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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女帝驾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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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正三刻,田卓就已经梳妆穿戴完毕,水墨色的朝服端庄肃穆,却没有她想象的这么华丽。
田卓猜测,可能作为女帝,余若和想要体现的标签,是皇权的压迫感,作为上位者,她不需要被评价是否美丽。
早起上朝比田卓想象的要容易,天黑之后无事可做,田卓早早安寝,一觉睡到杭杭掀起帘子。
夏天的天亮的早,此时东边已经蒙蒙擦亮。田卓扯扯身上一层裹一层的朝服,端庄倒是端庄,只是闷热的厉害。现在还只是黎明,等到正午还得了。怪不得古装剧里,皇帝下朝第一件事总是换常服。
她坐在轿撵上,转头回望,仪仗华表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东西,长长的排在撵后。
整个早上,从杭杭掀开帘子,到现在坐着轿撵走在长街上,田卓的大脑运用量几乎为零。宫人们训练有素地,完成从穿衣到上礼舆的所有准备。她像一只芭比娃娃一样,供宫人们侍候。
不过现在,田卓觉得自己该想一想,要怎么应付早朝了。她对这个国家和时代的了解几乎为零。昨儿晚上问了杭杭两句,那小姑娘完全一问三不知。
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的机会应该是昨天和尹昭明的会面,可她只顾着逗二二玩了,将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正当田卓一筹莫展时,一位脸生的姑娘走到步辇旁,朱唇轻启,“王上,参考昨日丞相递上来的章纲,以及各位大人的折子,今日讨论的主要议题,还是苍州的水灾。另,礼部尚书昨日递折子,原定的秋闱主考官常大人突发重病,恐无力担职,礼部尚书推荐了小尹大人……”
……替我做小抄?莫不是,一同穿越过来的“战友”!……
“奇变偶不变?”
“什么鸡什么藕?王上在考虑午膳?我去叫杭杭通知御膳房。”
“不不不,突然想到昨晚的梦”,田卓有些失望,冲那姑娘摆摆手,“继续说吧,小——”
田卓看着这姑娘,像是王上身边的侍书、内官一类角色,感觉比杭杭聪明得多,希望能get到自己在暗示她做自我介绍。
“阮——阮黎?”,姑娘有些迷惑,但还是顺利接上了话。
“小阮啊,你继续吧”
原来,皇帝上朝还可以做小抄!
田卓放心了一半,至少知道了今日的议程,不至于闹出太大的笑话。事实上,一点也没耽误她闹笑话,当然,这是后话了。
“恭请王上下撵——”
田卓搭着杭杭的手从步辇上走下,殿前的匾额上金漆描刻着“临华殿”,想来这就是皇帝上朝议事的正殿了。龙椅后的匾上,写的倒不是清宫剧里的“正大光明”,而是“仁律常昭”,看上去像是个政治清明的朝代。
她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现在一无所知,会不会耽误了国家大事。但进到殿内坐定的那一刻,她的顾虑就打消了。
龙椅之下,整个大殿中只端放着一张椅子,那椅子下铺着一方紫色金鳞团云的地毯,椅子上垫着厚厚的黄色软垫。座椅两旁,两条宽大的深灰色地毯直铺到殿前,应是文武百官的位置。那中间这个,想必是丞相的了。
这是个还没有废除丞相的朝代,另外,看这朝堂上的布局,这还是位涉权过重的丞相。
田卓想,长安宫、临华殿、朝服和常服,都是素色装扮,以黑灰的水墨色为主调。想来是以深色调强调庄严肃穆,用朴素的颜色强调体察民情。而这位丞相如此张扬,不仅在台阶下设椅,与皇帝对坐,还用如此招摇的颜色布置,应该来头不小。
自己的话语权被丞相分掉了一大半,意味着可能捅出的篓子也少了一半,按理说,田卓应该感到放松,可她现在却比来时还要紧张。
人是权力的动物,既然看到了别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感受到了权力的快感,又怎么允许突然有人要威胁自己的权威,甚至与自己平起平坐呢?
田卓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才穿越了不到24小时,就已经要被权力和时代规训了吗?
礼官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群臣同样穿着水墨色官服,整齐肃穆地步入大殿,两侧排列,跪伏在地,叩头高呼。
“王上万安!”
田卓发现,官员中男女皆有,且官服并不以性别区分,官员的站立位置也是男女混杂,没有明显界线。
“众卿平身”,礼官高呼。
和田卓预料到的不一样,各位大人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起头,整理仪态跪坐在地毯上。
那张椅子还空着。
“丞相入殿!”
一个身着紫袍的身影进入大殿,在水墨色为主调的朝堂上,显得格外挑眼。这件官服也与别人的形制也大不相同,更加随意,却也更华丽。发髻高高盘起,簪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丞相也没有戴朝冠,朝珠被卸下制成簪子,高调的从发侧探出。
这个威胁皇权的丞相,竟然是一个同若和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
“王上万安”,丞相跪地轻轻低头,腰都没弯一下,也不等礼官的指令,就自顾自地起身落座。
今日初识,并不了解她,田卓并不想与丞相发生冲突。
“工部尚书何在?”,丞相坐定,马上开始发号施令,“依你之见,这苍州的水患,用往年的疏堵之术怎的不见效果?”
杜尚书跪直身子,拱起双手,“回丞相,苍州虽然地质松软,但若只是一般的洪涝之年,疏堵结合止住水患,再拨粮食银钱救济灾民,这一套动作下来,也能治理得当,只是——”
“只是今年的洪涝灾势过于凶险,苍州原先的水利疏堵工程被毁了大半,重新始建工程巨大,所需的人力物力都不是如今的苍州可以承受的“,尹昭明跪立起来,接过杜尚书的话。
“如今的苍州,流民四窜,地里的冬麦全被水灾所毁。若不做处理,马上要错过秋天的播种,到时候饥荒会蔓延到整个大昌。可若马上兴修疏堵工程,只怕会劳民伤灾。”
丞相略作思索,“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控制流民,若任由灾民流动,一则苍州无人治灾;二则会影响周边的永州、建川等地,灾民涌入必会引起恐慌,抬高粮价引起饥荒。”
“重点是要将灾民限制在原址——”
“丞相所言极是,目前首先能做的,就是控制水灾的辐射范围。苍州一地混乱,已令朝廷难以招架,断不可引起周边恐慌!”
田卓越听越明白,她这是要放弃苍州的灾民!事已至此,不会说也要胡说了。
“不可!“田卓厉声喝道。
“苍州现在一无粮食,二无银钱,灾民困守苍州只有死路一条”,田卓指着身后匾额上的“仁律常昭”,“丞相此行,如何称得上仁律!想必丞相只顾自己安坐朝堂,全然忘记了黎明百姓吧!“
众大臣听闻此言俱惊,跪坐着面面相觑。但好像不是被王上的观点和怒气惊吓,而是似乎没有预料到,王上会突然发言议事,还与丞相如此针锋相对。
丞相也没有预料到,她轻拨紫色的罗裙,从椅子上站起,但并没有跪下请罪,反而闲庭信步地在大殿上踱步。
“王上…多虑了”,丞相放缓语速,压低声音,像是在压制怒气,“限制流民并非暴力镇压,只是收紧出入苍州的条件。至于粮食和银钱——朝廷自然会拨。这普天之下都是我大昌的子民……我瑾瑜身为大昌丞相,如何会弃黎民于不顾?”
说罢,她侧头盯着阶上的龙椅。
“呵,美名其曰限制而非暴力,官兵看守城门,这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何异于暴力镇压?”,田卓继续拔高音调,“至于那粮食和银钱,谁知道会流向苍州灾民,还是流向相国府!”
一段话说完,田卓只觉得头晕,有些喘不过气,倒不是被丞相的话气到。只是她身上这一层裹一层的朝服实在厚重,看殿外的日头,她越发觉得胸闷气短,说不出话来。
丞相见王上越来越气恼,也开始压不住脸上的表情,愤怒、狐疑、莫名其妙在她精致的脸上画了个遍。
瑾瑜放弃与王上正面冲突,转身面向跪坐着的百官,“兰太卿,你怎么看?这处置流民——”
“我认为苍州——”
田卓感觉外界的声音慢慢低沉了,自己的耳朵像塞了棉花似的木讷,眼前水墨色着装的群臣开始模糊发灰,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暗叫不好,这是中暑发晕的症状,她已难受的说不出话,可杭杭和阮黎都站在她一臂之外。
田卓眼睛紧闭,试图透过耳中的杂音,探听朝臣们聊到哪里了。
“苍州……治水之术……流民……京师……”
……
邦——
田卓从龙椅上摔了下来,脸色发青。
“王上!“群臣惊呼。
瑾瑜听到声响转过身,看到王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龙椅的脚踏旁。
“若和!“她大喊,抄起紫色的裙衫,三两步跑到踏边。
……
田卓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寝殿的床榻上,脱去了朝服,只着着里衣。头上顶着凉凉的湿水帕子,旁边杭杭正用清水擦拭着她的手心。
“王上醒啦!”,杭杭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去叫瑾相国进来”,说罢,她蹦蹦跳跳就跑了出去。
口干舌燥的田卓欲哭无泪,只能自己挣扎起来,端起旁边高几上的茶盏。
“余若和!你有病是不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袭紫衣的瑾瑜冲了进来,吓得田卓呛了水,咳咳咳咳起来。
瑾瑜随手将自己的帕子递给田卓,田卓接过捂着嘴继续咳。
瑾相国风风火火地在床榻边走来走去,“余若和!当初是你八抬大轿的请我来做丞相,亲自给我设了椅子软垫,怎么开始讽刺我“端坐朝堂”了?啊?”
“余若和!你有病是不是,不是你拿着十几年的情谊压我,谁稀罕这个破相国?我替你鞠躬尽瘁!你怎么当着满朝文武,明里暗里骂我!”
瑾瑜走来走去,骂来骂去,紫色的裙衫在床边扫来扫去,她越骂眼睛越红,田卓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咳嗽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