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如故》嘎哆

11、第11章 我做不到

　　于是他以季儒秋的名义给所有人订了下午茶，对外宣称是李热安排的。
　　这是一家在津海很有名的传统下午茶，价格贵是一回事，普通人要一次性订来这么大量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等下午茶送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感谢季儒秋和李热的款待。
　　下午茶把大家从连轴转的拍摄里解放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打算短暂地休息一会。李热让助理给大家送吃的，然后她看见季儒秋脸色不太好看地向休息室走去，心里一咯噔，连忙跟上去。
　　季儒秋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大病初愈，这样高强度的拍摄还是太勉强的。他躲开所有人往休息室走去，打算自己缓一会，没想到还没走到休息室，竟然眼前一黑。
　　在倒掉的那个瞬间，他突然被人馋住了。那双手很有力，把他整个人托了起来，给他的身体提供了支撑，让人很有安全感——贺扬接住了季儒秋。
　　李热一开始本来跟在季儒秋身后，发现季儒秋身形有些不稳，暗道不好。但是拍摄现场人太多，她一时间到不了季儒秋身边。
　　眼看着季儒秋就要摔倒，贺扬竟然突然出现了，从身后把他扶住了。看着贺扬把季儒秋带进了休息室，李热松了口气，想了想没有跟上去，而是让助理去悄悄地把休息室的门合上了。
　　季儒秋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不太清醒，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哪里，好像断片了一样。他只觉得天花板上的吊灯十分刺眼。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把眼睛遮住，没想到手臂竟然被人轻轻地按住了。
　　“别动，手上扎着针呢。”贺扬轻声说。
　　季儒秋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在拍摄，有点不舒服，要去休息室的时候好像突然晕过去了，还记得那个很有安全感的怀抱。
　　想到这里，季儒秋的耳朵和脸颊突然有点充血。
　　贺扬看季儒秋的脸色从刚才的惨白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粉红，知道季儒秋应该是缓过来了，而且还没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咳了两声，示意何杉拔针。
　　至于何杉为什么在这儿——刚刚他们一进休息室，何杉也正好到了拍摄现场。李热反应很快，马上让何杉去休息室找贺扬。何杉进门看见人事不省的季儒秋，马上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具，往季儒秋手上的合谷穴扎针，季儒秋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季儒秋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休息室里还有人，有点尴尬，不过何杉倒是很兴奋。马上，季儒秋看见这个穿着牛仔破洞裤，腰上挂着玩摇滚的人喜欢挂的那种铁链，但是手上却卷着一捆针具的年轻男人竟然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一个绣着花花绿绿的纹样的方形腕枕，示意季儒秋把手心朝上放上去。
　　季儒秋几乎懵掉了，不知道何杉是哪一路神仙。贺扬在一旁憋着笑开口解释道：“他我朋友何杉，现在是津海医院中医科的主治医生。他，呃、下午正好有事儿来找我的时候，正好看见你晕倒了。刚刚是我让他给你扎的针。”
　　季儒秋自己也解释不了自己对对贺扬为什么有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竟然听了贺扬的话就乖乖地把手腕放上去了。然后他就一边看着这个穿得像一个摇滚明星的中医医生给自己把脉，一面思考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贺扬的话，他让自己干嘛就干嘛。
　　想到贺扬，季儒秋心跳有点变快。察觉到季儒秋的脉象变化，何杉抬眼看了一眼季儒秋，一边感慨这张脸真好看，一边又在心里想着：这也太便宜了贺扬那小子。这么想着，何杉又抬头瞪了一眼贺扬。
　　贺扬被何杉瞪得莫名其妙，他不明所以，还以为何杉把出什么大问题了，正想问问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
　　是季儒秋的助理可可，因为外面的工作人员马上要休息好了，李热让她来看看季儒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还能不能坚持。
　　可可也是个很干练的姑娘，她敲了敲门，探头进来说：“外面的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Dylan老师你还OK吗？热姐说，要是不行，后面2套咱们就后面再约时间拍。”
　　季儒秋用没有被把脉的左手对她比了个OK，说：“没问题的，马上出去。”
　　可可也比了个OK回来，走的时候又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何杉把脉很快，他唰唰唰在自己带来的本子上面写了几个字，又让季儒秋把手掌摊开让他看看。
　　等看到季儒秋右手离宫的地方有着一连串的“井”字纹的时候，何杉先前的猜测几乎被印证了。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季儒秋，正犹豫的时候，可可又过来催了一次。何杉于是顺水推舟，示意季儒秋可以了，季儒秋就起身出去了。出去前他还没忘跟何杉说了句“辛苦您了”。
　　贺扬刚刚看何杉那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何杉看出了什么，他问道：“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就行。”
　　何杉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刚开始摸脉的时候，感觉他的脉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重按始得。而且除了沉之外，他的脉还细，有这样脉搏的人，往往气血不足，严重的话，甚至是气血亏空。再加上我看他的手掌，离宫处满是“井”字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现在的心脏状况和你给我的病历上相比较，已经开始恶化了。”
　　贺扬又开始一言不发了，何杉其实很烦贺扬憋着不说话的样子，但是他也理解现在贺扬可能心里很乱。于是他接着说：“这个阶段的病人自己可能还意识不到心脏的恶化，甚至用现在最先进的一些西医的检测手段也无法检测出来。但是呢，我理解的这一阶段的症状更像是身体为了让自己保持原样而拼尽全力装出来的状态，如果继续任其发展，恶化的速度是惊人的。”
　　“所以我的建议是，暂停手上的一切工作，找个疗养院静养。”
　　“但是我做不到。”贺扬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让何杉火冒三丈。
　　别看何杉平时嘻嘻哈哈的，一碰到跟专业有关系的事情就变得很急性子。碰到季儒秋这种预备危重病患，何杉作为医生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马上介入，防止进一步恶化。
　　但是站在贺扬的立场上，他清楚，季儒秋能在时尚圈走到现在一定也吃了很多苦，他觉得自己无法用一个所谓的“对季儒秋好”的理由，就掐断季儒秋的职业道路——何况现在主动权在季儒秋那里，不是别人让他退圈，季儒秋就会退圈的。
　　何杉翻了个白眼：“那你等着以后抱着他哭吧。”丢下这么一句话，何杉就跑了，站到拍摄布景边上看季儒秋工作。
　　可能是因为刚刚摄入了足够的糖分，大家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休息回来没一会儿就又拍完了一套妆造，只剩下最后一套衣服要拍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何杉刚刚一直静静地站在场边看拍摄，贺扬慢慢地走到何杉边上，两个一米九的男人并列站在边上非常显眼，连摄影师都没忍住瞄了他们几眼。
　　“你也看见了，作为模特的季儒秋那么闪耀，我们有什么资格把他绑在医院里。”良久，贺扬开口道。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说过了他是我最看好的华裔模特，他要是不能继续走下去，我会比谁都难过。”何杉慢慢地说，看季儒秋拍摄看了好一会儿，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你别忘了Austin，你那天跟我说过的，你们那个已经去世了的朋友，他也是那么年轻。”
　　突然听见了这个名字，贺扬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对于贺扬来说，Austin是他和季儒秋曾经最好的玩伴，也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那个“恶魔之眼”。贺扬没有告诉何杉发生在他、季儒秋和Austin三个人之间的全部的事情，只是告诉了何杉Austin也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当时Austin和季儒秋都只有二十岁。
　　现在听到何杉拿Austin和季儒秋做类比，贺扬不太高兴。但是他面上没有显露，就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会的。”
　　这句话让何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贺扬在质疑他“不会难过”，因此马上反驳贺扬：“怎么不回了？这么优秀的模特！”
　　贺扬听了这话，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不过他没打算解释，所以就将错就错，开始跟何杉无厘头地争下去，把事情混过去了。
　　两个人又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哥儿俩天南海北地聊了聊最近的工作，何杉突然接到了急诊室喊他回去帮忙的电话，又急匆匆地回医院了。
　　何杉是自己开车来的，贺扬把何杉送到了车库。等到贺扬回来的时候，拍摄现场已经一片欢腾了——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11小时的高强度拍摄终于结束了。
　　季儒秋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品牌方的人正在给季儒秋送花，所有人也发自内心地鼓掌着：为了季儒秋的专业性和表现力鼓掌，也为了他们今天奋战了一整个白天，共同创作出的作品鼓掌。
　　得知季儒秋明天就要去纽约，品牌方的人提出要办个庆功宴，但是季儒秋拒绝了。季儒秋知道今天贺扬几乎在现场呆了一整天，包括他那会儿和医生在场边站着聊天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他俩了。
　　季儒秋心里惦记着要请贺扬吃饭的事情，又想着今天贺扬竟然还找来了个医生，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虽然季儒秋觉得那个医生看着怪里怪气的，看起来和他印象里的中医不太一样——国外也有中医，只不过大部分在海外开诊所的中医为了让人快速地信任自己，经常穿着一些带有明显中式特点的服饰，比如唐装、马褂之类的，再不济也会穿件中山装，想何杉那样穿得那么rock and roll的，季儒秋还真没见过。
　　收工以后，季儒秋换回了自己的私服，又简单地卸了妆，但是没有卸得很干净。李热走过来，笑得有点狡黠：“司机师傅在楼下等你呢。”
　　季儒秋被李热笑得心里毛毛的，他感觉李热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问道：“你不一起走吗？”
　　“老娘当然是要去跟微微约会了。”李热很骄傲地说，“谁跟你一样要独守空房。”
　　微微是李热的女朋友，她俩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季儒秋还在美国读书。
　　季儒秋嘴角抽搐，他感觉自己好像中了李热的圈套，问出了她想听的话，还被迫吃了狗粮。
　　他穿上外套，提着包就走了，假装自己是一个有着潇洒背影的男子。
　　李热看着季儒秋下楼，心里默默许愿上天眷顾有情人。她透过玻璃窗看见季儒秋到了楼下，贺扬拿着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了，两个人一起上了车以后，才拨通了明微微的电话：
　　“下班了，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