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认为我们在炒cp》黄金屑

6、错误

　　“电竞，是我们在最美好的黄金时段进入的一场短暂而华丽的梦境。竞技缩短了别人几十年的职业生涯，我们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去研究去打磨。希望，不，是必须！必须每一次训练每一场比赛都全力以赴，拼尽全力的去赢！”
　　“最后……我想告诉你们，赢得滋味非常棒。冠军是鲜花，认可、掌声，金钱和万众瞩目，以及永恒篆刻在奖杯上的姓名。”
　　短暂而华丽的梦境。林染望着远处着定制西装端着酒杯从容优雅的李垒。他想不起当年李垒第一次给他们开会的时候具体穿了什么和当时的样子，多年来却对他最后收尾时说的话念念不忘。包括李垒在哪里断句，哪句话说得比较果断。
　　林染搭在桌上的手颤抖着，震得旁边的高脚酒杯微颤，细碎的玻璃撞击的声音。他一把握住杯子，抬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尝到滋味，一道冰冷顺着喉咙冲下去，五脏六腑都带冷了。
　　林染清楚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害怕，在惶恐。他怕他同李垒一样，最后以亚军结束职业生涯。可李垒，李垒知道那是最后一舞，舞得非常漂亮。而他不知道，或许那最后一舞已经狼狈不堪的结束了。
　　那些酒被身体暖热了，从眼角流出来。他慌忙坐直，不动神色的擦拭过眼角，用发抖的手拿起筷子，夹了桌上冷盘里的一块牛肉。
　　这是联盟举办的年尾宴会，联盟十六支队伍，包括外地的俱乐部都要赶来参加。
　　很无趣，也很尴尬，不说大家都是处在竞争状态的对手。就是同一俱乐部的人，马上就是转会期。俱乐部想卖掉用不上、表现不好的选手。选手呢，也都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心思各异。
　　电竞选手做的真像明星一样，还得包饺子，表演合家欢。不过像楚天舒那样的，可以有特权，拒绝做看台上的猴子，被议论的因为一场失败而分崩离析的队伍。
　　宴会上的熟人很多，各俱乐部的经理和教练也都在。林染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端着酒杯去应酬交际，寻求接下来转会期的机会。
　　浑身没力气，四肢瘫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哆哆嗦嗦的，一筷子牛肉掉在桌上。
　　一片嘈杂谈笑中，林染隐隐听到楚天舒的声音。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楚天舒。
　　明亮的宴会厅，尽管人影驳杂，声音杂乱，楚天舒英俊立地的面庞却依旧清晰可见，深灰色西装包裹的修长双腿朝着林染走过来。
　　“——啪！”
　　林染摁着桌子站起来，压得瓷碟翘起一边又落回去，一声脆响。
　　楚天舒并非单独前来，他身边跟着联盟内著名的美女解说阿雯。
　　阿雯盈盈一握的细腰，胸前袒露的恰到好处的雪白，被一袭黑裙长袖修身V领连衣裙压得美而不俗，艳而不妖。裙身的钉珠在走动间流光溢彩，又为她增添了一股仙气。黑裙乌发红唇，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足够的充满成熟女性的魅力。同别着钉珠胸针的楚天舒走在一起，真可谓一对壁人。
　　二人进入引起不小的轰动，一时间人流密集，蜂拥过去打招呼，说话。
　　楚天舒满心烦躁，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来往应付的十分敷衍。直冲着林染走过去。
　　林染站在桌边，怒目而视。
　　眼尖信息的发现二人打得眉眼官司，识相的不再上前，静等着看热闹。
　　“慢点啊。”苏雯雯小声道。
　　这身礼服和鞋子都是别人提供的，七公分的尖头细高跟，让她双步履维艰。
　　“我回去又不会说你什么！”楚天舒皱着眉回头瞥了苏雯雯一眼，有些不耐。“你还真要全程跟着我？你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去吧。”
　　林染心里冷冷“哼”了一声。说话都等不到坐下来，大庭广众，眉目传情，窃窃私语，真不嫌丢脸。
　　苏妍大步流星的陡然出现，挡住了楚天舒。
　　“今年年会全程录像，有事你们私下联系，别在这闹。他拿你没办法，治林染还不轻而易举。”苏妍见楚天舒还是满眼坚定，牙一咬道：“你比我了解他，你要害他没法继续，他会怎么样？”
　　他会恨我，会非常恨我。楚天舒浑身颤栗了一下，目光转到面前的苏妍身上。
　　“走。”楚天舒之前说会来，苏妍给他留了个位置，知道现场有录像，没敢将他和林染安排在一起，不过一个俱乐部坐一张桌也没什么问题。林染一开始也坐了，不知是楚天舒没来，还是觉得自己在俱乐部的位置尴尬，兀自换了张桌子。
　　三人都换了方向，不再朝林染走来。在RX俱乐部那张桌子坐下。
　　众人目光来回睃寻打量，充满好奇以及热闹不够的遗憾。
　　林染只觉掌心刺痛，翻过来一看，掌心鲜明的的四个指甲印。
　　忽然，一只手拍到肩上，林染扭头一看，是相思。
　　“坐下。还真想演戏给大家伙看？”
　　林染默然。
　　“那天直播怎么想的？”
　　“我想要新的开始，他不来找事，挺好的。大家脱粉回踩，都去心疼他了。”林染手一摊，自嘲道：“难不成我还对不起他了？”
　　“好吧。”相思被气笑了，无奈的连连点头，捏了捏林染的肩。“我还是那句话，不止比赛前要多考虑，做事前更要多多考虑。”
　　林染“唔”了一声，没有辩解。他的确没有想到那几句话的反响会那么大。当时太难受了，决定要彻底离开的滋味太难受了。
　　收拾着那些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从俱乐部拿回来的东西，奖杯，照片，衣服，鞋子。堆得满房间都是，心却一点点被掏空了。
　　上海这座城市，他这几年的一切，楚天舒就像他自己的影子。
　　赶在彻底后悔之前，先堵往回走的路。
　　一个揉肩，一个乖巧点头，亲密私语。好一个兄友弟恭，好一个多年老友。
　　楚天舒望着林染和相思，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相思被人叫走了。林染兀自喝了半杯酒，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楚天舒环视一圈，除了两个固定摄像机外，全场另有两位摄影师扛着相机在拍摄。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洗手间定然没有拍摄。
　　楚天舒起身就走。苏雯雯忙放下杯子，跟着站起来，裙子上的钉珠摩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楚天舒扭头看她起身，眉头皱着，问：“怎么？他要求我去洗手间你也得跟着？”
　　“啊，没有没有。”苏雯雯讪笑着摆手。待楚天舒稍一走远，低头整理裙摆，翻了个几不可见的白眼。
　　楚天舒耽搁的久，在洗手间的门口同出来的林染正面撞上。
　　楚天舒目光灼灼，林染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擦过手的纸团掉在地上，滚进黑暗里。
　　两人望着对方，谁也说不出话来。半个月不见，人事两非之感。
　　楚天舒直愣愣看了林染两秒，拉着他进到最里边的隔间。
　　“你干嘛！”林染试图甩开楚天舒的手，隔间内扑人的香精味道。
　　“不能和我炒cp了，就换相思来炒cp。林染你可真厉害，真有商业头脑。”
　　“我不是厨子，不喜欢炒来炒去！”隔间内的空间不大，还有个柱子的拐角在里面。两人实在拉不开距离，林染扭头看向一边。
　　楚天舒抬手捏住林染下巴，迫使他转过头直视着自己。
　　忽然，他倾身向前，在林染嘴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林染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得像一根木棍，一动也不动。
　　楚天舒弯腰，将脸搁在林染肩膀，很像一头不知道自己体型的宠物。
　　“我也不是厨子，不喜欢炒。”
　　林染终于反应过来，掐在楚天舒，试图将他推出去。
　　楚天舒则紧紧搂着他，两人推搡着。外边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吓得林染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被人发现。
　　过了好一会，外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林染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点，一把推开楚天舒。手摁在他胸口的钉珠胸针上，大力之下，扎得掌心刺痛。翻过来一看，两排钉珠凹进去的印子。
　　林染大力揉搓着掌心的印记，恼怒道：“楚天舒！不要你有病，就拖别人一起下水！”
　　林染只将手搓得鲜红，简直要流血了，那印子还在。他望着手掌，叹息一声后放下手，抬头看着楚天舒，温声道：“那天我们没有面对面，没有说清楚。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你是我最早也最好的朋友。我习惯享受你对我的好，我对你有不该有的依恋，这是我的错。”
　　林染两片嘴唇不停地轻轻触碰，楚天舒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他感觉听不到林染发出的声音，又感觉林染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此的清晰。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毫不犹豫地扎在他的心上，又拔出。鲜血从胸口的空洞流下去，在冰冷雪白的瓷砖上迅速蔓延。
　　鲜红的血，令人感到眩晕。他听到自己用含糊、悲惨地声音询问林染：“这是你的真心话。”
　　“比金子还真。”林染温声回应，“梦之队，RX，我来上海见到的说话的第一个人，都是你。就像雏鸟，会依恋的。”
　　林染越说越快，刻意压下的语调也不自觉拔高了一些。
　　“况且我们年龄相仿，理想一致。朝夕相处，还都接触不到外边的人。难免懵懂越界，犯下错误。”现在，你多接触接触你真正该接触的人，就会知道这个错误有多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