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望》眷水怜山

12、第 12 章

　　要问沈冬薯在短短十几年的生涯中，最震惊的是什么时候。
　　那他一定会告诉你：是打开宋峙秘密的时候。
　　他很清楚地记得是在一节晚自习，他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本黑色的充满诱惑力的本子。前几页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宋峙记的一些成绩，他快速翻过之后感叹一句厉害就过去了。
　　然而，本子的后几页看起来比前面还要旧，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上面写着沈冬薯看不懂的文字：
　　第一次，九岁，我排了很长很久的队，但他没有注意我，也没有遵循规则和我玩，但是承诺我明天。
　　然而他食言了，我等了他好多天，他都没有来，我有点讨厌他了。
　　第二次，他终于来了，但我来晚了，他和其他人一起玩。虽然他有帮我说话，但是他故意吓我，突然离开，让我从跷跷板上摔下来，腿上留了个丑陋的疤。我很讨厌他。
　　他之后再没有出现，我找不到他向我道歉。
　　第三次，六年级，在学校的篮球赛上，我又见到他了。他和以前长得有些不一样，我还是能认出他。看他投球很累，我花了所有的钱买了大家都喜欢的雪糕，但他没要。我的钱被浪费了，讨厌他。
　　第四次，初二，我穿上熊套在街上发传单，一共三个人，他把我遗漏，没有送我可乐。我开始恨他。
　　第五次，他骑着自行车经过我乘的公交车，和以前一样，他没有注意到我。
　　之后再坐76路公交车，再没碰上。
　　真的是很可恨的人。
　　这些，沈冬薯都不知道，只是对一些情节隐隐熟悉。他既好奇又兴奋，这么让宋峙耿耿于怀的人是谁？
　　他接着往下看：
　　第六次，高一，开学典礼见到他，一如既往。
　　第七次，食堂吃饭碰见，同上。
　　……
　　第二十次，我举报了他的蛋糕和打火机。
　　沈冬薯目瞪口呆！
　　难不成宋峙说的是他！？
　　第二十一次，看见他为朋友煮了一碗长寿面，不理解。
　　宋峙真的是在说他！
　　第二十二次，沈冬薯。
　　沈冬薯已经不能再看下去了，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他难以置信，他以前真的见过宋峙！
　　他还真欺负过宋峙！
　　他想不通，着急忙慌地想通过记忆确认，九岁，九岁他在哪里？做什么？他、他的确去过一个公园，然后，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想——的确有个小孩，他对他说：明天，明天我再和你玩！
　　沈冬薯如被雷劈中般，整个人呆滞无神。
　　晚了，他想，他居然有段孽缘。
　　沈冬薯没敢看下去，他觉得自己要自身难保了。
　　所以，宋峙要他道歉，只是因为这些？如果那么恨他，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
　　沈冬薯苦苦思索了几天后，还是决定看完了小本子。
　　第二十六次，秋游，分红薯，他又漏掉我了。
　　拜托，沈冬薯吐槽，我没看见你好不好。
　　第三十三次，我其实不想和他做朋友……
　　什么嘛，沈冬薯不满，他每次都说那么多话，是希望能找到宋峙感兴趣的，结果他永远一声不吭；但总是很专注地盯着他，结果却是讨厌他。
　　看完了全部，沈冬薯不解，非常不解。
　　这人，哪有什么讨厌他恨他，明明就是在喜欢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沈冬薯浑身发热，他口渴要去找水喝，结果打翻了水杯。
　　玻璃杯碎成一地。
　　沈冬薯扎破了手，手指流出血。他不禁想到，宋峙腿上留的那个疤，是不是流出很多血，这才让人把恨当爱？
　　之后他就开始偷偷观察宋峙。
　　有时在晚上又把宋峙的本子拿出来看，想弄明白宋峙为什么喜欢他。
　　一边分析，一边心疼就涌上来。
　　真是的，如果喜欢他，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找他？
　　他多次透过窗户望向三楼，再没有宋峙的视线从那里投过来。宋峙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再没有偷偷回头注视他。
　　沈冬薯一阵失落：为什么不继续关注他了呢？
　　于是他主动向宋峙靠近了一步。
　　他去向宋峙的同班同学打听，宋峙的评价好坏皆有，他又得分析。有一次，他拿到了一份报纸，报纸有十二班的照片，他特意把宋峙剪下来，放进校牌里，每次一有问题，就怪罪宋峙心思难猜。
　　有一个早上，沈冬薯从医院回校，在路上看见烤红薯，就想起宋峙委屈的控诉。
　　他最后买了一个。
　　悄悄摸摸放到宋峙桌子上之后，也不知道他吃没吃。沈冬薯竟然开始体会宋峙当初的心情。
　　一个人单独分析得不到什么结果，沈冬薯决定接近宋峙。
　　他不是故意不要宋峙买的雪糕的，所以他要向宋峙说清楚；如果宋峙真的因为那被他漏掉的可乐而伤心，那他就重新买一瓶给他。
　　最后宋峙还是发现了他的刻意，并向他逼问。
　　他很慌乱，他该怎么说？难不成坦白我看了你的本子，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不想和他成为的朋友，但是，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和宋峙成为情侣啊！
　　之后他就不敢去找宋峙。
　　一想到自己如果要和宋峙谈恋爱，他就、他就止不住的心慌。
　　贺知文发现他又趴在桌子上，抬头看向三楼的方向。
　　这样能看见什么？
　　贺知文拍他，“又怎么了？”
　　沈冬薯最近时不时地陷入沉思，脸上一会儿纠结一会儿高兴。
　　“唉。”沈冬薯叹气，“我发现有个人喜欢我。”
　　“哦？谁啊？”
　　“不能说。”他苦恼极了，“怎么办啊？”
　　贺知文不解，“为什么要怎么办，你肯定不喜欢他，拒绝他好了！”
　　沈冬薯又叹很多气，一阵胡乱比划，“我”说了好多遍仍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最后放弃了似的道——
　　“万一我喜欢他呢？”
　　万一我也喜欢他呢？
　　宋峙是他见过所有人中，最坚持最长情的人。
　　因为父母的工作和沈冬薯的粘人，沈冬薯经常在各个城市之间穿梭。每次差不多只待个一两年就离开，甚至有的只待一个月，朋友换得就很频繁。
　　沈冬薯渴望着，有除亲情外的，一个长期和稳定的关系。
　　只要一想到，在他到处转的时候，就有一个只见过他几面的人在意江满怀期望地等待他出现，并为此坚持很多年，沈冬薯就无法抗拒地靠近这个人。
　　他观察宋峙很久，为此也尝试早起，然后看见宋峙总是拿着一本单词或古诗在清晨背，也总是学到很晚才离开教学楼。
　　宋峙总是刻意地抑制自己去搜索他的身影，但宋峙也不总是高明。沈冬薯总能捕捉到宋峙在他身上徘徊的视线，然而当他回头的时候那道视线又消失；捕捉到宋峙上午兜里揣的几包饼干，下午在自己桌子上就出现了，一问却是别人送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他却不来和他说呢？沈冬薯也不一定会拒绝呀。
　　等了宋峙很久，也等自己建设了很久，于是沈冬薯决定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来回应宋峙多年的愿望，来和宋峙谈一个永远的恋爱。
　　尽管，宋峙狭隘、呆笨且胆小。

　　在他们一起度过第一个新年前，沈冬薯在小本子里写满了对宋峙提到的难过和遗憾的安慰，然后在每一个“讨厌”和“恨”底下说：是喜欢，是和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
　　他还偷偷在里面夹杂了一封情书。
　　他们在一起后，宋峙总对他说喜欢。沈冬薯知道，宋峙不仅是在表达爱，也是在期望爱。男朋友没有安全感怎么办，好吧，沈冬薯就在情书里告一百次白，说一百遍“喜欢”。
　　新年的倒计时开始！
　　沈冬薯攥紧宋峙的手，紧紧贴着他，要宋峙也和他一起数。听说，在跨年时，同频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散。
　　3、2、1——
　　新年快乐，宋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