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26、神迹十七年

　　光明神殿内。

　　温暖的阳光穿透殿堂层层环绕的窗玻璃，洒满洁白的地面。

　　穹顶高高悬起，神圣的白光悠悠洒下，照亮了神殿中央屹立的十字架。十字架之下，白金色相互映衬的神座犹如盘亘沉睡的巨龙。

　　在光洁明亮的神殿内，站满了身着纯白长袍的天使，他们身后伸展着巨大的羽翼，头顶若隐若现的光圈更显出一分神性。

　　“吉列姆，你不是找到抑制黑雾的方法了吗，它为什么又来找伊德殿下的麻烦？”列夫琴不满地看向在场唯一没有翅膀的长老。

　　吉列姆不为所动，静静地打量着队伍前的尹索尔。

　　尹索尔此刻神色淡淡，他没有同长老们一样展开双翼，只是挺拔地站在队伍前面。

　　他听到列夫琴的话，微微皱着眉头和吉列姆对视上了。

　　吉列姆不回答的举动，让周围天使长老的交谈愈发大了起来。

　　“它到底来自哪里？居然脱离了光明神而存在。”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老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子。

　　“特里，任何生命都无法逃脱神的掌控，这种话别让其他天使听到了！”

　　特里毫不在意，继续毫不顾忌开口，“神哪儿有空理我们，我说的不过是事实。”

　　那个搭话的长老气得胡子都撇了，他冷哼一声，“我可不管你了！”

　　特里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

　　“黑雾实力不定，但它好像钟爱找伊德殿下的麻烦。”戴着尖顶帽的长老道。

　　“如果不是看到伊德殿下身上的伤，我都会以为它是爱上殿下了。”另一个有着长长波浪卷，艳红长甲的长老懒惰开口。

　　“碧温娜，慎言！”

　　“碧温娜，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丢掉人族的故事书。”

　　碧温娜没有理他们，专注打理自己的指甲。

　　“太显眼了！简直太显眼了！你不应该将这么丑陋的东西带入光明神殿！”

　　“雷安德，光明神有规定不能将它带入神殿？”碧温娜冷冷瞥了他一眼。

　　雷安德一瞬间被遏住了脖子似的，没再回答。

　　他可不想和这个武力值爆满的天使计较，好吧，他打不过她。

　　列夫琴看到吉列姆的态度，穿过众多长老，走到了他面前。

　　“吉列姆，逃避不是件好事。”

　　原本没有动作的天使这才扭过头，冷漠地看了眼他。

　　“我无法完全压制住它们。”

　　吉列姆嗓音依旧沙哑，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尹索尔见列夫琴仍旧想要追问，他及时打断，“好了，列夫琴，这不是现在要纠结的。”

　　列夫琴这才作罢，他的指尖在空中跃动，将尹索尔完全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

　　“殿下，跟我来。”

　　吉列姆等待着列夫琴的动作落下，才开口说道。

　　尹索尔跟在吉列姆身后，在路过列夫琴时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别担心。

　　吉列姆一路走出了神殿，循着偏僻安静的小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片荒废之地。

　　尹索尔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吉列姆会带他来这里。

　　“这是天使族禁地。”吉列姆的眼睛无波无澜，他专注地盯着这片土地，像是在寻找已经失去的宝物。

　　“最初黑雾出现时，我并不在意，直到后来我偶然进入了禁地——当然，这听起来并不可信，但这不重要——我在里面窥探到了一些秘密，我得知黑雾下蕴藏的能量，它脱离神存在，如果您被他缠上将会有一阵子痛苦。”

　　吉列姆像是回想到了不好的记忆，皱了皱眉。

　　“我一直想跟您说声抱歉，如果我早点重视这个外来的力量，您小时候也不会在外流落这么久。”

　　“不怪你，那时没人注意到它。”尹索尔表情不变，接着开口，“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它，多亏了你。”

　　吉列姆没回答，依旧直视着前方。

　　“它变得更强了，伊德殿下，您要小心。”

　　尹索尔也注视着前方，良久后点了点头。

　　眼前仿佛被飘渺的雾气遮盖得严严实实，让他无法看清未来的路。

　　“吉列姆，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再时刻盯着我了。”尹索尔突然说道。

　　吉列姆一愣，眼中浮现出无奈。

　　“殿下，您让荆球毁了那些魔法后，我可没有继续布设了。”

　　尹索尔满意地点头。

　　“不过，您可得记住神使的使命，不要老是往学院跑。”

　　吉列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提醒道。

　　“……我一直记得我的使命。”尹索尔一顿，随后继续道，“我先走了。”

　　说完便往回走去，吉列姆听到他的答案，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不过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

　　他嘴角抽了抽，奥蒂斯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伊德殿下放不下。

　　尹索尔离开禁地后，回到了住处。

　　他克制住着急去找元杝的心情，但他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了……

　　尹索尔走到屋内环视了一圈。

　　屋里没有任何生命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不能离开荆球一会儿，一旦找到机会，它就会溜出去找元杝。

　　尹索尔掠过屋内的一切，走到了占据一面墙的书架前，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但最多的是魔法基础咒语。

　　他熟练地按下了一个机关，面前的书墙‘咔嚓’一声，接着肉眼可见地消散，露出了里面暗藏着的昏暗房间。

　　屋内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进入房间，将里面的景象显露。

　　房间里摆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木架子，上面满满置放着形态各异的木雕。

　　房间里不见一丝灰尘，能够看出主人对待它的认真。

　　在元杝再一次将木雕递给他时的心悸，以及木雕熟悉的触感，都因为他记忆的丢失而被不明不白地放下。

　　尹索尔被木头的气息包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元杝的模样愈发强烈。

　　元杝离开在神迹十七年末，而现在，一切又从神迹十七年重启。

　　是整个世界都被重置了吗？

　　不，不会是这样。

　　尹索尔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只是失去了记忆。

　　为什么元杝会在“神迹十七年”离开，而世界又开启全新的“神迹十七年”？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索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多余的动作。

　　恢复记忆后，他不敢再面对元杝，他害怕看到对方没有感情的双眸，害怕自己的行为惹他讨厌，害怕自己会冲动，会控制不住将他锁在身边。

　　尹索尔缓缓低下头，如同睡着了一般。

　　下一刻，空气慢慢凝聚，形成一道散发着浅绿色光芒的光屏。

　　光屏整个画面被一张五官分明坚毅的脸给占据。

　　“尹索尔！”

　　熟悉而又动听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仿佛冬日极缓流淌的水流，清脆的击打声不疾不徐。

　　尹索尔心跳渐快，轻轻抬起了头，和画面中的青年对视。

　　“……荆球吵着见你，它又不肯回去。”

　　元杝无奈，将怀里的精灵捧上了镜头。

　　荆球头上别满了凌乱插放的鲜花，红红绿绿的，喜气极了，躺在它怀里的垂耳兔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喂喂！你能听到吗？”元杝注视着屏幕里一动不动的金发天使，嘟嚷道，“荆球，你这视频靠不靠谱啊？”

　　下一秒，元杝就被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尹索尔走到光屏前，抬手抚上了虚空的轮廓，深邃的眸子渐渐暗沉，眼底浓稠的情绪涌上。

　　他会让元杝再次爱上他。

　　他会找到那个背后操控的力量。

　　他不会让元杝再离开。

　　“好，我马上到。”

　　元杝听到尹索尔的回答，眉头一松，别扭地移开放在光屏上的视线。

　　等到光屏关闭，元杝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爸爸，是你想见主人了。”

　　荆球扯着怀里垂耳兔的绒毛，又抽空疑惑地看向元杝，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出口。

　　元杝一噎，捏了捏它的脸。

　　“是你饿了想吃东西，听到没。”

　　荆球眨着大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

　　刚才在荆球和垂耳兔打闹得起劲时，芬尼安被科尔顿叫走了，据说是要好好奖励他一顿。

　　芬尼安无法拒绝，只能依依不舍地跟着叔叔走了。

　　等荆球开启和尹索尔联系的光屏，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光屏关闭后，元杝饶有兴趣地看着荆球认真地往垂耳兔头上放杂草，嘴里叼了根草随意躺在了草地上。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不规则的云，偶尔有几只小鸟落到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不知道尹索尔是从哪儿来到奥蒂斯的，不过他想，途中应该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就在他闭上眼睛小憩的时间，有微长的发丝落到了他的脸上，随风抚摸着他的脸颊。

　　元杝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尹索尔。

　　“来这么快。”

　　他同样坐了起来，随手将嘴里的草丢掉。

　　尹索尔带着笑，点了点头。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这几天没怎么见到你。”

　　元杝状似随口一问，实则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此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身为神眷者，肯定不会闲着。

　　尹索尔偏头看着他紧张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后笑意愈发加深。

　　“我以后会经常来学院的。”

　　不知怎么的，元杝莫名听出了尹索尔的心情十分愉悦。

　　他刚一扭过头，就看到了尹索尔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元杝触电般再次移开了视线，蚊子嗡声似的“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