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31、涌动

　　塔菲巴无法再动作，他垂头看着自己僵住的身体，眼底划过一丝赞赏，最终化成深不见底的阴冷。

　　“芬尼安少爷，你还真是交了位好朋友。”

　　元杝瞥见他即将挣脱魔法禁锢的动作，没有再废话，将被紧紧缠住的芬尼安转移到了身后。

　　感受到主人传唤的飞毯匆匆从天边赶来，芬尼安被安稳放在了飞毯上。

　　他横躺着，冒出一个脑袋郁郁地望着黑夜，随后偏头看向了逐渐恢复自由的塔菲巴。

　　他十分厌恶他，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他见到他，就会想到在家族中所遭受的一切令人痛苦的事。

　　“芬尼安少爷，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你母亲留给你的礼物，它现在正躺在储藏室里。”

　　塔菲巴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撑着长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浑浊的双眼透不进一丝光线。

　　元杝想要驱使飞毯离开的动作一顿，他抬头冷凝着面前的老人。

　　他知道芬尼安有多想念他的母亲，所以他无法擅自帮他做决定。

　　芬尼安察觉到了元杝的犹豫，他愣然，是啊，他无法舍弃母亲留下的东西，但他愿意回去…回到那个黑暗的家族么？

　　他没有选择。

　　芬尼安额角青筋抽动，他紧咬着牙，憎恶地看着塔菲巴，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

　　塔菲巴得意地笑了。

　　“芬尼安少爷，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元杝偏头看向痛苦地棕发少年，他吐了口气，将藏在手心里的通讯工具塞进了芬尼安手里。

　　这原本是荆球用来和他联系的，但现在情况特殊。

　　这样他也能了解芬尼安的状况。

　　芬尼安握紧了手中的硬物，始终不敢抬头再看元杝一眼。

　　“这位先生，是否能和您请教一番。您是如何控制住我的？”

　　塔菲巴在将芬尼安释放，让家族魔法师牢牢锢住他后，来到了元杝面前。

　　尊老爱幼深深地刻在元杝心里，但他无法耐心对待眼前双眼充满着算计的人。

　　“没兴趣。”

　　元杝将视线放在被人架着的芬尼安身上，他看着这架势，抽了抽嘴角。

　　“芬尼安，我会去找你的。”

　　芬尼安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提线木偶般的状态。

　　塔菲巴听到他的回答，摇头笑了笑，沙哑的嗓音刀子似的割着他们的耳朵。

　　一行人乘坐飞行工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奎兰海恢复平静，原地只剩下元杝和不满的飞毯。

　　他拍了拍带着情绪的飞毯，“好了，别闹了，明天再去一趟凯卢姆小镇。”

　　那道谜团，也该被解开了。

　　元杝离开奎兰海后，再次来到了那座尖塔建筑前。

　　玫瑰彩窗在银白月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诱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尹索尔不会在这儿，他知道。

　　他祈祷荆球还在，他需要拿到另一个通讯工具。

　　元杝来到门前，抬起手臂叩了叩。

　　寂静的夜晚，无人回应。

　　他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时，紧闭的大门缓缓被打开——

　　月光穿透破碎的玻璃，被分割成零碎小块，斑驳地洒在地面，也将幽暗的走廊衬得不再可怖。

　　元杝一顿，试探着推开门。

　　“尹索尔，你在么？”

　　等了半晌，屋内依旧没有回应，他耳边加快的心跳声渐渐平复。

　　算了，他再想想办法。

　　元杝没有往屋内走的想法，他贴心地将门关上，还没朝外走两步，就被一道透明的屏障给堵住了。

　　与此同时，那扇紧闭的门再次被打开。

　　元杝：“……”

　　他反应过来，这是等着他进去呢。

　　元杝迈开步伐，小心地往屋内走去。

　　刚一进去，浓厚的血腥气息迎面而来，让他皱了皱眉，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走过幽暗的走道，元杝在铺满月光的会客厅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都和上次的记忆相重合。

　　会客厅的血腥气息更加浓重，好似要将他生生吞没。

　　不祥的预感将他紧紧包裹。

　　扑通扑通。

　　元杝咽了咽口水，他借着月光在屋内探查了起来。

　　难道是尹索尔受伤了？

　　是第三方力量造成的么，那团黑雾总想要他的神力。

　　他缓慢地移动着，脑袋里浮现出无数的问题。

　　突然，元杝的目光顿住——

　　他紧盯着空阔的地面上，映照出了比刚才更长更大的影子。

　　没等元杝回过头，身后的身影已经拢了上来，伴随而来的是刺鼻的血腥气味。

　　滚烫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不徐不疾，身后的天使紧紧地环抱住他，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元杝僵住了身体，他感受到了微长的发丝拂过面颊。

　　脸上迅速涌上一股热浪，一直延伸至耳垂，仿佛要将他烫穿。

　　低沉徐缓的呼吸打在他侧脸，让他难受地偏过头。

　　尹索尔似乎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此刻变了一个人般，不愿意留下一丝缝隙，他顺着元杝的动作紧紧贴了上去，一热一冷的脸颊相触，让元杝愣了愣。

　　“……喂，尹索尔！”

　　元杝嗓音沙哑，察觉到尹索尔此时不清醒，他想要将他的意识唤回来。

　　却不料，这反而令身后的天使更昏沉，环住他的手臂铁似的再次收紧。

　　“我很想你。”

　　尹索尔的嗓音不复以往的清澈温润，沙哑暗沉的声音像是催化剂般进入元杝耳中，电流从指尖划过，让他微微颤抖着。

　　尹索尔说完，不知足地抿了抿唇，湛蓝的双眸此刻变得深不可测，如同深渊。

　　他低头，微微张开嘴，用尖利的牙齿抵住元杝发烫的耳垂，吐出的气流带着湿润的热意。

　　元杝听到他的话，动作慢了下来。

　　随后狂跳的心逐渐变缓。

　　‘我很想你’？

　　尹索尔在思念谁？

　　元杝企图从他怀里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小打小闹。

　　“你认错人了。”

　　他带着一丝不悦，冷着声音开口。

　　尹索尔一顿，慢吞吞地将他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

　　元杝这时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满脸的血痕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将本就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眸遮盖得严实，尹索尔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从眉眼到嘴唇，深深的思念不断流露。

　　元杝看到他的神情怔住了，他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尹索尔沉溺在他茫然的神色中，他轻笑了一声，急切而又渴求地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元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一时没了下一步动作。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将尹索尔推开时，他听到了一道满足地喟叹。

　　尹索尔依旧低着头，微长的金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神色。

　　“亲爱的，是你忘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饱含阴郁，让人感到不真切。

　　莫名的，元杝没有再计较这个吻、这个称呼，脑海一片空白，像是被去除的某段特殊的记忆。

　　不等元杝细想，对面的天使再次黏了上来。

　　“让我再抱会儿吧。”

　　尹索尔疲惫地靠着他，轻柔地吐出这句话。

　　元杝狠不下心将他推开，况且就刚才相对的那几秒，他看到了尹索尔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

　　元杝不想弄疼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腿已经麻了。

　　“尹索尔，你受伤了，需要及时处理。”元杝出声提醒。

　　尹索尔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原本遍布全身的伤口消失不见，连带着身上的血痕也被清理干净。

　　“……”

　　元杝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接着没好气地将他推开。

　　“既然已经好了，那我先走了。”

　　至于刚才那个吻……

　　等尹索尔清醒以后再说。

　　身后的天使懊恼地皱了皱眉，他不应该让伤口好这么快的……

　　尹索尔感受到体内缺失的神力正在慢慢恢复，意识也越来越清晰，他注视着元杝逐渐走远的身影，握紧了手。

　　“……别走。”

　　脆弱的嗓音落入元杝耳中，让他脚步一顿。

　　元杝叹了口气，他偏过头，“怎么了？”

　　他半张脸都映照在月光下，和身前那漆黑的走道相对，仿若一副对比强烈的切割画，让人移不开眼。

　　尹索尔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暗哑，“我还是很难受，你能陪陪我么。”

　　元杝站在原地没动，尹索尔委屈似的垂下眼。

　　最后元杝还是按不住内心的想法，坐在了尹索尔身旁。

　　元杝偏头看着靠在他肩头的天使，终于酝酿开口，“刚才你……”

　　尹索尔闻言一顿，身体一僵抬起头仰视着青年。

　　纯净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塑。

　　元杝紧急移开视线，他咬牙索性闭上眼睛，“刚才你为什么亲我？”

　　尹索尔眸色暗沉，一眨不眨地盯着因紧张而紧闭双眼的人。

　　他不该顾虑的，就算眼前的人没有再次爱上他，他也可以将他锁在身边，直到他们心意再次相通。

　　“我喜欢你，我想要无时无刻和你在一起。”尹索尔靠近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元杝的脸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天使，愣住了。

　　“……你…你说什…”元杝微微瞪大眼睛。

　　他剩下的话被吻堵住，尹索尔轻柔地吻着他的唇，以此来告诉他答案。

　　最后一吻，落在他的嘴角，尹索尔餍足般勾起唇，漂亮的双眸热切又期待地盯着他。

　　“…我喜欢你，我想时刻见到你。”他顿住，随后垂下眼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