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眼 ...
-
北城才刚入夏，气温还有点凉。花还没完全谢，隐约能看见跌落在地上的残花。
天还没完全亮，隐约能看见月亮。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越发白了。晨雾模糊天和地的界线。
我推开门，风灌进我的身体里，把我吹成鼓鼓的帆。
出门前我跟奶奶道了别，把长到锁骨的头发梳称。我知道这副模样肯定要被老师臭骂一顿，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也没必要做样子给谁看。
北城一中是我的新目的地，我骑着吱呀作响的旧单车上了路。
我看见路上被碾压形成黑棕色的落花上面还有车辙印，来不及叹惋它们凋亡的生命，和我同路的穿着同样蓝白色校服的学生又进入我的视野。
以后就要和他们一样了。我想。就要一样的读书考试最后分道扬镳。
下了车我把车推到学校的停车棚。那车破旧到根本没人会偷，所以我大可放心。
我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长的都好像。我记不住任何一人的脸。
只有他们背在肩上的书包，我能看出来是家长买的还是自己挑的。
有些人会在包上挂配饰。我也挂了一个。是一朵玻璃做的玉色小花。长长的红绳拴着他摇晃。它好像也想其他小花一样在风里摇曳。
走在路上，忽然脖子一紧，一股力量揪着我的后领把我拽到角落里。
乌泱泱一群人居高临下看着我。他们的影子像天狗吃掉月亮那般把我面前的光线遮盖。
“新来的是吧，以后我是这的老大，懂不？要当我小弟不？”带头的那个痞子歪着嘴挥了挥拳头示威。
这种戏码我见得多了。一般是点头加入他们然后尽心尽力做个小透明。
我点头称是，正想说感谢大哥，余光瞥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从拐角冲出，手里拿着个柱状物体向“大哥”砸去。
他想干什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新人大打出手。那还真是感谢了。
趁着大哥在喊痛，他拉起我就跑，几个小弟在背后穷追不舍
他的手心很暖。好像是初夏除了正午的太阳和烧热的扶手外唯一暖的东西。
在这个五月，两个少年逃跑了，我们就像逃出了这个世界。在从小学到高中经历过数次的类似事件中，他是唯一的变数。
他带我钻进了灌木丛，然后又钻出去。树枝划着我的皮肤，我却不感到痛。因为我的目光始终聚焦在面前的那位少年的背影上。
他的头发乌黑，随着风划过的幅度而摆动。还看见他白色皮肤下的红晕和清晰可见的青筋。
他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看见那群人没追来了。我喘着说：
“谢谢。为什么要带我跑？”
这是我心中唯一的疑问。
“那群人会揍你的，见谁不爽揍谁。”
这种暴戾的人我也见得多。无非就是被揍一顿然后找老师哭诉最后落得个置之不理的结局。真难受。
这人倒是挺善良。不过如果那人也是来找我拉帮结派的所以就算了。
“你先回教室吧，快迟到了。”那人看看表，起身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出我意料，那人并没有嚷着让我加入他们。看来人还不错。
“谢谢你。”我道。他一摆手。我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有四层，一共七个班。我是二班的插班生。
站在教室门口，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老师站在讲台上。
他看见我，我看见他满头白发。他挥手让我过来，我走上前。班主任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打量着台下的同学，刚才的大哥和其中几个小弟就坐在台下盯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是玩味？亦或是挑衅？我不懂他。更不懂刚才的少年。
雄厚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同学们，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江淮之。请大家还多多照顾他，谢谢。”
我鞠了一躬。他指指台下只有一个空座位的最后排：“你搬个座位坐到哪里去。”“好。”我应着。
我坐到了那个空座位旁，我想着，他会是怎么样的人呢。作为他的新同桌，他会怎么对我呢。
正撑着头想着，却看见刚才那个少年从后面溜进来坐到我身边，手里还拿着瓶水。应该是刚从小卖部买来的。
老师没有发现他。我却发现了。我一惊，原来是他吗？他把水递给我，我受宠若惊道:
“给我的吗？谢谢你。”
他笑着，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是你呀，幸会幸会。我叫林远飞，你叫什么？”
我还没有做好交一个朋友的准备。交了朋友，他就要闯进我的生活，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一起解手。
我楞楞地看着他。我又看见了那双眼，湿湿的亮晶晶的像小鹿的眼睛。
那黑色的眼仁好似要把我吸进一个无尽的死海漩涡里。
他的睫毛颤动，我想起了被中学生踹了一脚后落下些残花的樱花树。
睫毛就像树枝那样颤，但却没有流下樱花样子的泪水。他的眼睛是春天开满樱花的树。少年的眼里饱含泪水。我不懂。
“交换名字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像交换戒指。因为知道了名字我就认识你了。我们的人生从此交汇了。”
他伸出手。真想为他戴上名为名字的戒指。
听着他的话，我突然笑了。不是因为可笑，而是因为我即将有人生第一个朋友。
这点新鲜感弥足珍贵，所以要好好迎接。我笑的高兴。他却愣住了。我握着他的手，我说
“我叫江淮之，有幸认识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