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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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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司尘醒来,猛地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回到熟悉的地方,神色阴沉,“苏檀......多伦......”
这时,侍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祭司,陛下召见。”
司尘压下心虚,“知道了,我这就去。”
月升日落,司尘从大殿出来,他看着高悬的月亮,思绪却已经飘远,等待凉风吹过他才回过神,终是按耐不住,决定再去看一眼。
心念一动,他的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沙国宫殿内,芈乐正给多伦上药,苏檀站在他们身边,笑看着他们。
司尘悄然出现在殿外,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从没这样给自己上过药,可现在她竟为另一个人这般温柔,这般细心。
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他好似望眼欲穿,嘴里喃喃,“殿下......”
苏檀似有察觉朝他的方向看来。
司尘眼神一凛,知道不能久留,只好转身离去。
回到东渊王宫,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中不断思索该如何将她带回来。
“殿下,等我......”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司尘看过去,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芈舒:“当然是来看看祭司大人了,听说父王很生气,罚了你,想不到东渊鼎鼎有名的大祭司竟有失手的时候。”
司尘没理会她的挑衅,只道:“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芈舒一笑,“我打什么坏主意?若你说的是五妹妹,我是她姐姐,自然盼着她好。”
司尘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神色间满是不屑,“最好是这样,若你敢对殿下不利,我定让你后悔。”
芈舒朝前走了一步,“你何必追着五妹妹不放,她如今已经嫁人,你何不看看别人?”
闻言,司尘周身气息一凛,眼神如刀般看向芈舒,“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只要殿下一人。”
芈舒似笑非笑:“你这话是承认你喜欢五妹妹了?”
司尘一震,随即立马道,“休要胡说,我只是要保护她而已......”
芈舒看出他的底气不足,内心愈发不屑,“只是保护吗?”
“是又如何?”司尘看着她,表面不惊,心里已经忐忑起来,“这与你无关。”
芈舒挑了挑眉,“怎么能与我无关,乐儿是我的妹妹,我当然要关心她了。”
“哼,你关心她?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芈舒轻笑,“大人这可就冤枉我了,若说我真的别有用心,那也是对大人的。”
她虽这么说,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真意。
“对我?”司尘一听更生气,“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芈乐看着他,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虽戴着面具,但仍让人忍不住靠近。
“我喜欢大人,三年前便相让父王为我们赐婚,可惜被大人拒绝,如今三年已过,五妹妹也已经嫁给了多伦,你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也是公主,相比芈乐来说,我更得人心,也更得父王的喜爱。若大人想在东渊一路高升,我比她更适合你。”
“住口!”司尘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对着她,“殿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芈舒见他恼羞成怒,一点也不慌张,而是说,“大人最好考虑清楚。”
说罢,她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芈舒离去的背影,司尘把匕首收起,胸腔上下起伏,目光凶狠,他闭上眼,努力平复心情,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等他睁开眼便看见一个侍卫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可是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侍卫:“大人,沙国新皇寄了封信给您。”说着他把信递给他。
司尘打开信,看见信上说明日巳时在月亮丘见面,只他一人前来。
翌日,月亮丘。
司尘如约而至,一身红衣烈烈,看见多伦,眼神沉了下去,“多伦,你约我来此,是想清楚要如何交出殿下了吗?”
多伦并未看他,而是眺望着远方的太阳说,“乐儿是我的妻子,何来交出一说?但我今日来确实是为了乐儿。”
司尘嗤笑一声,语气充满嘲讽,“妻子?你莫不是忘了,她是本祭司要保护的人,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多伦没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三年来她虽然尽心尽责,但我能感觉出来她并没有真正地把你放下,心里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
司尘垂眸不语。
多伦看向他,“她是我的妻子,你说有没有关系?但与其让她这样蹉跎下去,我更希望她能开心。所以我今日约你来此就是想问你,你对乐儿是否也是真心?”
司尘沉默片刻,说,“是又如何?”
多伦:“我可以让她跟你走,但你要保证带她离开,不要回东渊,也不要回沙国,从此浪迹天涯也好,隐居山林也罢,不要再回来,而且你要护着她,好好爱着她,陪她一生一世,你,能做到吗?”
司尘闻言,心中一震,随即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多伦:“我是沙国君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所以我想问你,你能舍弃东渊大祭司这层繁华身份与她远走高飞吗?”
司尘微微皱眉,沉默后,声音冷冽道:“我自然能,只要能护她周全,其他的又有何妨?”
多伦看着他,“好,这是你答应了的,我希望你能做到。若有一天你违背了今日之言,我就算拼尽一切都会把乐儿带回来。”
司尘望着他的神情那样的坚定,阳光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光辉又美好,“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但愿如此。”多伦转回头,看向沙漠,“今日亥时我会暗中撤掉乐儿寝宫的守卫,你趁机带她走,不要再回来。而我会对外宣称王后身患恶疾,需要修养,这样世人就不会起疑心,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便会宣布她的死讯,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完全脱身。”
“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说罢,司尘转身离去。
多伦望着他的身影回想起三年中芈乐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一次他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房中握着一个狐狸木雕发呆。那是东渊才有的小玩意,他不用猜就知道那东西是谁刻给她的。
也罢,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时间缓缓流逝,到了亥时,司尘身着黑衣,趁着夜色潜入了芈乐的寝宫。
多伦说话算数,外面的守卫被撤了,他观察周围确认安全后,走向坐在床上的她,“殿下,是我,我们该走了。”
芈乐看到他一怔,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司尘拉起她的手,温柔说,“我来带你走。”
芈乐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抽回来,转身,“我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掌打晕,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尘找到一块安全之地,将她轻轻放下,看着她的睡颜,喃喃自语,“殿下,从此,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
日升月落,芈乐睁开眼,看见他微微皱眉,坐起身,半晌才问,“你......是多伦对不对?”
司尘默然,微微颔首,“是他,他已安排好一切,我们现在安全了。”
芈乐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我们之后呢?”
司尘看着她,语气坚定,“我说过,会护你周全,我会带你离开这,去只有我们的地方。”
芈乐一听抬起头,心头一颤,她似是不敢相信,“真的吗?”
司尘迎上她的目光,认真说:“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殿下?”
芈乐还是犹豫,“你,你不当你的大祭司了?”
司尘轻笑一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道:“大祭司又如何?与你相比,不值一提。”
芈乐看着他,随后抱住了他,声音哽咽,“好,我们走,不要再回来了。”
她终于等到了,对不对?
司尘浑身一震,随即放松下来,回抱住她,“好,我们走。”
“嗯。”芈乐欣喜点头,满怀期待。
她能如愿了。
司尘抱着她,施展法术,风声在耳边呼啸,低头看着她,“殿下,你且闭上眼睛,待到了地方我再叫醒你。”
“嗯。”芈乐闭上眼睛。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司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很快就到了,我的殿下......”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静谧安宁的地方。
司尘带着她落下,看着她依旧紧闭的双眸,忍不住伸手轻触她的睫毛,“殿下,睁开眼睛吧,看看这里如何?”
芈乐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面上一喜,“喜欢。”
司尘看着她,“你喜欢就好,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我们就在这里隐居,可好?”
芈乐一乐,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小声问,“你,是和我一起私奔吗?”
司尘一怔,被她的话逗笑,语气却依然一本正经,“若殿下非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真的?”芈乐惊喜抬头,眼睛亮闪闪的,好似她又回到了以前,“那你......”
司尘打断她的话,上前一步,微微俯身,与她四目相对,“我既已决定带你走,便不会再回头,殿下无需担忧。”
“不是这方面,我是想问你愿意带我走是......是......”她看着他,带着期盼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心底的幼苗就像遇见了水和太阳慢慢滋长。
司尘直起身子,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罢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我是不愿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
“伤害......?”芈乐一怔,心里燃起的希望似乎转瞬即逝,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努力不哭出来,声音颤抖,“所以,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
司尘闻言愣一愣,面上不露声色,声音冰冷,“我身为大祭司,自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情愫,殿下莫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芈乐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如雪山崩塌,让她一阵耳鸣。
她缓缓退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男子,眼泪夺眶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走......”
见她落泪,司尘心中竟有些慌乱,忙道:“我已说过,只是不想你被伤害......”
说着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声音冷硬,“与其他无关。”
芈乐缓缓摇头,悲戚地看着他的背影,仿佛与过往重叠,新长出来的幼苗被洪水淹没,被太阳炙烤,终是垂下了头,没了生机。
她难以接受,轻声呢喃,“原来......这一切竟是我自作多情......”
司尘紧握双拳,冷静之后,他转回身,语气缓和了一些,“殿下......别哭了,我......”
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芈乐眼中的光熄灭,颓然靠在树上,眼泪簌簌落下。
司尘心中刺痛,犹豫片刻,终是抬手,隔空接住了她落下的泪珠,“......莫哭。”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芈乐仰起头,眼泪从眼角滑落,无限悲凉。
司尘轻叹一声,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我......并非此意,只是,有些事,我现在还无法说清。”
芈乐苦笑,“还有什么无法说清的......每一次,每一次,我那么满怀期待,以为你对我真的有真心,可到头来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既然是我自作多情,那你为何要几次三番地来带我走,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你明明都知道的......”
被她的话一噎,心中却有几分愧疚,沉默之后,他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想伤害你。”
伸手想为她拭泪,可手却在半途停下,收了回去。
“黑衣人没有伤害我,多伦也没有伤害我,父王也没有伤害我,自始自终真正伤害我的人只有你!”芈乐一把推开他。
司尘被推开,身形微晃,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别无选择。”
他怎么能喜欢她呢?她是他带大的,这么多年,他只把她当妹妹来看。
可是......看见她这样伤心,自己的心也被揪住,真的是这样吗?
芈乐一听,笑了出来,“选择?你别无选择。我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你害得吗!”
司尘抿了抿唇,沉默半晌,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是,一切因我而起,”看向她的眼中带着些许愧疚,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但我定会护你周全。”
芈乐只觉得好笑,护她周全,可哪一次她深陷危难不是因他而起,他却还在冠冕堂皇地说的出口。
“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却是伤我最深的人,我为什么还要你的保护。”
真讽刺啊。
被她的话刺的心中一痛,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沉默下来,许久他才堪堪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就这么固执着,仿佛不知对错。
芈舒站起来,转过身,“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司尘身形未动,望着她的身影,依旧不依不饶,“我说过,要护你周全,在确保你安全之前,我不会走。”
芈乐一步步走着,如同行尸走肉,“我很安全......只要你不在我身边......”
说着她抬头看天,天上没有太阳,被一大片乌云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落雨。
她看着前方,眼睛有些迷糊,脑子有些晕眩,她忽然迷茫,她该去哪?她不能回东渊,也不能回沙国,天下之大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寒风吹过,她感觉一阵冰凉,眼前也越来越暗,终是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司尘一惊,连忙过去抱住她,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身子冰冷,“不可能,不可能......”
他迅速封住她的穴道,为她输入灵力,试图挽回。但输进去的灵力就如同小溪进了大海,激不起一点波澜。
“你不能有事,你给我醒过来!”他不肯放弃,却终究无济于事。
他的身子僵住,呆呆地看着怀里的芈乐,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喃喃道:“不......不会的,不会的。”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如同珍宝一般,声音轻的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不许你死......我不许......”
司尘轻轻将她放在屋里的床上,为她整理好鬓边发丝,眼神变得柔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是想看我摘下面具吗......只要你活过来,我就答应你......”
可是无人回应,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她从未这么安静过,总是吵吵闹闹的。
沉默片刻,他伸手缓缓揭下面具,里面是一张绝美的容颜。他记得,她最喜欢美人了,若她能睁眼看看,定会很开心吧。
“你看,这样......你可满意?”
可惜依旧无人回应。
司尘俯身轻吻她的额头,“我定会找到让你复活的方法,哪怕付出任何代价,等我......”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飞逝,沧海桑田,十年过去。
司尘站在芈乐墓前,一身黑衣如墨,神色冷峻。他轻轻抚摸着墓碑,声音低哑,“十年了,我找遍了所有方法,却还是无法让你回到我身边......”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一束芍药放在墓前,眼神中满是落寞,“你最喜欢的芍药,我一直为你种着,可你......再也看不到了。”
“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伤害她的人?”
司尘猛地转身,手紧紧握紧腰间匕首,眼中满是警惕,“谁?!出来!”
苏檀从树后走出,一袭白衣,出尘不染,正冷眼看着他。
司尘眼神一凛,死死盯着她,声音冰冷如霜,“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手微微用力,匕首出鞘几寸,泛着寒光。
苏檀冷笑,“我为何不敢?”
说着,她走到芈乐墓前朝她行礼。
见她对芈乐的墓行礼,心中更是恼怒,他上前一步,挡在墓前,厉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当年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苏檀看向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所为?司尘,你会不会搞错了,当初吾皇让你带她离开过隐居的生活,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么?”
司尘被戳到痛处,脸色更加冰冷,握着匕首的手因用力而发白,“休要胡言,我自会保护她,若不是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苏檀简直被他气笑了,真是厚颜无耻之徒,芈乐怎会看上这样的人。
她转身直视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沙国少祭司,不会违背沙皇之命,多伦陛下既然选择放你们走,我就不会再干涉你们任何事。至于芈乐殿下......害死芈乐殿下的人是你。”
这句话重重地砸进司尘的耳朵里,他的瞳孔皱缩,但依旧嘴硬,“我?你不要信口雌黄。”
苏檀一笑,“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芈乐殿下心悦你,可你却偏偏看不出来或者故意为之,却还大言不惭地答应陛下会好好爱她,真可笑。”
司尘身体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带着痛苦,“我.....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苏檀:“我的确没有资格,但我是想来告诉你,芈乐殿下这一生最悲哀的事便是爱上了你。我不知道祭司大人是不是先天感情缺乏,还是因为后天受了刺激,才导致你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你口上说要保护她,可每次都不顾及她的意愿,真正让她悲痛欲绝的人是你。而现在你无非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把过错推到他人身上,这样会让你自己好受些而已。如今芈乐殿下已死,你永远失去了一个真心把你放在眼里,心里,真心对你好的人。祭司大人,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祝你往后余生一切安好,长命百岁。”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说,“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陛下,因为陛下若是知道了,他会很伤心......”
轻风吹过,苏檀的身影消失,只剩下司尘一人。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司尘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原来,是我错了......”
良久,他俯身抱住芈乐的墓碑,如同珍宝一般,眼眸中满是痛苦与悔恨,“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脑中响起苏檀的声音: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芈乐殿下心悦你,而你却一无所觉。
司尘身躯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那么的真实,可又那么的遥远,只能记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他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是我......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他轻轻放下墓碑,指尖颤抖地拂过墓碑上的刻字,然后俯身轻吻了一下墓碑,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声音低沉有力,“芈乐,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带你回来......”
而后,他站起身,决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夕阳洒在墓碑上,慢慢西下,最后被黑暗取代,没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