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恋爱脑》Raconteur

3、红毯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这下全都明白凌修远颓废的原因了——余情未了，偏偏旧事重提，这种事情不亚于在滴血的伤口上撒盐，难怪凌修远这种刀枪不入的性格也顶不住。

　　“老凌，振作啊，你俩都五年没见面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谢子骞自知刚才讲话伤了人，这会儿忙着安慰。

　　“他这芳草也找了不少了，恐怕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喽！”时熠觉得自己早就看破了一切，“啧啧啧...老凌就是个大情种，渣男只是他的保护色。”

　　“哎哎哎，话说的太难听了啊！什么渣男，老凌不就换男朋友换得快了点儿么！”谢子骞跟时熠一唱一和打圆场，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

　　凌修远没再讲话。他要了瓶威士忌，抬手将芳香的酒液倒入冰杯。晶莹剔透的球冰在灯下闪着光，耀眼夺目，他恍惚中看见了容晋在“桃李杯”舞蹈大赛颁奖台上落下的眼泪，一样的晶莹，一样的耀眼。他晃晃脑袋，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只是一个分了五年的前任罢了，忘掉他怎么就这么难！

　　一杯接着一杯，烈酒入喉，冲淡了心里的苦涩，却没能冲淡思念和恨意。

　　第二天午后，凌修远在自家别墅的卧室里被手机铃声吵醒。“老凌！你起床没啊，昨天不是还说今晚有红毯要走吗？你昨天喝了整整一瓶whisky，今天别起不来啊！”谢子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凌修远觉得聒噪极了，反手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面。

　　“喂！喂喂！老凌？听不见我讲话吗？”听筒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凌修远听得不真切。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卷起被子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诶你别忘了，今晚红毯拍完照，你少瞎晃悠啊，这场背后主办方是萧仁的人，宏达资本跟你工作室前段时间不是闹了点不愉快吗？小心人家抓了你什么把柄，满世界黑你！”对面，谢子骞还在苦口婆心地絮叨，只可惜凌修远睡得太迷糊，一个字都没听到脑子里。

　　“马上向我们走来的是，实力影视演员，容晋先生——”主持人喜气洋洋地报幕，还在展板上签着名的凌修远手中一顿，差点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他定了定神，潇洒地签完了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正准备走下红毯。

　　“凌修远先生请留步。”红毯上的主持人按照台本提示开口，“刚刚凌修远先生和容晋先生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了热搜上，今天二位的红毯顺序又如此巧合，真是特别地有缘分！可不可以将二位请站到台前来，一起拍个合照呢？”

　　容晋闻言，脑袋里好似炸开了烟花，饶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他依旧没能克制住内心的兴奋，眼睛腾地一下亮起来，表情的变化在高清摄像头下一览无余。坐在台下的王薇见状，气连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恨没给台上的小祖宗多安排几节表情管理课。

　　而一旁的凌修远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认真思考了一下当场回答“不可以”的后果，最终还是假装波澜不惊地回到台中央，在开口的主持人身侧优雅站定。

　　主持人见状，迅速反应过来，微微移步，悄悄退出两人中间。顿时，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留出的距离刚好塞得下上一个走红毯的七人男团。

　　凌修远对此适应良好，对着台下的摄像机依次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容晋偷偷瞥了凌修远一眼，向他身边试探性地蹭了一步，而后站定，也跟着假笑起来。很好，这下两人之间只能站得下四人团了，台下的王薇腹诽。

　　出现在摄影机里的画面十分养眼——容晋做了妆造的脸贵气逼人，一身蓝色西装将他的气质衬得清冷出尘，仙气四溢，不落凡俗；凌修远则身着酒红色绒面西装，蓝色的瞳孔深邃如海，锋芒毕露，气场全开。一个似雪山松竹，一个如骄阳烈焰，气质迥异，然而骨子里的沉稳从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大气却一脉相承。

　　两人单独合影后，主办方终于肯放他们下台。凌修远大步流星地朝座位走去，面上从容，脚下生风，恨不得踩着风火轮避开容晋那快要拉丝的视线。入座后，他愈加烦躁，摸摸口袋想抽支烟，又猛然想起自己身处公共场合，只好摸出一颗薄荷糖代替。

　　“凌哥！”座位后面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凌修远转头，成嘉木的脸凑过来，险些将他吓一跳。看清声音的来源，他在记忆里搜寻了几秒，终于想起来面前人的名字：“嘉木？真巧，你也来走红毯啊。”

　　“对啊对啊，还是托你的福，我现在也算是彻底在模特圈站住脚了。”成嘉木笑得露出两个梨涡，看起来张扬明媚，“说起来还得感谢凌哥给的时尚资源。最近过得如何？”

　　“老样子。”凌修远的语气平淡，没什么深聊的打算。余光中瞟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他全身僵了一下，而后故作从容地继续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听说凌哥最近刚刚分手？”成嘉木眼波流转，眼神里仿佛带着小钩子，“有没有兴趣再续前缘？你的吻技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很好奇，你其他方面的技术怎样？”

　　“抱歉。我从来不吃回头草。”凌修远语气平静，矜贵的脸上神情疏离。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时，他明显感受到一股冷意，仿佛大草原中被狮子盯上的羔羊，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真遗憾，那我们之间只好保持纯洁的前任关系喽！什么时候改主意了，记得随时找我！”成嘉木仿佛不甚在意，脑袋从凌修远身边缓缓移回后排，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凌修远身上的寒意仍然没有退却，他终于迟钝地想起什么，装作放松肩颈，脑袋向四面八方看了一圈——果不其然，刚刚那抹蓝色身影正是他的另一位前任，容晋同学。

　　巧合的是，这位小祖宗居然就坐在他正右方的沙发位置。

　　凌修远觉得宿醉的脑子更晕了，被甩的回忆涌入脑海，掺杂着痛苦和不甘，几乎将他的自尊撕成碎片：

　　二十二岁的雪夜，他搭十一个小时的红眼航班风尘仆仆地回国，却在落地后收到容晋托朋友转交的一封分手信；
　　二十五岁的冬天，巡演刚刚结束的凌修远又一次被抛弃，这次，躺在他手机里的是一份分手短信。

　　第二次被分手后，心灰意冷的凌修远从此放飞自我。作为英国顶级财阀家族的后代，凌修远手握百亿美金级别的信托基金，在资本圈子内部称一句呼风唤雨也不为过。然而在那个恼人的冬季，从前极为低调、鲜少公开露面的小少爷Jackson Ford,一夜之间变成了纸醉金迷的顽主，频繁出现在各种晚宴、酒会、派对......

　　坊间传闻，Jackson的前男友比伦敦的雨天更多，组成几支足球队都绰绰有余。不过他本人虽然眼光挑剔，但几乎来者不拒，出手更是大方，在圈子里颇有几分好名声。成嘉木就是他众多前男友中的一个，凌修远记得，他们短暂恋爱过两个月，之后凌修远提了分手，随手给了对方几个一线杂志的资源当分手费。

　　手机振动了几下，凌修远回过神来。工作室微信群里早已闹翻了天，未读信息达到了惊人的三位数。凌修远点进去，公关部的工作人员正火烧眉毛，奈何凌修远的手机开了静音，他们只好不断在工作群里玩命艾特老板。

　　群里的舆情监控截图显示，昨天热搜的讨论度本来已经开始下降，然而刚才的双人合照环节经主办方直播出去后，实时热度直线飙升，短短二十分钟内冲上热搜前三。尽管两个人的CP超话昨天才被注册，但截至目前，粉丝数已经突破十万大关，并且还有坐火箭上升的不妙势头。

　　凌修远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又不信邪地仔细看了一遍，心里恨不得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骂上八百遍。最后，他得出结论——今晚的礼服颜色挑错了，酒红色与蓝色的搭配实在太过和谐，才让广大网友被蒙蔽了双眼。

　　“大家都辛苦了，从现在开始，热搜的事情不用再插手，顺其自然吧。”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拿出手机，长指轻敲屏幕，在微信群中撂下这样一句话。

　　“佳姐佳姐，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啊？就...就这么...不管啦？”工作室的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风风火火地抓着手机，一溜烟跑到经纪人李佳身边，大声哀嚎：“什么情况？老板不会准备退圈吧？工作室不会倒闭吧？我不会失业吧呜呜呜我才刚来实习半个月啊！”

　　“你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工作室虽然就凌总一个老板，但好歹还有十几个一二线的艺人，你放一百个心吧！你猝死的概率都比工作室倒闭要大！”李佳看着逗比新人返祖般的嚎叫，无语望天，“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咱们老板水平上没得说，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嘿嘿那就好！”实习生一秒切换成正常模式，“谢谢佳姐指示！”说完，猫着腰溜回工位上，拆开一包零食，没心没肺地吃起来。还没吃几口，看着最新出炉的红毯生图，她双眼瞪大，面露震惊，一激动，倒霉地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