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十二班的气压越来越低。
　　传闻十二班的班长不近人情，是老师的走狗，经常举报，小人一个，谁在他面前做点什么，下一秒他们班主任就知道了。嘿！真走狗一条！那个吴莞菱恋爱的事，就是他们班班长告密的！
　　谣言反馈到宋峙身上的，不过是愈加无声的来自同班同学的冷暴力。
　　宋峙还认真分析了这个谣言，最后断定此谣言属实。
　　于是谣言不攻自成实。

　　十一月。
　　宋峙小本本的最后一页的数字已经爬到了十九。
　　过去的十月他很忙，忙学习，忙管理，忙应付老陈每周一次的鸿门宴。
　　努力永远比运气更让宋峙信服，所以期中考试，宋峙考到班级第三。
　　他很高兴。
　　张斯伦是第一个向他祝贺的人，做完课间操随着人流回班的时候。张斯伦路过他，快速地对他说一句：“厉害啊！第三！”
　　喜悦并不会长久，这也是宋峙信服的。
　　晚上，课间，宋峙从厕所回来，经过教室后门。
　　“宋狗这次考到班级第三呢，从十七到第三，你们说，他不会听到我们说他才发奋图强的吧！”
　　“谁知道他有没有作弊呢！”
　　宋峙能够清晰地分辨第二句是张斯伦的声音。
　　不过，他没什么异色，平常般回到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