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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山南 ...

  •   人群往校门外鱼贯而出,林远飞扯着我的衣摆,不让他在这黑发蓝白校服的洪流里失散了。

      推着车,和大部队分道扬镳,走上一条红砖块底的小路。

      车靠在路边,我和他靠在路边的椅背上。我把耳机线解开,递给他一个,也递给我自己一个。

      我打开编曲的软件,调出钢琴界面给他弹我编了一小段的曲子。

      ......

      怎么样?我望向他,有些紧张。

      “好听。”

      “那就好。”

      我暗自松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写这种曲风。以往的曲风都是比较暗黑沉重,这种宛转的曲风对我来说是一种挑战,不然一不小心就容易写成晚春命案。

      “走吗?”

      “不走。再坐会。”

      鸟的背景是天空,天越亮,自身显得黑。天空黑下去,路灯亮了,把鸟的尾羽也照亮。

      “太晚了,我得回去看奶奶。”

      “......好。再见。”

      “再见。明天见。”

      我骑上车,一直驶到有昏黄声控灯的楼梯间。车靠在满是蛛网和灰尘的墙面上。

      开了门,屋里白织灯亮着。奶奶没睡。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奶奶,我回来了。”

      寻常的问候语。

      “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啊。”

      我扶着柜子把鞋换了。

      “还不错,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

      我进了房,把书包随意放在书桌脚下。手机响了。摸索着拿出一看,是林远飞发来的消息。

      forget me not:到家了吗

      残存:到了。

      forget me not:好好休息

      残存:好。你也是。

      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窗外却下雨了。淅淅沥沥。水珠飘到我的窗户上,晕出一圈一圈的光晕。

      一夜清冷。

      翌日

      今天没骑车,林远飞跟我一起走路去的学校。树芽长得很快,已经有些叶子的雏形。有些树枝上还挂着昨夜的玉露。调皮的高中生往往会踹一脚,惹得一身露水。

      远远的我就看见校门口广场上摆了两排公告栏。出什么事了?在以往,这种大多是运动会成绩公示和迎接校领导。

      “去看看?”

      “走啊走啊。”他拉着我小跑过去。

      不是运动会,也不是校领导。是社团招新。

      “啊,算着也确实该到社团招新的日子了。你打算报什么?”

      “啊,我还没想好。”

      我初中时候报的是话剧社,但因为经常被堵迟到被开除了。我也没有戏剧天赋。台词记不住,演技也很生硬。

      “看这个看这个,音乐社。”

      我凑过去看,公告栏的角落里贴着张朴实无华的纯手写海报。

      “要不你去报音乐社?”

      他看着我,像被小鹿看了一眼。

      “也行。那你呢。”

      “我陪你一起啊,嘿嘿,我也懂点乐器。”

      他竟然也懂乐器。我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每天翻墙去网吧的人很好的混混......也不对。他身上没有刘泽那样的气质,倒像是个逃课去买橙子汽水的好青年。不然我也不会一眼就看上他。

      我可不是见色起意!!!人的气质也是很重要的。

      “那好啊,放学了我们一块去。”

      “好。”

      他的声音比同龄的男生更加润朗,清冽而不清冷。像夏日小溪里的泉水。

      他勾着我的脖子往前走。我嗅到他校服上校服上残留的阳光的气味,很好闻。

      刚上到四楼,就看见蔡翔就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

      “哦咦,小淮哥,哇还有远哥!”

      他的手也伸过来想勾我的肩膀。林远飞把他即将碰到我的手拍落,搂着我进了门。

      “远哥你干啥啊?”

      蔡翔用一种极其重的南城塑料普通话大喊,显得有些滑稽。

      “淮之,这个‘入’智商太低了,你别让自己智商流过去了哦。”

      他也学着蔡翔的南城口音跟我说。声音不大不小,蔡翔刚好能听见。

      蔡翔有些驼背,所以没用这个人而是这个“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笑。

      没绷住,不小心就笑出来了。他也陪我一起笑。

      “不许笑了不许笑了,你们这两个‘入’想干嘛?”

      更好笑了。

      晌午

      我还在整理笔记,林远飞伏在桌上看我写。教室里人大多都走了,只剩几个人还在各做各的事。

      “淮之......我们去吃饭吧。”

      突如其来的凑近吓了我一跳,拉长的尾音把我骨头化得酥软。笔都差点从我手上滑落。

      “啊,好,我写完这里。”

      脖颈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是他靠在我肩上。心里不自主慌乱起来,笔画也跟着颤抖。顾及到他,呼吸也变得轻柔。

      “卧槽,你们干嘛呢?你们不会在搞同性恋吧?”

      “滚!”

      铿锵有力。

      来者是蔡翔和程忆。

      “哟,小淮哥,背着我们偷偷卷啊?”

      程忆说的,语调和蔡翔很像。

      “没有,只是整理下笔记。你们俩上来干嘛?”

      “拿个老干妈,菜不合胃口。”

      蔡翔说的。标准的南城人。

      “一起吃啊,远哥,小淮哥。”

      “刚好我的笔记也做完了。那就一起吧。”

      林远飞勾着我的肩膀往食堂走,蔡翔和程忆走在后面。还没到,食堂的喧闹声就传进我耳里。我对声音生来就敏感,噪音对我来说就像基因武器。

      很尖,很刺。像被十把宝剑贯穿了大脑。

      林远飞捂住我的左耳。他凑近我的另一只耳:

      “吵得很难受吗?我帮你买饭,你去个安静的地方等着。”

      “谢谢。”

      我逃走了。逃到一个远离灾难的,白色人群以外的僻静地。

      脑内的噪音依旧挥之不去。我背靠着墙滑落。麻木地掏出随身听,将意识与拉娜德雷的声音相连。

      “Say yes to heaven,”

      “Say yes to me.”

      应允天国之意,

      奔赴我的邀约,

      ......

      奔赴我的邀约。

      “淮之,你在这啊。”

      林远飞提着一袋子饭向我走过来。我站起来,拍了拍灰,随手扯掉了耳机塞进口袋里。

      “还好吗。”他拍拍我的背,心里一下踏实不少。

      “嗯。好多了。”

      四个人就靠坐在路边的黑栏杆上吃饭。蔡翔吃相不佳,米饭粘在嘴边,像个大馋小子。林远飞和程忆吃的不算多,吃相也算斯文。我没吃几口就不吃了,手里端着碗看着蔡翔吃。

      “哎兄弟们,那个社团招新看见没,就校门口贴的那玩意,你们报啥啊?”

      “我报的舞蹈团,嘿嘿。”

      程忆说话的语调算是比较俏皮的,不算顶级漂亮,不过也挺活泼讨喜。和他们相处起来都挺轻松。

      “你还会跳舞?不是扭秧歌?”

      林远飞也吃完了,碗放在栏杆上。他也没吃多少,碗里还剩半碗饭菜。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巾,也分给我一张。

      “噗。”

      抱歉。没绷住。

      “几个意思啊?我妹跳舞可好看了。”

      “你妹?”

      几个意思?程忆是他妹?

      “对啊,我妹。我亲妹。”

      啊??

      笑容转移了。

      其实程忆的长相确实与蔡翔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相同,肤色也都微黑。不过四个人互相都是好朋友这种思想先入为主了,也就忽略了这两人之间的联系。

      “不光是我妹跳舞好看啊,远哥也会跳舞啊,当年跳个街舞随随便便迷倒全班女生啊。”

      “对对,远哥去年元旦晚会的时候跳个舞,一身黑衣配口罩,帅得我一愣一愣的,魂都给勾走了。”

      “我靠,你这种猪怎么拱咱远哥这棵大白菜?”

      说着,蔡翔拍了一下程忆的头,发丝都被拍乱了。

      “你妈的,老娘的刘海!**!”

      “哎话说远哥,你要不去报个街舞社?包全校女生追你的,直接获得三年优先择偶权。”

      蔡翔的目光探寻过来,而林远飞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无伤大雅,但足以让我耳尖泛红。

      “不要,我陪淮之一起报音乐社。怎么,哥弹琴就不能迷倒万千少女了?”

      我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气流扑在我耳畔,引起一片灼烧。

      “行行行,咱远哥最迷人了。远哥666。”

      “那你报哪个啊?咱翔哥在哪迷人呢?”

      “你翔哥肯定打篮球啊,咱可是体育生,包帅的。”

      “哥,我看你是包摔的。”

      “滚远点。”

      放学时间

      “走走走,淮之,再不走名额没了。”

      林远飞领着我穿过走廊,逆行于背着各色书包的人。

      “林远飞。”

      “怎么了?淮之。”

      “你学的是什么乐器啊?”

      “我学的吉他......还有钢琴,会一点点。”

      “噢,那挺厉害的。”

      片刻。

      废弃的空教室里零散站着几个人,角落里摆了几项乐器。戴眼镜的长发女生坐在最中间的单独座位上,面前的桌子摆了一张纸,她正登记着什么。

      笔忽然停了,她看向张望着的我和林远飞,推了一下眼镜,开口说:

      “同学,是来报名音乐社的吗?请进请进。”。

      我试着迈出一小步,而后又迈出一步。零散的几束目光瞬间向这边聚拢。

      “哇哇哇新人,这边来这边来。”

      坐在后排桌面上的女孩一看到我们就着急忙慌跳下来,拉着我们站到那张坐着女学生的桌前。

      “同学你好,我是音乐社的社长,董慕青。进我们音乐社需要经过审核,由社员判定适不适合才能加入。这边您看同意吗?”

      她说话语调适中,吐字清晰,让人感到很舒服。林远飞看了看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喂,我们这社团人这么少,能不能别惦记你那审核了?先拉几个人来凑数吧。”

      说话的是一个靠坐在窗台边的高个少年。我认得他,跟刘泽的。那天我被堵的时候,他站在人群后面插着兜看着我。

      “不用管他。”社长一挥手,继续谈正事。

      “可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后面的乐器任选一项弹奏30秒,看社员给不给过。给过的超过一半就行了。你们谁先?”

      “我先吧。”林远飞搭在我肩上的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

      “请。”社长指了指后面。

      林远飞走向靠着墙的那几样乐器,选了一把吉他。随意拨弄了一下,琴音响起。这吉他想必是相当贵的,音色听着很不错。

      他坐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弦上翻飞,教室里灯只开了一半,只有少年的侧颜被照亮。发丝垂下来,睫毛也跟着垂下来。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我没想到他会唱歌,宛转悠扬的旋律回荡在灯光下,我的心也跟着琴弦振动。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可我忘不掉你的眼睛。

      更忘不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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