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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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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但是我有个弟弟,是个多病的弟弟,他学习很好,总是不会让我担心,还总是把留下的零食给我吃。
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那里没有什么姐姐,都是些皮肤粗糙又爱做作的阿姨。
偶尔能见到什么姐姐,他们好像也是每隔很长时间才会来一次,还总就是那件红背心,能穿到我们见不到他们为止。
我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地嬉笑谈话,偶尔还躲着我们去偷偷看手机,阿姨脸上少有的笑容也总会留给他们,给他们分享这里为数不多的吃食。
可是,等最后实在没多少人再来的时候,那些阿姨却总是长舌一般一边抱怨一边打扫做饭。
我才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又不是什么残疾儿。
我们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阿姨就会笑着告诉我们要听话,并且把我们领出来跟电视机里面的拍卖一样,站成一排供陌生的来人挑选。
那天竟然有对夫妇看过来,并且笑着直奔我来,我死死抱着旁边自己的弟弟,直直瞪着他们,他们还真是胆小,就这样被我吓远。
他们骂我,说我就是个野人,狼崽子。
我管他们说什么,他们什么条件都不提就要我和自己的亲弟弟分开,凭什么?!
「哥哥,你不用管我,他们看着挺有钱的」怀里的弟弟却抬头去看我,声音虚弱无力,我有些心疼地把他抱紧。
「傻话,你看看他们这么凶,刚刚还骂我。那我要是到了他们家,指不定要把我当个仆人,我才不干!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抱希望,以后哥长大了,哥哥就带你走。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就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大房子里。」
看着怀里的他笑得如同向日葵般,我很安心。
那对夫妇带着院里最听话的那个孩子走了,我很心疼他,并且祝愿他。
2
院里的夜很可怕,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
她说,夜里总会有什么丑陋的东西爬进来,那东西和阿姨是一伙的。
总是两人一起进入我们的厕所里秘密谋划着什么,要是我们被他们发现了,就会一直睡不安宁,甚至被送走。
所以,我总会睡不安宁,在弟弟床铺旁看着,小心他的起夜总是有我这个哥哥陪着。
那姑娘是院里新来的,和我差不多大,她很漂亮,是我没见过的漂亮,她的大方与言谈,总是让我心动。
第一次见她,她穿着其他姑娘没穿过的粉色裙子,像个美丽的公主一样闯入这个丑陋的地方,让这些院子里的姑娘都羡煞不已。
不过,她并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腼腆,而且和我这个院里的泼猴儿玩到了一起。她告诉我说,她有妈妈,但是妈妈被警察抓走了。
她是被警察亲自带到这个县城里唯一的孤儿院里的,当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是激动的,没有一点难过,因为她向往警察这个神圣的职业。
即使我们无话不谈,她也很是照顾我的弟弟,可有一天,她还是被一家人带走了。
那家人的确很好,看着很和蔼。
我祝福她,并且拒绝了那家人同时对我的邀请。
3
那年夜,弟弟发烧了,并且总是小声地跟我说着好疼,我赶忙顾不得穿鞋就开了灯,吓醒了一屋子的小孩子。
他们喊叫,他们蒙着被子继续睡,我抱着瘦弱的他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我站在走廊里大声喊人,正巧碰见一人提着裤子离开。
是他吧,那个丑陋的东西,不过我并不在意,令我在意的只有弟弟。
那位阿姨急匆匆拿着钥匙赶来,瞧见我身后的一团糟,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把灯又关上。
我求她,她却是看了一眼我怀里的人,打了急救电话。
那些白衣也是急匆匆把他从我怀里抱走,我闹着要跟过去,却被赶了下来。
阿姨上去了,我只能在夜里默默祈求。
我不明白,明明是我遇见了那个丑陋的东西,为什么送走的人是他。
后来,我也离开了这里。
十几岁的我漂泊不定,又因为弟弟的离去而无法安定。
他们不招童工,不过平常不会有人如此勤去查这东西,自然,我在一家餐饮店干了起来。
好像餐饮店赚钱都不太好赚,我没时间难过,毕竟我还要生存,我还没有过上好日子,我知道他们把我弟弟带到了哪里。
就连火葬都太过奢侈,他在后山等我,给他买大房子,给他买好吃的。
4
春日的天儿啊,总是凛冽里又带着暖,不急不躁,就连太阳都在忙着应付融化冰雪,在圈里面晕出冷光。我踩着路上的冰「嘎吱嘎吱」作响,我酷爱这种乐趣,不过今年怕是无人与我分享。
此时完全感受不到春天来临,雪化得很慢,但是比较下雪时候更冷。如今的我戴上外套上面的帽子,把脖子缩到不能再往里缩,走路还是有些笨重的,得了冻疮的手心里提着刚买的调味品,我把手又放进口袋。
是去往餐馆的路,店主人善良,特地为我准备了屋顶的小房间,不过还是要顶两个月的工钱。
我觉得我干不久,我不是很喜欢吃苦,但是能吃苦。虽然在孤儿院那些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偶尔捉弄一下忙活的阿姨,陪着年龄比我小的小孩子玩,还能陪着弟弟看书一起笑,但是现在更累。
店里都是潮湿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我强忍很久才堪堪适应,炒菜的香味还有客人身上的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当然,还有便宜的香烟味,我很少见过这种东西,之前在孤儿院里闻到过这个气味。
那个比我大些的男孩儿蹲在厕所里像是得到什么宝贝一样捧着,瞧见我看他,他才不乐意地让我吸一口,我觉得呛人,却有一丝丝舒服的感觉。
可是只有一口他便抢走了,那一口成功让我保守了秘密。可是当我回去站在弟弟身边时,他却拽着我的袖子抬头看我,他说他不喜欢,而且还皱着鼻子咳了很久,因此那天我疯狂刷牙,并且一下午没靠近他。
当时的我以为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原来就是香烟啊,而且还是个出来常见的东西,还好,我没把弟弟带出来,不然他肯定又皱着鼻子直接跑走。
5
怪我自己没站稳,双手插兜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不过还好手出来的及时,手都麻了。
这种天气,没有什么车敢上路。
不过装着酱油的瓶子就这样摔烂了,我坐在大马路上,伸手把塑料袋拿走,往边上挪了挪,看向一旁的小孩儿。
「喂,走路不看路啊,撞我干嘛?」腹部现在还有些吃痛,我揉了几下,慢慢抖着塑料袋把里面的其他调料拿出来。浓稠的黑色酱油就这样洒在土灰色的冰上,像是砸了个窟窿,又流进冰下。
我尽量慢慢地爬着起来,弯腰捡起一兜子酱油,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毕竟是餐馆,这种东西,我还是行行阳德,把它带着塑料扔了吧。
我拍了拍手,把几个调料装进口袋,装不下的就直接用手拿着,对着自己的手哈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哥」,背后这弱小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我僵硬地回头却失望地看向后面的人,仿佛他和我的弟弟重合了一般。
为什么叫我哥?我很想问。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被寒风吹得发痒发红,我感觉我的眼睛像是被风吹得疼。
他就那样跌跌撞撞跑过来,像个狗熊一样站在我的面前。我顺着就揉了揉他的发顶,很软也很凉,像是碎了的冰渣子落在他的头发里然后化掉。
我忍住呜咽,看着他的发顶,「为什么叫我哥?」
「我饿了」,他只是简单说了三个字,我愣了愣,低下头去看被冻红的脸庞。
我笑了,「我不是你哥」
我使劲揉着他的脸,很凉,但是我的手早就麻了。
看起来他可能是走丢了,能和我这个陌生人直接搭讪第一句就是他饿了。
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缩了缩脖子,应该是不喜欢,我收回手,重新拿着调料不顾着他往前走。
他小心翼翼走在冰渣子上跟在我的后面,我怕他摔倒,刻意走得很慢。但是我又明白,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凭什么要帮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也不管后面跟着什么人,即使他踩碎的冰渣子冒出声响。
我把他甩远了,回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