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3、布兰温

　　“轰”

　　静谧的绿色在强烈的光照映射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古怪诡异的爬山虎仿佛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从扎根的墙体探出头来，疯狂地冲破古老建筑的窗户，碎裂的玻璃飞溅。黑暗魔法因子不断在建筑内聚集，此时它们正蠢蠢欲动。

　　如同鬼魅般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来不及躲避的爬山虎被阳光侵蚀，转眼烟消云散。

　　不过一瞬，墙体尽数显露，古老建筑黑白相衬异常割裂。

　　建筑内部好似汇聚了成千上万的魔力，墙体受压般迅速出现裂痕，裂隙正在一步一步蚕食着墙面，杂草丛生的地面以不小的速度由小镇边缘坍塌而来。

　　“轰隆！”

　　雷声翻滚，沉重的乌云压过头顶。

　　天际最后一缕阳光被乌云彻底盖住。

　　“靠。”

　　元杝眼见着小镇陷入死寂，半空跃动的金光在一霎那间消失不见。

　　黑暗魔法因子伴随着刺耳的坍塌声，彻底冲出牢笼，飞扬地尘土扑面而来，整个世界只剩下枯败的灰色。

　　静。

　　太静了。

　　像是置身于另一个空间，耳边完全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哐当”

　　远处重物落地，迷雾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元杝此时神经紧绷，不足半米的能见度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淡蓝魔法因子再次亮起，在他手中凝聚为一簇小火苗。

　　火苗张牙舞爪地同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搏斗。

　　元杝紧绷着身子，警戒地向四周移动。

　　电光火石间，巨大的黑色魔法穿透寂静，以迅雷不及之速涌现于元杝身后，红光不停放大，它猛地冲向了没有防备的人类！

　　掠起了急剧运转的风。

　　“嘭！”

　　魔法棒与高速流转的黑暗魔法因子相撞，发出厚重的声响。

　　元杝被累积的推力逼得不得不后退，脚边堆积起一层薄土。

　　冷汗不断渗出，他紧咬着牙，难以用自身微弱的力气抵抗住对方强悍的力量。

　　魔咒从喉间溢出，顺着紧咬的牙关给予了魔法棒新生的威力。

　　刹那间，耀眼的白光吞灭了整个视线，破除了弥漫在空中的灰土。

　　元杝将涌上喉头的铁锈味生生咽下，一刻也不肯放松牙关，他朝凯卢姆小镇入口方向望了一眼，只见飞毯再次驶来。

　　他跳上飞毯，发出低沉的指令。

　　“去把它老家拆了。”

　　飞毯接收到指令，载着元杝疾速前进。

　　身后的黑色魔法不断逼近，似乎是跟不上飞毯疾行的速度，它释放出深绿的爬山虎。

　　爬山虎随风生长，很快就攀上了飞毯。

　　元杝此时没有意识到飞毯上多出来的东西，而在下一秒，飞毯受到身后的拉力速度逐渐减缓。

　　飞毯以扭动的方式试图摆脱控制，却无济于事。

　　元杝见状，在空中快速作出决定。

　　他借着飞毯扭动的力道一跃而起，扑向了爬山虎的扎根地。

　　在落地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念动咒语，尘土再次涌现，凝聚成淡蓝飓风，从坍塌的墙体中钻入。

　　地底猛然发出“轰”地一声巨响，身后的黑暗魔法因子渐渐沉寂。

　　伴随着冲向天空的深绿尸体，元杝手腕处淡紫萦绕，进度条到达极值。

　　不等他松一口气，地表突然传来异动。

　　地面长出一条又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它们的目标都指向浑身是伤的元杝。

　　元杝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似乎看到有一颗球坠落。

　　-

　　等元杝醒来时，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头痛欲裂，完全无法感知自己的四肢。

　　他似乎逃过了一劫。

　　此时他正躺在一块平坦光滑的石块上，不远处的木桌上放着几碗深红色的液体。

　　悄然燃烧的蜡烛已经快见底，仅剩的灯芯释放着微弱的火光。

　　“咳咳……”

　　元杝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惊醒了一旁熟睡的人。

　　“你终于醒过来了！”

　　一个亚麻棕短发，深蓝色大眼睛的少年突然窜入他的视线。

　　对方身着奥蒂斯学院的制度，胸前别带的光明勋章在昏暗的环境里依旧明亮。

　　“这是在哪儿？”

　　元杝的嗓子像是生吞了一块滚烫的铁，每吐出一个字，犹如刀割般难受。

　　“你算问对人了！这里是我的探险基地——凯卢姆小镇！”

　　少年说完，又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可惜它现在配不上这个称号了，它已经被你破坏了。”

　　元杝别过头观察着洞穴，周边岩体上爬满了爬山虎。

　　“对了！你摄入了很多卡哈尔，所以你的身体现在处于自我封闭状态。你可能得等一会儿才能起来。”

　　少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有些雀跃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凯卢姆小镇来客人了。”

　　接着询问，“我叫布兰温，你叫什么名字？”

　　元杝扭过头看着他，少年正坐在木桌前，火光在此刻完全消散，只剩下空中升起的白烟。

　　等他报了自己的姓名后，他再次开口，“卡哈尔是什么东西？”

　　布兰温两眼冒光，他重新回到元杝身旁，将身子蹲了下来，声音几不可闻，“他是我的秘密武器，你别看它外貌像灰尘，但是是最好的牵制黑暗魔法的帮手！”

　　原来是灰尘。

　　元杝看了眼兴奋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拒绝和他交流。

　　布兰温好像感觉不到他低迷的情绪，继续自己独白，“一般人可想不到的，谁会知道，随处可见的灰尘在凯卢姆小镇是我的武器呢！”

　　元杝扯着嘴假笑了一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赞叹。

　　“呵呵。”

　　他刚才怎么没看出来灰尘对黑暗魔法有牵制作用？

　　“这里很危险，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布兰温疑惑。

　　“因为要完成入学测试。”四肢的感知渐渐恢复，他试图从石板上坐起来。

　　布兰温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他又将元杝按了回去，好奇似的扯过元杝的手腕观察着淡紫色的进度条。

　　“哇哦！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新生！从前我没有见过有人可以将进度条刷满！”布兰温如同宝石般的眼睛中折射出羡慕的光芒。

　　“凯卢姆小镇里的黑暗魔法因子现在怎么样？”元杝道。

　　他是指在那座古老建筑里盘亘的爬山虎。

　　布兰温神神秘秘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球，他两手将玻璃球遮得死死的。

　　“呼——”

　　布兰温轻轻对着手心呼了一口气，一瞬间，婴儿拳头大的玻璃球变为鸟笼大小的透明牢笼。

　　里头装着一只横冲直撞的黑色黏状物。

　　“这就是它的本体，多亏了你，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抓住它！”

　　少年把脸凑到牢笼旁，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被关押的黑色物体。

　　元杝动了动手臂，松了一口气。

　　他注视着黑漆漆的洞顶，有些头疼，“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布兰温冲他点点头，“当然有，瞬移术是不二之选！进出这里就像回家一样简单。”

　　“等你彻底恢复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瞬移术没有距离限制吗？”元杝好奇。

　　“哈哈，当然有！所以我骗了你。”

　　说完，布兰温似乎觉得有趣，接连大笑了几声。

　　他将玻璃牢笼收回后，便将视线落在了红色液体上，失神般一动不动。

　　久到元杝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消逝，卡哈尔的效果终于退散。

　　他走到少年身后，不轻不重地将少年拍醒，“喂，可以走了。”

　　对方这才从空白中清醒，笑嘻嘻地站起身，朝着元杝躺过的石板走去。

　　“坐在这里，我们就可以安全到家了，当然，我指的是奥蒂斯学院。”布兰温率先坐了上去，他指了指一旁的空间，看向元杝。

　　刚才一直躺着，元杝并没有发现石板上雕刻着的光明标志，直到他顺着布兰温的目光才发觉。

　　这是一个传送门。

　　浓郁的光明魔法在布兰温手心涌现，随着他念动咒语的声音包裹在整个石板。蓦地，金光乍现，洒在了两人身上。

　　眨眼间，洞穴再次回到了今人窒息的黑暗。

　　-

　　“神迹十七年，盛大的克罗夫特将迎来第一百三十二次的奥蒂斯学院入学仪式，为了这个万人瞩目的典礼，无数魔法师舍弃自己的安全，投入了危险的斗争……”

　　“进入本报虚拟空间，让我们为您揭秘，今年的入学新生。”

　　一副吸血鬼打扮的小蝙蝠，手拿着小喇叭在整个大陆播报。

　　元杝重新回到了奥蒂斯学院大门，他瞥了眼手腕处的进度条，接着径直往学院内走去。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经历过战火摧残的流浪汉，身上原本属于光明魔法师的服饰覆满了灰尘，大大小小的划痕遍布在裸露的皮肤上，早已凝结的血液化为暗沉的色彩。

　　再次到达摩迪奇斯维度时，入口处只有寥寥几个人，身上无一不落有伤痕。

　　奥蒂斯学院会为每个入学新生准备一定数量的光明服饰，等到元杝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换上了整洁的服饰后，门铃声响起。

　　“人类魔法师！”

　　莫迪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门口。

　　“咦，他还没有回来？”

　　正当莫迪准备离开时，房门被打开。

　　“有什么事？”元杝的嗓音依旧沙哑，不过和在凯卢姆小镇时相比，好受多了。

　　莫迪仰头看着他，惊奇地发现对方原本干净的脸上出现了几道新鲜的伤口。

　　“今天晚上会在奎兰海举行篝火晚会，我来通知你。”莫迪回过神道。

　　“不用，我不去。”元杝回绝，他一顿，再次开口，“你知道哪儿有松木吗？”

　　--

　　夜幕降临，无数萤虫出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植被在此刻成为照明灯，不知名的巨大叶片深深浅浅的挡着小径。

　　元杝提着散发暖黄光芒的魔法灯走在路上，时不时冒出的虫鸣让他陷入空无一人的寂静。

　　越往森林内走，树木的叶片越窄小。

　　在夜晚进入森林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元杝的目光直直地向前，没有分散丝毫注意力。

　　抵到目的地后，元杝轻声念出咒语，原本暗沉的森林瞬间变得明亮，忽闪的萤虫更好的隐匿着身体。

　　松木林占地不大，一眼望去仿佛身在视野广阔之地，元杝周围只剩下高低不平的树桩。

　　他不会砍树，在刚才询问过莫迪后，事先准备了一手。

　　一个木匣子般的小物件被元杝从兜里掏了出来，不过几秒，小物件膨胀了几倍，前端由尖锐锋利的锯齿组成，后端是推手。

　　这是他从沿路的器具铺买来的，据说是砍树神器。

　　元杝按下了推手旁的深红按钮。

　　机器发出轰隆隆的发动声，却在几秒后安静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难道不是这么用的？”元杝感到奇怪，他蹲下身体检查机器。

　　正当他疑惑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落到了他的身后。

　　“这里禁止砍树。”

　　如同清风拂面般，让元杝顿了顿身体。

　　他扭头看见了一个身穿白金长袍的少年，对方有着和太阳一样温暖的金色长发。

　　他的出现似乎打破了静谧森林里的一切。

　　元杝默默地看了眼周围光秃秃的地面，站起身和少年面对面。

　　“这儿可没有标语牌。”

　　直到元杝和少年对视，他才发现对方有一双极其美丽的湛蓝色眼睛，像是梦境中不真实的玻璃球。

　　少年唇边依旧勾着笑容，他并没有因为闯入者的话感到生气。

　　“这片森林是由我看管的，这里禁止砍树。”

　　他语气不变，不见一丝强硬。

　　元杝有些烦躁，他对砍树没什么执念，只是想找到一块可以雕刻的松木。

　　面对森林“看管者”的要求，他只好先作罢。

　　“行，那你可得加强管理了。”元杝意有所指的看向周围的树桩。

　　少年只身站在树桩中间，表情不变。

　　就在元杝收回机器，准备走出森林的那一瞬，身后再次响起对方清澈的嗓音。

　　“你需要多余的松木吗？”

　　元杝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身形挺拔的少年。

　　在这一刻，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一丝熟悉，这种奇怪的情绪让他多看了对方几眼。

　　“需要。”

　　等到他的答复，少年点了点头，“跟上我。”

　　元杝看着少年如海藻般光滑的金色的发丝，心情莫名雀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元杝开口。

　　对方的步伐没有一丝停顿，白金色的长袍在风的吹拂下，盈盈流动。

　　“我叫尹索尔·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