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9、地狱之门

　　“嘿，元杝！昨天怎么不见你来上课？”芬尼安比他到得早，眼底青黑，一见到他就自然地用手搭上了他的肩。

　　“你可不知道，昨天导师让我组织第一节实操课，我哪儿会啊！”芬尼安苦着脸，他凑近元杝小声道，“然后我让其他魔法师练了三个小时的基础魔法，昨晚我想了一整夜，我想以后这一天就是我的祭日……”

　　芬尼安努力用元杝的身体，遮挡着其他魔法师如炬的目光。

　　“所以，你们没上实操课……？”

　　元杝哑然，他看着身后的芬尼安，默默问了句。

　　“……因利导师太相信我了……”芬尼安恨不得披上隐形衣。

　　学院魔法师的实战能力凌驾于外籍魔法师之上，学习能力更不用说，奥蒂斯的课程进展得极快，魔法师魔力的提升绝大部分还是依靠自身。

　　今天的课程依旧是霍顿主持，这次他在清点完人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顿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放在惴惴不安的芬尼安身上，聚拢的魔法师中响起了一道不满的声音，“因利导师，难道你就为了这么一个人类，让在场所有魔法师的进度都无法跟进吗！”

　　芬尼安一听，内心直道完蛋了，他把头又低了低，虽然还是逃不过被批评。

　　果然，下一秒，霍顿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芬尼安，你怎么办事的？”

　　他在心里吐槽，面露难色，“导师，我从没上过实操课，我没办法组织。”

　　霍顿听完，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你！”他想说些什么，似乎又觉得难办，哼了一声便把视线移开了。

　　元杝瞧着霍顿的反应，心里琢磨了起来。

　　“既然这样，今天依旧是实操课，缺的进度我会额外找时间补上。”霍顿无奈，只好从储物袋里找出了实操课所需要的工具。

　　站在元杝身旁的莫迪听到这句话，瞪了芬尼安一眼，他冷哼了一声，“我们昨天花得时间白费了！”在百桑的开导下，莫迪不情不愿的又上了一节重复的课程。

　　元杝倒没什么，反正在学习中巩固，在巩固中学习。

　　这次霍顿并没有像初次跟他们讲一样，随时停下来问他们的感受，毕竟现在的人数可不适合这种教学方式。

　　有魔法师明显想到了这一点，在实操课结束，霍顿离开后，几个头顶有暗红色尖角的恶魔面色不悦地朝芬尼安走来。

　　元杝觉得带头的那个有点眼熟，似乎是昨天开完小灶后碰到的魔法师之一。

　　他看对方来者不善，刚想要拉住芬尼安跑路，对面人多，这架不好打。

　　元杝还没碰到芬尼安的手，就被飞驰而来的血红色闪电打了个正着。

　　元杝：“……”

　　不是，原来是冲他来的。

　　“格雷文，学院禁止魔法师之间使用攻击魔法！你干什么！”芬尼安看着元杝被击中的手臂，血红色闪电将接触的光明服饰化为灰烬，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一片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

　　“闭嘴！该死的人类！”被称为格雷文的恶魔恶狠狠地盯着芬尼安，随后就视线转移到了元杝身上，他的嗓音阴冷，“人类不配学习魔法，你们凭什么被导师单独教导？！”

　　元杝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手臂上正不断传来剧痛的伤口，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将光明服饰打湿染深。

　　“这里不再是奥蒂斯，而是我格雷文的地狱之门。”格雷文扬起笑容，随着他的动作，口腔中尖锐的牙齿都展露在他们面前。

　　芬尼安脸色一变，还没等他提醒元杝，就被一声惊呼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原本嚣张地站在他们对面的尖角恶魔，此时正仰着四肢倒在了地上，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源源不断的血液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芬尼安看着这一幕，差点大喊一声“干得好”了，但等他扭头朝身后看去时，血液凝固了一瞬。

　　和以往见到的懒散形象不同，此刻的元杝如同一座刺骨的冰川，他全身上下都向外迸发着冷意，原本低垂的眼睛现在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格雷文，眼里充满了无边的寒意。

　　他手里的魔法杖在阳光下，却仿若比日光更加明亮。

　　地上的格雷文撑着一旁的魔法师，缓缓站立起来，他愤怒地看向元杝，随即大笑起来，满口血色难以消退，他放任血液滴落，“……居然让我受伤了，低贱的人类。”

　　话音刚落，除元杝之外的魔法师全部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受伤的两人。

　　而格雷文脚下聚集的血液像是被吸收般凭空消失，在最后一滴血液消失前，一片不起眼的黑色羽毛落在上面，连带着一起不见。

　　“低贱的人类就成为地狱之门的养料吧。”格雷文额头的尖角越发艳红。

　　“轰”

　　一声巨响从地下传来，一块又一块石墙破土而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尖塔建筑瞬间坍塌，他们被围在了数米高的石墙之中！

　　元杝沉着眼扫视着周围的石墙。

　　幻象。

　　本能的，他想到了这个词。

　　荒芜破碎的幻境并没有引起学院其他魔法师的关注，整个空间都在格雷文的掌控之下。

　　元杝的心情不美妙，温热的手臂让他想起了不堪的回忆，不必要的麻烦只有解决才不会再次出现。

　　“嘭！”

　　一道石墙被凭空断开，圆锥状的巨石从格雷文的方向极速驶来，不远处的恶魔挑起杀意重重的笑容，他的视线不再限于黑发人类身上，而是紧紧凝视着石锥，以便于更好的操控它。

　　元杝脸色一凝，他再次抬起泛着金光的魔法杖，下一瞬，厚重巨大的防御光屏抵挡住了石锥剧烈的一击，但依旧有不少的石锥穿透光屏刺向了他，接着元杝趁着漫天飞舞的粉尘影匿了身形。

　　石锥同光屏相撞，发出刺耳尖锐的撞击声，在巨响之下，隐约还有被灰尘呛得直咳嗽的声音。

　　“咳咳！卑鄙的人类，到这时候也只会东躲西藏了。”格雷文暗红的眼睛在快要接触灰尘时猛然闭上，待它们沉回地面时，开始一刻不停的扫视着遍地散落的巨石，在视线停在某处后，他猛然低下头，仿佛接收到了什么好消息，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闷笑声从嘴里溢出，“竟然被我开启了……”

　　元杝在暗处看着他在原地的动作，眼神顺着格雷文的视线往下看去，不妙感涌上心头，只见原本呈现黄色的地面正在逐渐变为暗红色，同恶魔尖角一般的颜色。

　　他得快点找机会出去了。

　　格雷文似乎得到了某种加持，他不再急于找到元杝的藏身点，而是坐在原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元杝瞥了眼原地的恶魔，轻哼了一声。

　　在时间流逝的几秒，元杝闪身出现在了格雷文的身后不远处，淡蓝色的魔法因子再次汇聚，如暴雨下的飓风猛地冲向看似不设防备的恶魔。

　　在飓风高速掠夺下，灰尘又一次高高扬起，引起了格雷文的注意，他迅速将后背交给了石墙，死死盯着突如其来的魔法。

　　格雷文抬手操控着突然出现的石锥，这一次被他握在手中的武器更小很密，同样的，攻击性也越强。

　　他看到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身后的元杝，惊诧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注意力，目光牢牢黏在加强版石锥上，电光火石间，石锥划破迎面而来的淡蓝色魔法因子。还没等格雷文缓过来，就近的空中在刹那间出现带有明显攻击性的灰土，直击他的双眼。

　　“啊！！！”惨叫声从格雷文口中发出。

　　他像是找不到支撑点般开始摇晃起来，约莫几秒后摔倒在地。

　　元杝随意拍了拍附在手心的颗粒，他没猜错，格雷文的地狱之门是幻境，这个空间里的攻击不依赖魔法，而是他的眼睛，看似是用双手控制石锥，但最根本的行动轨迹依靠的是眼睛。

　　和元杝想象中的幻境崩塌不同，他们仍然处在石墙包围之下。

　　“哈哈哈……”格雷文狼狈地坐在地上，鲜血从他的眼角滑落，属于他的地狱之门开启，此时能量低下，无法愈合受伤的双眼，但是格雷文仿佛不在意这一点，他的笑声逐渐变大，最后充斥在整个石墙里。

　　他不明白一个人类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出现在他没有设防的后背。

　　“明明是一个该死的人类……”格雷文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意识浮沉，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元杝观察着周边密不透风的围墙，在注意到石墙肉眼可见的析解后，松了口气。

　　他低头察看右手手臂的伤势，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随后走到昏迷不醒的格雷文身旁，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匕首捅了他一刀。

　　恶魔是吧，挨这一刀死不了就行。

　　在他将匕首拔出来的一刹那，石墙完全消失不见。

　　接着元杝就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尖塔建筑，以及焦急等待的芬尼安。

　　“天啊！元杝，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芬尼安瞪大眼睛看着他，元杝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划痕有的刚擦破了皮，有的深可见骨。

　　刚才为了离开格雷文的地狱之门，元杝根本没接收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此刻他才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特别是右手手臂处的伤口。

　　“真倒霉，又碰上个疯子。”

　　元杝眼底的阴影未散，他看着伤口嘟嚷，随后抬起头回应芬尼安，“我没事。”他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那东西的地狱之门是什么？”

　　芬尼安一听到这四个字，开始龇牙咧嘴起来，“恶魔有一个名叫地狱之门的空间，这个空间独立于洲际大陆，在这里，空间的主人，也就是恶魔才是准则。”他一顿，嫌弃地瞥向独自倒在地上的格雷文，“地狱之门进入很简单，但是听说真正启动却极难，他没启动成功吧？”

　　他看到地上格雷文的惨状，幸灾乐祸地抱着胸笑了起来。

　　元杝皱着眉头开口，“地狱之门是幻境空间吗？”

　　芬尼安摇头，“不，它是真实存在的三维空间。”

　　元杝在被石墙包围后，他脑海中就浮现了“幻象”两个字，或许最初的石墙并不是真正的地狱之门。

　　他嘴角抽了抽，那刚才格雷文耍什么疯，地狱之门开启了么你就装？

　　元杝心情不太好，想要走回宿舍，却被芬尼安一把拦下。

　　“你赶快去疗养室治疗伤口！”芬尼安表情严肃，没等元杝回答，就扯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元杝感觉身上的血液都要流光了，他脸色惨白，嘴唇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喂，快到了吗？”他虚弱开口。

　　“疗养室在奥蒂斯东边，快了。”芬尼安回过头看到元杝快坚持不下去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芬尼安召唤出自己的飞行工具，载上元杝开始加速向东边驶去。

　　元杝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好像听到了芬尼安细小的声音，“为什么体质这么差……”

　　元杝：“……”

　　你大爷的。

　　再次醒来时，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被高高挂在屋顶的藤蔓树枝装饰。

　　“咳咳……”元杝想要坐起身，又因为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而咳嗽起来。

　　“小心。”

　　在他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双手臂，将他牢牢地扶了起来。

　　元杝偏头一看，见到的却不是芬尼安，而是拥有一头金发的尹索尔。

　　他刚醒没多久，意识还有些混沌，嗓音沙哑道，“你怎么在这？”

　　一直守在床边的天使明显沉默了几秒，随后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受伤了。”

　　元杝靠着墙，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口，划痕已经愈合了，右手手臂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霍然意识到，自己裸着上半身。

　　他默默把毯子往上提了提。

　　“我衣服呢？”元杝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尹索尔。

　　对方指了指疗养室某处的角落，破损的光明服饰放置在“待毁”的竹篮里。

　　元杝嘴角抽动，那他等会儿光着膀子出去啊……

　　尹索尔从他满脸愁绪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套崭新的光明服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