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安己心》袁小满

4、第 4 章

　　惊心动魄的几个小时，产妇在木床上支撑着体力看了一眼孩子，而后精疲力竭晕睡过去。老妪们欣喜若狂纷纷抢着去报告男婴呱呱坠地的喜讯。

　　少年看着眼前被汗水浸透的林岚，仍旧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行云流水的操作在一个十六年华的少女身上是如此的违和异常。

　　“东阳裴家向来以医药世家闻名，看来名不虚传。但她如何做到异于常人冷静，面对如此血腥场面，经验老道的稳婆都已纷纷打退堂鼓手足无措。她是如何在待字闺中的年纪如此果断地接生。真是让人惊叹。”少年心中不禁感叹。

　　“你愣着干什么呢？麻烦你帮我换一盆热水好吗。”林岚瞥了一眼少年说道。

　　“好的，若若小姐，稍等。“说罢，少年转身接完热水回来。

　　对于林岚来说，接生孩子是上半场，危机四伏的下半场正缓缓拉开序幕。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产后大出血，很多原因在于胎盘和胎膜没有完整的分娩出体外。哪怕是一小块胎盘残留在体内后果都是不堪设想。那样糟糕的情况，应该是脐带被拉扯断或者是子宫发生内翻，如果盆腹腔大血管断裂基本是回天乏术。剧烈的疼痛和血崩会把母亲在几十分钟内送往阎王殿。

　　林岚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的妈妈就是产后大出血去世。但时间久远人证物证俱毁，她无法分辨是“副叶胎盘”（即为隐藏在体内的小胎盘没被发现，故此没有排出体外）还是盆腹腔大血管断裂引发。现代社会在正规医院已经很难发生处理不当的情况。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会仔细检查胎盘和脐带是否完整分娩，但在这样”落后“的地方或者是野外或者是任何非正规的地方。产妇将十分危险，不仅仅在于接生者会不会检查分娩进程，光是会阴处消毒冲洗不当，就会让产妇留下难以言喻且伴随一生的病痛。

　　她必须要将产妇检查完毕，消毒清理干净。这是作为医学生的林岚，想要坚守的“医者仁心”。

　　索性稳婆里还有一个明白人，林岚顺利接生下孩子剪断脐带后。一旁的一个老妇人早已准备好干净的毛巾接孩子。处理完产妇，林岚才能分心去看孩子。

　　等她回过头，茅屋内多了几副生面孔。不同的是，这些男女老少华贵异常，金银首饰和锦绣绸缎仿佛把整个茅草屋照亮。

　　“生孩子还能触发蓬荜生辉成就，真是奇妙。”林岚心底里出现了不屑又无奈的情绪。

　　“义珵，我让你照顾好若儿，你怎么带她来这里？”眼前皎白如秋月，娴静好似春波扶风的女子微蹙嗔怪道。“若儿，一路上听小厮说起这里的惊心动魄，不是亲眼所见你如此专心致志地照顾艾淑，我简直不敢相信，让你受惊了。我给艾淑和你带了补汤，你们快吃一些好压压惊。”

　　林岚听的云里雾里，但她确定眼前这位朱樱一点，眼波婉转的夫人的确是在对她说话，而且他们好像认识，产妇应该称作艾淑，这个少年应该叫义珵。但林岚怎么也整理不出任何关于这些人的记忆。

　　“裴若！大娘子同你说话，权当听不见？看来东阳老家是对你太过宠溺，娇惯地你目无尊长。”该男子冷眼喝斥林岚后箭步流星走向艾淑，解下披风轻柔的附上。他一只手环过双腿，另一只手抱住肩膀，瞬时将艾淑抱至胸前。他瞥了一眼林岚后便绕出了门外。不知屋内何时起风，他腰间的束带竟带有有一丝凉意。不一会妇孺们全全跟着该男子离开了茅草屋。

　　这个中年男子脸上虽布满岁月的痕迹，但丝毫未能掩饰其飒爽英姿。林岚能感觉到他很不喜欢自己。没耐心细想，林岚起身准备搞清楚情况，并处理林父后续的做七仪式。

　　“若若，你去哪？”少年拦住林岚。“若若，我知道你见到大娘子还不习惯，可她现在毕竟是你父亲的继室，你母亲已经。。。离世多年，我知你难以忘怀。但你的年华大好人生岂能白白度过。裴将军接你回来，肯定也希望你承欢膝下。”少年张开双臂拦住林岚。

　　林岚诧异道：“若若？裴若？你是指我？你认错人了。对了，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我还没向你表示感谢，你的冷静和信任让我没有造成遗憾。你和刚才这位产妇还有那帮人是一家人吧，我也做不了判官。分娩千万不要再来这样的环境。产妇回去之后还是得去医院，产后修复是很严肃严谨的，希望你转达产妇本人。”说罢，林岚点头致谢准备离开。

　　“若若，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我且不听你胡言乱语。你说，这偌大的京城你打算去哪儿，难道还要回东阳老家吗？”华义珵牵住林岚手臂，阻止的十分坚决。

　　“京城？东阳老家？”一阵剧烈的疼痛直冲脑门，没等呕吐反应。林岚已晕倒在地。最后一丝记忆停留在泥土的腥臭味和耳边响起的呼喊声。“若若，你怎么了若若。”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回到了王老师的哲学课堂，梦到我独立在糟糕的环境里接生。爸爸，我已经进入梦境，也许你也该回来看看我了。”半睡半醒间，林岚思绪芳菲连同眼角的泪水翩芊滑落。

　　这一幕被裴旭尧看在眼里，油然升起的恻隐之心并没有促使他做出任何关怀。他依然冷静地坐在床榻之前。

　　林岚缓缓地睁开双眼。黛绿的纱幔下渺渺暗香从镂空鎏金的香炉中漫出。紫檀拔步床前的绣墩上坐着那位冷眼瞥视自己的男子。林岚一个激灵，立马起身端坐。

　　没等林岚开口，裴旭尧便起身要走。“裴若醒了，你们准备点吃食。”说罢不急不徐离开了林岚地视野之内。

　　林岚松了一口气，婢女们纷纷上前照看。一双白净小巧极具弹性的小手出现在林岚腰间，“小姐，这狐衾绒被是裴老爷此次从西北带回的唯一一张，您回来以后管家妈妈就送过来了，这么上等的东西可都是老爷对您的关爱。好好盖上，着凉了筱柳我呀会心疼，老爷夫人也会担心呢。”

　　“你是谁啊？这是。。。哪里？”林岚诧异地问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纷纷窃窃私语，筱柳拉住丫鬟们，目不苟视道：“休得议论小姐，此次从东阳来山路崎岖，小姐舟车劳顿又碰上滑石相侵。你们都听说了吧，人在受惊时的确会记忆错乱。我要是从其他房里听到任何关于小姐的风言风语。第一时间我必告诉大娘子。定叫那人重新再寻个好人家，好去处！”筱柳故作镇定之姿也到震慑住了一众小丫头。

　　筱柳说罢打发了丫头们离开闺房，她沾湿绸巾递于林岚。“小姐，我是筱柳。小时候我就服侍过您，后来妈妈们说您生病了要回东阳祖宅修养。您不记得我也很正常的，现在您已经安全达到裴府，不用再担心了。”

　　林岚摸着床沿看着房内布局，紫檀拔步床散发着温润的柔光低沉深邃，她坐了起来想要下床熟悉房内的环境，脚在踏着床榻的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真实。林岚箭步冲到镜台前，菱花铜镜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十六七岁的年华。弯弯蛾眉远山般落在额前，皓腕如凝霜似雪，时隐时现的梨涡如轻云笼月，身姿轻盈忽似回旋的飘雪。

　　“你说我叫什么？”林岚转头望向筱柳。眼神里满是不解她极力隐藏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筱柳心疼的看着林岚，温柔地回答道：“小姐，您一定是舟车劳顿累到了，您是当朝虞侯镇军大将军——裴旭尧的嫡女裴若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