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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他一直在等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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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热用电脑调出季儒秋的电子病历,把屏幕转过去给贺扬看。
“最严重的还是心衰,这几年虽然一直在吃药控制,但是还是有一点恶化。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严重,但是医生说,如果不好好控制,从心衰前期发展到心衰晚期也只是几个月的事情。”
“腰伤是职业病了,模特几乎都有这个毛病,更严重一点的因为腰椎盘突出做手术的都有。Dylan想要在这个行业做出成绩,总会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
在涉及专业的事情上,李热显得有些过分理性,甚至是冷血。但是贺扬不爱听这话,他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瞪了李热一眼。
李热不以为然,继续说下去:“其他的就是那一次颅脑损伤的后遗症。他有时候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不经常,只会在他很累的时候会这样子。还有的时候,他会眼花,但是医生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因为他的心衰,还是颅脑损伤的后遗症。不过,他的确忘记了,呃,那个时候的一切,包括你,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听到这,贺扬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李热看贺扬后背剧烈起伏了一下,好像在压抑着什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想了想,李热还是觉得要扎心就一次扎个遍:“他偶尔会发烧,不过这两年来发烧的频率确实一直在提高,几乎一个月有有一回。不过这个月这已经是第二回了,上一次是因为在东京的那个秀正好遇上了下雨,没办法,Dylan只能硬上,下了秀的时候还好好的,回了酒店就发烧了,烧了一整晚才退下去。”
李热絮絮叨叨,逼得贺扬又把头抬了起来:“你也是他的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是你陪着他工作。他身体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让他这么折腾自己?”
贺扬语气不善,李热自然要反击。她压低了声音说:“你还是他男朋友,哦,忘了,你还是他前男友呢,怎么没见你劝劝他?季儒秋主意这么正,我哪里拉得住他?”
这时候贺扬不说话了,又看着电脑屏幕上季儒秋的电子病历开始沉默。李热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你进去看着他吧,医生刚给打了针,没那么快醒。我出去处理点工作。”
说罢,李热拿走了电脑去了阳台,贺扬则轻手轻脚地进了季儒秋的卧室。
睡在床上的季儒秋看起来很小很小,贺扬好像又看见了很多年以前的季儒秋,看见了小时候的季儒秋,看见了他曾经的恋人季儒秋。
因为生病,季儒秋的脸上没有血色,是一片沉寂的苍白。他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但是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拽着被子的一角,好像是在害怕随时有人会来把他的仅存的一点温暖抢走似的。
贺扬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季儒秋的脸颊。
苍白的,瘦削的,骨感的。贺扬隐隐约约记得,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季儒秋甚至被自己喂出了一点婴儿肥。虽然可能是因为当年的季儒秋还很年轻,本来脸上就胶原蛋白充足,但是贺扬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的饭功不可没。
季儒秋虽然在沉睡中,但是似乎仍对外界有反应。在脸颊被贺扬触碰了以后,季儒秋突然不安分地挣扎了一下,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但是又醒不过来,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
看见季儒秋这个反应,贺扬像是触电了一样缩回手。他忘记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互相触摸的关系了——包括之前在地库的时候也是,贺扬忘记了,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
贺扬缩回手以后,直接盘腿坐在了季儒秋床边的地板上。这个公寓现在什么也没有,连一张可以让贺扬坐在季儒秋身边看着他的椅子都没有。
就这样,季儒秋睡了一整夜,贺扬就看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热推开季儒秋的卧室门,想要看看季儒秋现在的情况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季儒秋床边像是雕塑一样的贺扬。
察觉到开门的声音,贺扬回过头来看着李热,说:“他还没醒,睡了一整夜,不过我看他现在脸色好多了,手脚也热起来了,估计快醒了。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听了贺扬的话,李热腹诽:手脚也热起来了?您实话实说,一晚上偷偷碰了我家秋秋几次?
不过李热的表情倒是装得很自然,她说:“我泡了两杯茶,季儒秋爱喝的,你喝了在走吧,开车小心点。”
贺扬听见这话,没说什么,不过李热看见他出了卧室的门就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就在心里偷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贺扬还是一听见什么东西是季儒秋喜欢的就忍不住想要去尝尝看,试试看。如果是以前,贺扬可能还会在尝试完以后,把他觉得认可的、对季儒秋身体好的东西批发回家,虽然这常常会起到反作用——不管是谁,在面对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好东西”都会忍不住嫌弃。
李热其实还是很细心的人,她提前泡好的茶已经被晾到了一个很好入口的温度,贺扬很快就能喝完。不过李热没想到,贺扬喝了茶以后竟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折了回来。
贺扬对李热说到:“后天的拍摄我会去,不过我不想作为投资商的身份过去。季儒秋现在缺助理之类的吗,帮我个忙,我要混进你们团队。”
虽然是在开口求人,不过贺扬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表情也很理所当然,好像吃定了李热不会拒绝他一样。
不过李热可不是好欺负的,她眉毛一扬,说:“我们Dylan可不缺助理,不过就是我们团队还缺个做苦力的。贺老板要是不嫌弃明天来给我家秋秋当保镖?”
贺扬歪了歪头,说:“行啊,看我这身板,也挺合适,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可别说漏嘴了”
李热没见过这种傻子,一时间无话可说,直接把贺扬推出门外,关门送客了。
贺扬走后,骨刚刚还有点拥挤的小公寓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李热看着季儒秋“家徒四壁”的公寓,不由得感慨起了这么多年来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似得很。
当年季儒秋受了伤,和贺扬分开以后,被家人带回美国,贺扬则留在了中国。随后贺扬创业,忙得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季儒秋在机缘巧合之下出道,也忙得分不清黑夜白天。两个人在地球的两端各自奋斗着,但是却只剩下一个人在思念。两个人都是拼命三郎,都幸运地早早获得了各自领域的世俗意义的成功,但是却因为这些那些的原因被抹杀了前尘往事。
李热不由得有些唏嘘,造化弄人,不过好在现在这两颗看似在独立运转、难以有交集的小星星马上就要重逢了,李热又不由得期盼起他俩可以在一条轨道上并行的那一天——就像多年前一样,他们俩是那时候的李热见过的最般配、最璀璨的恋人。
李热推开卧室门,季儒秋在药物的作用下还没有醒来,不过看起来睡得安稳了很多。李热对着季儒秋用一个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快想起来吧,他一直在等你呢。”然后转身出了卧室门。
贺扬回到自己住的别墅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从李热那里要来了季儒秋的完整病历,又发给了与贺家相熟的医生,请他帮忙看看,结果医生给贺扬反馈回来的结果非常不好:
“这么多病症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加上过分劳累,情况怎么可能不恶化?要是不赶快停下来,好好修养,不是我吓唬你,这个人能撑多久,我不敢保证。”
医生和贺扬很熟了,说话也非常不客气。贺扬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咬紧了牙关。这几天来,季儒秋是什么样子贺扬都看在眼里。虽然医生为了起到警醒的作用,说话重了点,但是贺扬自己也清楚,医生没有在瞎说。短短2天时间里,季儒秋就在他的面前多次露出了不舒服的样子,先是在机场猝不及防地发作了某种病证,又由于自己的失误引发了腰伤,现在甚至是直接发了高烧,昏迷不醒,需要靠药物缓解。
贺扬甚至不敢细想,季儒秋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挑高的天花板上面的水晶灯华美异常,光彩夺目。但是贺扬知道,这盏水晶灯看似华丽,实则已经是将近半个世纪以前,贺家奶奶从德国订购回来的产物。现在这盏大灯还能好端端地亮着,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专人负责清理,看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但是其实这盏灯的很多五金都早就老化了,家里人一直在担心这盏灯会不会哪一天突然掉下一颗水晶球来。
贺扬觉得季儒秋现在就像他家里的这盏水晶灯,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就回突然坍塌、消逝。
想到这儿,贺扬心里一痛。他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心直接掏出来给季儒秋看看似的。
可是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纵然他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但是季儒秋不知道。他们之间没有谁放弃了谁,也没有谁背叛了谁,只不过是季儒秋没有办法面对一些前尘往事,于是选择了忘记。
贺扬曾经想过:如果这个状态的季儒秋是快乐的、健康顺遂的,那么他愿意退回朋友、甚至只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的位置。但是眼下他快要眼睁睁看着季儒秋把自己作死了,贺扬觉得,这样子下去,不是季儒秋死,就是他先疯。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于是贺扬拨打了何杉的电话。
何杉以前是贺扬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以后也学了医,只不过学的是中医。他们家自己就是中医世家,家传的中医绝学在整个津海小有名气。不过何杉不只凭着家里的本事吃饭,他大学读的津海本地最好的中医药大学,把现在学院派的中医也吃透了。博士毕业后,何杉正式入职了一家中医三甲医院做中医大夫,现在日子过得也是风生水起——用何杉自己的话说,只要再找到一个对象,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接到贺扬电话的时候,何杉还没刚刚值完大夜班。贺扬一个电话过来,就要让他穿越半个市区去找他,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兄弟啊,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咱们微信视频聊天也行啊!”
何杉满脸都是幽怨的波浪号。
“大事儿,特别重要,人命关天。”
“怎么了,老爷子又不好了?”
何杉一听人命关天,有点紧张,以为是贺扬的爷爷身体又哪里难受了。之前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哪哪都不舒服,津海的医生看了个遍都没看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还是何杉来贺扬家里玩的时候,偶然间给老爷子把了个脉,开了几个方子,慢慢地竟然把贺老爷子调理好了。从此何杉在贺家人眼里就成了“神医”,何杉作为毕业以后能那么顺利地直接入职三甲医院,贺家人在其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没有,不是老爷子。”犹豫了一下,贺扬接着说,“是我发小,季儒秋。”
“季儒秋?那个模特儿季儒秋?你还认识他?是你发小?”
贺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夸何杉见多识广,还是反思一下自己低估了季儒秋的知名度,就在这时候,何杉又说话了,显然是来了兴趣,“季儒秋怎么了?真是那个模特吗?他生病了?”
贺扬除了面对季儒秋的时候是个话唠,愿意为他装开朗,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耐心,何杉也不例外。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贺扬弄烦了,他听何杉的语气,感觉何杉这趟是非来不可了,于是撂下一句:“就是他,你来了就知道了”,然后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另一头的何杉被挂了电话,想拨回去骂贺扬,告诉他“老子就不去怎么了”,但是又实在被贺扬口中“季儒秋”“人命关天”吊起了胃口,一下子有些抓心挠肝。
他回头不舍地看了眼还没有被临幸的床,猛的叹了口气,唾弃了自己一句“让你八卦”,然后认命地提着外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