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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随你。景述。 ...

  •   晨阳驱散房间黑暗,床上那颗毛绒脑袋向被衾里缩了缩,伸出一截藕白手臂垂在床边晃了晃,停歇几秒,撑起身,四顾,看见了床尾处摆放整齐的衣服。
      穿衣下楼的裴景述目光四寻,在餐厅中看见了那抹身影,裸露在外的那截小臂端着餐盘,脉络隐现蕴藏着蓬勃力量。
      男人注意到这边目光,抬眸望去,目光在空中相触。
      闻卿仲微微一笑说道:“过来吃。”
      晨阳下的客厅内多了几分平日中少有的生活气,摆瓶的鲜花沐浴着阳光,艳亮花色在格调单一的装饰中凭添艳色。
      裴景述咬着三明治,好半晌才开口道:“我昨夜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对面男人抬头一笑,“没有。”
      平缓的语气像个除草机,除去了他心中杂草。
      闻卿仲起身离座,拿起手边水杯,垂眸乜了他一眼道:“吃完放在那里就好,会有阿姨过来收。”
      裴景述抬眸看着离去的背影,手在餐纸上擦了擦,“哥,是对我下逐客令了。”
      躺在藤椅上的闻卿仲,指间燃着烟腾起缕缕烟雾,男人摘了烟侧首看着他,垂眼一笑,回过脸望向花瓶中垂下的香花枝茎,“是去是留全凭你。”
      他把选择权交给裴景述。
      外头起了风,花身摇乱,花叶纷落。闻卿仲紧了下外衫,其过程中也没见裴景述下文,他投去疑惑目光,撞进了一片柔情海中。
      外面猎风不断侵袭树间枝叶,枯身的叶子相互摩擦,沙沙作响,高挂的耀阳并不算温暖,空有皮囊却无实质。
      不知何时行至他面前的裴景述,略低身子拂去他肩上残花。阳光打在他眉眼上,那双眼眸揉进了碎光,正笑吟吟看着自己,耳畔传来清晰话语,“那我以后可以天天来打搅哥吗?”
      闻卿仲起手,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中,笑了笑,“随你。”
      秋中的街道两侧落满枯叶,萧条的树枝上挂着苟活于风中飘摇的稀疏秋叶。过往行人每走一步都会在脚下奏起华章,身穿大衣的男人散去了一身室温,站在风口处目不转睛注视着不远处的女人。
      耳边呼风卷着秋叶零零声连带着女人声音一同传来,“景述。”
      裴景述敛眉沉目看着身段不下少女的女人,款款而来。开头必不可少的寒暄,让裴景述没有十足耐心敷衍性应着,话声过半,男人垂眼理了下衣襟,“找人跟踪我还不够?还要亲自确认我和闻卿仲是否如初?”
      江佩洳面色一僵,后又失语笑然,“你弟弟他。”
      “我没有弟弟。”裴景述断了她的话,侧了一眼女人,将烟送入口,咬着烟蒂没有要点的意思。
      秋风卷着落叶擦过男人脚边,进了自己最后的归宿——簸箕。
      “你们从闻卿仲那里拿到的好处,还觉不够吗。要什么和我说,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尽之所能。”
      话音散在秋风里,轻飘飘的话又似有泰山重,压得不是别人而是他裴景述。
      身处深秋的女人身穿墨色旗袍,肩上披着羊绒衫。风袭而过压断了须长的绒毛,女人抬手间腕上镯子发出“叮”一声清响。
      开腔的声音不减当年的温柔,“我想让阿易历练一番。”
      简短一句话,概括了所有。
      想在闻卿仲手下获一职位或在自己身上捞取利益,可这两者不是取一…
      裴景述一笑,越过女人,留下不咸不淡一句话,“我有时庆幸自己不是个女人。”
      女人神色如常同四年前那个雨夜,属于上位者的姿态与傲然。
      四年前那个深冬夜雪,裴景述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有个身穿棉格连衣裙的女人,死在了深夜,悄无声息地像一朵落地红梅。
      那晚他在做什么?
      好像是呆讷的站在原地,良久。他带着一身雪入了温室,看着餐厅桌上三人沉默的从储物间找出铁锹,之后…脚下污泥脏了那个温馨之地。
      再后来,裴家招了闻家不高兴,一夜之间失了多年风光。远在漂泊的裴景述面对手机里传出的求全声音,笑得失声,眼角滑下无声泪水。
      黄昏余霞染红了半边天,杯中热咖冒着丝丝热气,勺子搅散了上方拉花。
      青年夹了几块方糖放了进去,慢慢搅动着,开口叫了对面的人一声,“哥。”
      裴景述瞥了眼桌上禁止吸烟的牌子,暗暗放下手中烟,眼皮上抬一双冷眸看着与那女人近似七分像的脸,点点头问道:“喝的惯吗?”
      对面青年嘴一撇摇了摇头,“喝不管。哥,我不想去你那里更不想去闻卿仲那。”
      裴景述放下杯手淡淡问道:“你有打算了”
      “我想去临川,”裴景述双眸一亮,脸上跃出期待,身子压向桌沿,闪有光采的瞳孔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未及他开口,青年声音又起,“哥可不可..”
      尾音轻了,最后一个字被裴简易吞回肚中,期待压下浮上失望,低垂的眸子失了前一刻光采,下一秒便听见像无了生气般的音色“对不起哥,我忘了妈妈是不会同意的,爸爸也是。”
      这时窗外鸟鸣引得裴景述去观望。鸟雀用尽全力也未能飞出困住它的牢笼,羽翼不断拍打,最终它的一根羽毛落下,随风而去。
      视线偏移落在了裴简易脸上,一笑揭过对他的话不否认也不表态,“简易,下次见面别在叫我哥了。”
      男人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转身欲离之时身后又响起了那声,“哥。”
      “不管你要做什么又将要做什么,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尽我绵薄去帮你。”
      四年不见还如当年,是个孩子。
      暮色渐退,天色黯淡,秋风扫过心中阴霾不减半分。裴景述漫无目的走着,来往行人皆与自己擦肩而过,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市中心,庞然在他眼中伫立起的危楼如同一人象征了何种金权。
      转头时,眼角余光带过一个欣长身影,视线回转,一片枫叶阻隔了他的视线,飘飘落下。
      两道目光因空而接,只是片刻,那道目光先是离开,后者目送。
      寻不见车尾气,裴景述才缓缓收回目光,这时手机在掌中震了震,扫了眼屏幕闪出的信息。心脏刹然一跳,脚下步调加快,速度递增转为跑。
      耳边呼过的风,远不及他心跳来的快,拐过枫叶同口。气喘吁吁的模样遭了闻卿仲的笑,看在裴景述眼中却如三月春风。
      车内开足了暖气与外边瑟瑟秋风形成了对比。
      裴景述抬眉瞄了上方后视镜一眼,后视镜内的人神情专注前方,偶尔会在打方向盘空隙侧一眼裴景述,并未多言一句。
      车身稳停,闻卿仲的话也随之而起,“今许这次的生日宴不同往日。”
      话音中包裹了平日少有的严肃,不过顷刻又添了柔和,“好好待在我身边。”
      裴景述闻言一笑,“哥,这是不放心我?”
      祝今许这人不同赵里安,对万瑶这种肆欢之地,除去应酬向来敬而远之,生日宴设的地点明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二人一脚踏进门,谈笑声静了一瞬,目光纷纷注向这边,其间一位耳鬓霜白的老者两手拿酒笑迎迎的踱步至此。
      “二位侄子,可让我这个叔叔好等啊,”祝应志送出酒水,拍了拍二人肩侧,笑呵呵的说道:“阿许不久就到。叔叔先失陪了,你们自便。”
      祝应志一离开,后头的人相继而上,人群簇拥下裴景述被挤在外围,他定定站在那里看着让笑声、灯光环绕的闻卿仲。
      心头一瞬泛起苦涩,酒水滑入喉,压下了那瞬息间不该有的情绪,他背靠圆柱而立,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酒水,眼睛自始没离开过闻卿仲。
      一秒接着一秒的流逝如同四年里漫长的等…
      “十分抱歉,今晚是闻某私人时间,”闻卿仲面带微笑,小饮一口酒水,以示歉意,身形向裴景述这边一转,缓步而来。
      顶着众多目光,闻卿仲身子向这边一靠,俩人肩膀挨着肩膀,隔着衣服布料体温互感。
      那侧酒水微荡,裴景述施以掩饰的喝了口。举动落在闻卿仲眼里,他抬手虚掩了下裴景述手中酒杯的酒杯口。
      “别喝多,等下会错过给今许送祝福。”
      对上那双眼睛,裴景述从未说过拒绝的话,只得乖乖点头应下。
      酒过半巡,祝今许还未现,顿时响起一片哗然、欷歔,交叠于一起,彼此起伏。
      裴景述从众多声音中捕风捉影到一了个关键点,“明时宜。”
      未从惊异中脱出的裴景述看见了一个匆匆离场的背影。
      那背影脚下一顿,脸上愤怒不过须臾换为笑脸,自外而来的正是祝今许,他面无表情越过祝应志扯出一个笑来,牵强、温和。
      高挑的男人是今晚,聚焦点。
      裴景述目光轻轻一扫带过万千张脸,唇下一笑,脚步欲起,有人出手拉住了他,回头一看。
      赵里安眼中升起些许笑意,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未语先笑道:“我只不过来晚了些,弟弟就这么着急走。”
      裴景述看了眼,灯束下站如松的男人,有看眼波澜不惊的赵里安,摇首一笑,“怎么会,里安哥。”
      自始沉默的闻卿仲为赵里安拿了杯酒,递到他面前终止了俩人对话。眼睑上翻,目光幽幽飘向那站于吊灯下的男人,只一眼便将视线偏回赵里安。
      俩人四目一对,双方脸上都带着隐淡笑意,前者一副坐等好戏开场神情,后者…欠揍样。
      “嗡——”
      一道“嗡”声平了一室喧然,数双眼睛聚向声源,祝应志和蔼可亲的笑声透过话筒传开,“祝某,感谢各位来参加今许与时宜的订婚宴。”
      生日宴变订婚宴。
      如出所料的惊讶声稀微若无。不过几许,祝福成为一场海啸铺天盖地压向聚焦点。
      裴景述放下酒杯从桌上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汁水爆开,果肉在口腔内翻动,籽粒吐出。又拿了一颗送到闻卿仲嘴边,笑语,“尝尝,很甜的。”
      男人垂首就着他动作吃下,抬眸斜乜裴景述一眼,嘴角微扬,轻语道:“很甜。”
      “哥,那就多吃点,”裴景述收回手,垂在身侧虚握成拳,指尖刚刚无意间碰到的柔软,如火一般灼热,一路烧到心房。
      祝应志话毕,丢给身后男人一个眼色,笑呵呵后退一步推了把祝今许,话筒碰了下他的手面。意思很明显,可是得到的却只有一个冷若冰霜的神情。
      忽然后腰处传来钝痛。
      话筒握在手中,祝今许抿唇笑了笑,目光穿过人群与另道目光相接,似是安抚的笑容在脸上扩开。
      白炽灯自上而下在他身上,衬得一身白西装愈发亮眼,如似海上夜明珠竖起一指于唇边,眼眸一弯,偌大的堂厅一时鸦雀无声。
      都在静待祝今许开腔。
      声音响起,可是道女声,吐字有力,掷地有声。
      “祝叔叔儿时闲笑话罢了。今许哥生日快乐啊。”
      明时宜笑得明媚,抬手挽了下耳际碎发,不经意露出的戒指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她说得利落,转眼,手拿高脚杯对着祝今许举了下,红唇在杯口印下唇印。
      要有心留意就会发觉她那轻颤的左手正死死绞着红裙。
      在怕;在抖;在心有余悸。
      面色铁青的祝应志,皮笑肉不笑看向明时宜,锐利的目光直直打在单薄背影上,笑得温蔼,“是啊,今许生日你往年都不常来,我要不用用心思,你今日会来?”
      “祝董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一直处于漫不经心的赵里安轻摇酒杯,淡淡开口,察觉各路目光。
      他抬眸浅笑举起杯子挡住了祝应志的脸,风轻云淡般饮完所剩不多的酒汤,眸光渐冷,轻笑一声。
      话落之下一片静默。
      肚中唏嘘早已声过海啸。
      闻卿仲不徐不疾吃完最后一颗葡萄,翻起眼睑扫过众人,施施然走了几步,站在赵里安面前迎着祝应志目光笑了笑,“今许,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小祝总。”
      “生日快乐噻,祝总。”
      “生日快乐。”
      祝福声由轻及重、由远及近破开了重重冷寂,热闹的氛围渲染了外头灯红酒绿。
      觥筹交错声如是天穹落下雨滴打在河面上活似一只只雨蝶翩然起舞,将死的垂柳直入水中。
      雨打叶落,随水远游,水中晕开的灯影互而环抱,阴雨蒙蒙的天让明夜在水帘中披了一件水衣。
      生日宴让祝今许草草结束,临走时单独和祝应志谈了谈,有顷,回来时脸颊多了几道指印。
      风吹雨斜,阳台上的花颓残不堪。
      室内昏暗光线局限性打在那盆栽上。
      祝今许靠坐在床上,看着雨点密集的玻璃门,目光偏向沙发上的男人问道:“明时宜是闻卿仲安排的,还是你?”
      “闻卿仲。他知道我想干什么,先我一步找了明时宜。”
      他声音闷闷的混着雨声听得不大真切。
      “什么?”祝今许皱眉回问。
      赵里安回转身子,摘下鼻梁上的眼睛,半眯着眼凝着祝今许,意味不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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