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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交易 ...


  •   心里越是惊诧,谢随面上就越发镇静。

      云塘酒楼那个刀疤脸小厮出自那位大人门下,看起来也许并不是很靠谱,但做事是十万分的谨慎小心,断不可能落下任何线索。冯妙瑜身边的侍女怎会知道?只是试探,还是说她手里真的有什么证据……

      不对。若证据确凿,今日午后来的就不是冯妙瑜,而是奉命捉拿他的官差了。冯妙瑜不知道这件事。那,她身边这个侍女想做什么?

      眨眼间,谢随心里已闪过无数念头。不过眼下他手头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只能见风行事。

      谢随就平静道:“翠珠姑娘,谢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天公主是微服出行。去那间酒楼用午膳,还有直接回猎场都是临时起意,就凭平远侯府那几个不成气候的残党,若无人向他们透露公主的行程,他们如何能正正好好在公主回猎场路上设下埋伏?那天知晓公主行程的,除了公主身边的人,可只有你一人!”翠珠提高了声音,步步紧逼。

      “所以,姑娘就觉得是谢某故意透露了公主的行踪?”

      “如果谢公子能证明你没有做……”翠珠道。

      “子虚乌有之事,姑娘叫我如何证明?”
      谢随面露愠色,手里拐杖不轻不重在地上敲了两下,“谢某不明白姑娘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意,又怀着什么居心,大晚上特地过来,就为了往我身上泼一盆脏水?就算姑娘是公主身边的红人,这般横行霸道怕也是不妥吧?就算退一万步讲,假如是——那谢某只想问一句,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

      翠珠一直在观察谢随。眼神、语气,她手里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从几个江湖朋友那里听来些小道消息。能诈出来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谢随真的没有做或是不上钩,翠珠手心粘腻腻的,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不能退,更没有退路。

      冯妙瑜不会亏待身边人,却也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人,更是容不得丝毫背叛。

      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里,张家的人别说送点汤药银钱,就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张家会毫不犹豫地丢下她这颗弃棋!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到时候,长公主府也断不可能容得她。翠珠这段时间里担忧极了,她知道自己得早做打算,先下手为自己谋条后路,至少得积攒够养老钱才是。

      “这点谢公子应该更清楚才是。不管公子是做了还是没做,怀疑这种东西可就像种子一样,一旦落到了田庄地里,仅凭您自己一个人可是很难洗脱这个嫌疑的。永无翻身之地,像您这样的人……真的甘心吗?”眼看谢随恼怒,翠珠立刻放软了语气,她可不是为惹谢随不痛快来的。

      她手里没有证据。
      谢随一下就宽心了,悠悠道:“你是公主的侍女,我怎么有点不明白了——你想做什么?”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鸟选好枝……”

      “良禽择木而栖。”谢随出言提醒。

      “意思到了就行,”翠珠摆摆手,接着道:“我想和谢公子谈一笔买卖。”

      “谢公子应该也听说了公主近来在为驸马人选一事而忧心吧?做公主的驸马可不是坏事,也许名头上没那么好听,但是前途一片光明,那日后的好处可多着,数不清呢。”

      “礼部的周侍郎、司农寺卿的长子、罗探花,还有……”
      翠珠报菜名似的一口气报了十几个名字出来,谢随淡淡笑了一声,那其实是带着点不屑的,翠珠却误以为他是自我解嘲,心中大喜,急忙添油加醋,“哦,还有那位林将军,南安侯的爱子,谢公子可有注意到公主今日戴的那支发簪?那就是林将军特地送给公主的。虽说这好事大家都赶着上,但实话说,这竞争可真是不小呢。”

      林将军,南安侯的爱子,她说的是林修远?
      谢随微微皱了下眉,冯妙瑜应该不会喜欢那样的人,他正想着,翠珠福了福身,用眼睛偷偷瞄着他,讨好道:“但若谢公子有意一争,那奴婢十分愿助谢公子一把。”

      他的确有意借公主驸马这块跳板,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的好事。不过谢随面色如常,问道:“哦?你方才说这是一笔买卖。那你想要什么?”

      “事成之后,这个数。”翠珠搓搓手,比了个数字出来。
      那是个不小的数字,就算不节省着也够她一个女子花一辈子,但对长公主的驸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以。”
      谢随答应的十分爽快。
      于是翠珠笑了。谢随也跟着笑笑,一副上钩的鱼儿似的好说话的模样,“不过,口说无凭,翠珠姑娘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奴婢不识字,更不会写字。”
      翠珠立刻道。
      开玩笑,傻子去敲竹杠都不会留字据。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可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你若是骗我的怎么办?”谢随佯装苦恼的样子,沉吟片刻,他诱惑道:“总得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笔买卖才行,不如,你在我这里留件信物?”

      翠珠有点犹豫,但谢随是最好的人选了。其他的驸马都有一定出身,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上门去敲人家竹杠。当真是富贵险中求,翠珠一咬牙,从腕上摸了一个玉石镯子,又迟疑了一下,才递给谢随。

      “这可是刚入府的时候,公主赏给我的,”翠珠肉疼的呲着牙,那玉料是极好的,相当值钱呢,她道:“谢公子,这个镯子的钱……”

      “翠珠姑娘方才说的那个数,翻一倍。”谢随道。

      那能买下十个玉石镯子了!这位准驸马,真不知道该说是有魄力,还是全然不懂账务的冤大头了!

      翠珠从狂喜中回过神,欣然点头。
      ——
      谢随拄着拐杖慢慢将翠珠一直送到了巷口,待翠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道尽头才折返回屋,他才合上门,屋里的衣柜门就没出息地开了。

      一道黑色身影,倒垃圾一样被那小小的衣柜倾倒而出。

      “哎呦喂,你那衣柜怎么那么小?还不通气,可闷死我了,”那人揉着酸麻的腿脚,表情扭曲,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看起来更狰狞了。他抱怨道:“你说说,我可是大大方方走后门进来寻你的,比水还清白,却弄得像个三更半夜爬墙偷人的臭流氓,躲在衣柜里听墙角儿。我夏宵,堂堂江湖万事通,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受这样的委屈……”

      如果冯妙瑜在此,也许能认出这个半夜从谢随的衣柜中爬出来的狼狈身影,正是那日在云塘酒楼里引谢随去酒窖的小厮。

      “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大人不是安排你在盛京暗中联系收买朝中大臣么?”谢随无奈道。

      冯妙瑜一行人才走没多久,这家伙便从茶馆后门偷偷溜进到谢随屋里说要借宿,还好今日骆掌柜出门拜访故友了,不然谢随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骆掌柜解释夏宵。

      毕竟,骆掌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一个“陌生”男人大半晚上跑到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借宿,实在是一桩怪事。

      夏宵摇摇头。
      “别提了,明个一早,城门一开我就麻溜滚蛋回云塘去。”
      “盛京的水比我想象中深太多了。士阀,寒门,文臣,武将,大小派系,这鬼地方还到处都是冯狗的眼线,染料坊的染缸都比这地方干净。我怕轻举妄动会提前暴露大人的存在,”他说着,长吁一口气,“人倒霉起来真是在家都能踩到野狗屎。这大人交办的差事没办好就算了,我方才好端端在街上走着,却差点被一个贱人给认出来。这会城门早都关了,我也只能跑你这来躲一晚了。”

      “你不是说江湖上见过你的真容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吗?”
      谢随靠坐在椅上,半眯着眼睛。

      “可那贱人就是其中之一啊,”夏宵磨了磨牙,恨恨道:“大半年前,他在盛京附近失去了踪迹,大家都以为他死透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还大摇大摆在街上晃着!”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对那位大人有威胁,那就立即除掉。若没有威胁,那此人是否可以为己方所用?谢随在心里盘算着。

      “论武功,江湖里能排进前十的杀手。论相貌,也就比我长得俊一点,高一点。”

      看着夏宵那飘移不定的眼神,谢随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止夏宵口中的只比他“俊一点,高一点”。

      “不过,你可别想着这人能为大人所用。”
      共事多时,夏宵也看穿了谢随的想法,冷笑道:“那贱人纵有千好万好,可坏就坏在他还长了一张嘴。因为那张臭嘴,他的仇家手拉手能绕盛京外城三圈。要是有哪位大善人能行行好冲上去毒哑了他,我夏宵愿意拜其为再生父母。这样的功绩,就是立十座牌坊,建十间祠都远远不够。”

      “原来是这样。”
      谢随淡淡说着,他心里倒没多少失望。
      江湖中的能人异士虽然也能助力那位大人复位,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争取朝中势力。

      夜也深了。

      谢随安顿夏宵在隔间歇下后回屋,无意瞟见翠珠留下的玉镯还在桌上,通透无比的碧玉,他抓起来随意把玩了两下,真蠢呐,他想着,随手将那玉镯扔进柜子里。

      今日他与翠珠的谈话内容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和躲在衣柜里的夏宵知晓,他若是不承认,她根本没任何办法不是么。他手里拿着这个镯子,相当于捏着她的命门,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泄露冯妙瑜行踪,与平远侯残党合谋刺杀长公主的罪名推到翠珠身上去。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皆知武者用刀杀人,鲜有人知文人的嘴,还有他们手里那一杆笔,有时可比武者的刀还要厉害。杀人不见血。

      她以为自己敲到了竹杠,殊不知,那银子其实是谢随付她的报酬——
      收买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那个数字其实并不算高。

      谢随揉了揉眉心,换上寝衣睡下了。

      也许是有伤在身的缘故,他这晚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也是春日晴好。
      冯妙瑜不知道为何坐在他身边,阳光下她眼睛里波光粼粼,动人极了,毛茸茸的梅花发簪扫过他的下颌,杏花香气萦绕,他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没由来的烦躁。
      梦里的他突然伸手,轻轻地,拿走了那支碍眼梅花发簪,她的长发瀑布似的散落下来,几缕发丝黑色小蛇一样顽皮滑进他的衣领。

      谢随猛地睁开了眼。

      外面似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除了隔间夏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冯妙瑜,也没有什么梅花簪子。

      衔蝉肥嘟嘟的猫屁股压在他胸口,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脸。

      谢随抿了抿嘴,一把拎起衔蝉的脖子把它扔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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