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分亲 ...
-
就在林斯言默哀，叶筝把糖罐子一个一个好好地抱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林斯言反应极快，朝外望去，猛然见封雪散乱着头发撞开了半掩着的大门，一边哭着一边跑进了叶筝的院子。
林斯言诧异地转头看向叶筝，后者还在岁月静好地收整着自己的糖。
封雪推开了大门，喊了一声“叶筝”，哭声瞬时就盖住了脚步声。咣当一下，堂屋小门被推开。封雪看见西屋里收拾糖罐子的叶筝，正要扑过去哭，冷不丁瞥见堂屋东侧站着一个人，哭腔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叶筝不管她，还在把一个罐子里的糖倒到另一个罐子里，来回颠倒折腾，想把两个半罐子的糖全都塞进两个罐子里。
封雪收了嚎啕大哭的念头，朝着立在一侧的林斯言侧身见了个姑娘家的礼，才匆匆小步跑到叶筝身边。
林斯言想，这会儿他应该在角落，不该在这里。
抽抽噎噎的封雪一屁股坐在叶筝床上，二话不说，只是哭。
等到叶筝被她哭得烦了，终于问出“怎么了”的时候，封雪才哭诉:“我不要嫁给朱关勇了！”
不嫁就不嫁，哭什么？叶筝不能理解。
可她还没问出来，就听见院子里有人疾速跑来的声音，紧接着咣当一声，堂屋门被大力推开。
朱关雅带着她娘她弟弟，另领着封雪的娘亲吴秀意进了门，见着封雪，朱关雅破口大骂:“封雪，你不要忘恩负义！你这样跑到这里是想干啥！”
她环顾一周，正看见壁画一般站在墙边的林斯言，指着他就大喊大叫:“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不要嫁给阿勇！你是不是看见他们这些外来户就想嫁给他们！”
林斯言莫名被指，满脸疑问。
封雪抹净了眼泪，站出来呵斥:“你跟我吵就跟我吵，胡乱指别人干什么！朱关勇他今天敢打我，明天是不是还要敢杀我！我不嫁给他又怎么了！”
朱关勇梗着脖子叫:“我哪里打你了！我就是轻轻拍一拍你！”
朱关勇打了阿雪？
叶筝眼皮一抬，看见阿雪侧脸上红肿的痕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跟过来要调节事情的程寒刚一进屋，就看见一道残影闪过，啪的一声巨响后，朱关勇咣当一声砸倒在地上。
朱关雅和朱母大惊失色，挥舞着手臂扶起朱关勇就去推叶筝。程寒见了，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忙不迭地把朱母和朱关雅往后拉。
“你们疯了吗！怎么敢去跟叶筝打！”
林斯言看得清，叶筝闪过去那一瞬间的速度，绝不是一般修武之人可以做到的。小清河村里某些人说叶筝是疯子，说她是个不要命的人，看来是有一定原因的。
朱关勇被打得掉了三颗牙齿，满嘴是血，头也砸出一个大包来，可把朱母心疼坏了。
吴秀意站在封雪身边，见此，悄没声地拽了拽女儿。封雪拍拍母亲，示意她不用担心。
叶筝转身坐下，问:“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封雪恨恨地盯了朱关勇一眼，开始讲述:“他今日听我说了一句你对我好，就突然开始发脾气，扬手就打我！”
朱关雅蹬着封雪:“不就打你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家的媳妇不挨几下打！”
“放屁！”封雪破口大骂:“你要不要过来我打你一下！”
朱关雅正要骂回去，就见叶筝横了一眼过来，吓得她顿时不敢噤声。
叶筝问:“然后呢？”
封雪忍着气性道:“他打我，我自然不能跟他好了！我不可能再嫁给他了！”
“那就不嫁。”叶筝点头。
不嫁正好，她早就看不惯朱关勇跟阿雪走得近。
朱关勇突然顶着猪脑袋一般的头逼近过来，大声叫骂:“你说不嫁就不嫁？那我这些年给你的那么多东西怎么算！这是你说不嫁就能了了的事吗！”
啧。
叶筝不耐，她看向朱关勇，“你到底是因为喜欢阿雪才想娶她，还是因为你之前给过她家东西才觉得她应该嫁给你？”
朱关勇不解，“这有区别吗？我不喜欢她我给她东西干嘛？”
叶筝也不解，“我给阿雪东西，就是我喜欢她，她非要嫁给我不可吗？”
这怎么能一样？！
这话虽然没人说出来，但是在场几位男性心中都如此想。程寒心想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这个叶筝就是个磨镜！林斯言心想这叶大夫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只有朱关勇，脸憋的又红又青，“我！我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她不嫁给我，我的东西怎么办！她不嫁给我就把我给她的东西都还给我！”
封雪突然笑了，她哼哼的笑，“好，好。好你个朱关勇！这么多年，你是给过我家一些东西应急，但是你摸着良心说你给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你家不要了要扔掉的！”
“你瞎说！”
“是你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的时候都怎么说我！”封雪愤然，“我家是穷，是没钱，所以就被你欺负吗？！这五年来，我和我娘能摘棉花摘辣椒拔草晒谷子，村里人好给我们活儿干，我们自己挣的钱养活我们自己！你给的那仨瓜俩枣的够糊弄谁啊？也就是村里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我多好多好的，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行！你能，你有出息！那你把我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我倒要看看你从哪里弄钱来，我倒要看看村子里还有谁要你！长得不如你那个死了的姐好看，还没你那个死了的姐会挣钱，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还我这个钱！”
朱关勇提到了一个叶筝不知道的人，这个人一被提及，封雪立刻发了疯一般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就往朱关勇身上狠狠砸去。
原本还想劝劝封雪别冲动的吴秀意听到朱关勇这么说，立刻捂着脸痛哭起来。
又乱起来了！
叶筝重重叹一口气，忍不住扶额。
林斯言悄悄靠近她，“叶大夫，你不管了？”
管？怎么管？
叶筝对他翻了个白眼，吆喝程寒，“你不是跟来调解的吗？你去。”
程寒干笑一笑，向角落里退了一步。
正在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叩叩”两声，紧接着林斯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斯言，开门。”
将军？！
林斯言惊出一身冷汗，他慌忙向外赶，想去开门。刚赶两步，想起来叶筝还在这里，连忙又折回去凑到叶筝身边，附过去低声道:“将军来了，我得去开门！”
叶筝看着这如今虽然封雪和朱关勇闹得大了，但其实话已经说开，只等吵闹完毕，老死不相往来。
那就没什么了。
叶筝点了点头，自己寻了个板凳坐下了。
林斯言小跑过去，及时给蓝辙开了门。一开门，就看见蓝辙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定睛一看，林斯言才认出来这是之前非要给他们送点心的沈家姑娘，沈瑗。
好在门外并没有什么人，斯言环顾四周，想喊将军，又怕将军不愿在这沈姑娘面前暴露身份。他纠结一瞬，干脆大着胆子直接把将军请了进去。
沈瑗倒是看出来了林斯言的顾虑，她落后蓝辙一步，跟林斯言说:“这位蓝公子说叶姑娘可能不愿太多人围在她家附近，于是就劝大家都回去了。”
林斯言点头笑笑，没敢说话。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朱关勇和封雪已经分立两边，各自背着脸不言语了。屋子里除了吴秀意低低的哭声，只剩下朱母一些阴阳怪气的哼哼。
而叶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堂屋的门槛。她眼神有些涣散，蓝辙一看便知道她走神了。
程寒见进来了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下意识看看院子主人叶筝，见叶筝没有反应，便也保持距离静观其变。
蓝辙进到屋里，林斯言快步跟上来搬了把椅子给他。
于是，屋子里出现了除了叶筝之外第一位坐着的人。
朱母见突然进来的一个陌生人都有凳子坐了，自己怎么能一直站着呢？她当即有样学样去捞一个小板凳准备来坐。
一直沉默地出神的叶筝突然开口，“谁让你拿我的凳子坐了？”
正在拉板凳的朱母一愣，她以为说的不是自己，便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陌生男子。然而叶筝的话毕竟牵扯到她了，她的动作到底是停了下来。
叶筝刚刚说出的话没有指向性，故而刚坐下的蓝辙也转头看向了她。
只是叶筝依旧出神地盯着那条门槛，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蓝辙微微蹙眉，自动把这话的箭头指向理解为了那个撅着屁股扒拉凳子的朱母。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朱母以为没事了，便又开始扒拉那个凳子。这次，叶筝的脑袋调转过来了，她看着她，问:“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朱母一怔。
“你说我？”
说我？？
“筝丫头，你这话怎么说的！”朱母一些子被点着了，她丢下板凳，怒目而视，“我好歹是你长辈，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有没有教养！我们来你家办事，不说给上吃的喝的，连个板凳也不给坐，还对我吆三喝四的，这是你一个小辈该有的样子吗？！”
叶筝嗤笑，“你是我哪门子长辈？我家里都死绝了，你是哪个坟头蹦出来的亲戚？”
“你！”朱母脸色唰一下白了，“你你你！”
叶筝懒得理她，看向朱关勇，“姓朱的，今天这事儿完了，你和阿雪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得再去骚扰她。”
朱关勇冷眼看着封雪，只说:“欠的钱都还给我们，这事儿就算完！否则，我把她卖了也不能完！”
叶筝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朱关勇马上怂了，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一步接着一步地向后躲。
沈瑗不知前因后果，但根据如今这些话推测出来了一些信息。看得出来，这个之前在她家门口找事的无赖跟他相好的如今闹掰了，而且闹得很不好看。林副将他们应该会跟这个叶姑娘站一队，而这位叶姑娘，看起来是护着那位封雪的。既然这样，那看来她得帮一帮这位封雪姑娘:“封姑娘欠你多少钱？”
沈瑗一开口，叶筝逼近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封雪见她突然冒出来问了一句，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她。
朱关勇反应倒快，立刻转着眼珠子在心里来回盘算，“少不得也得三……四十两银子！”
“我呸！你要点脸吧！”听见四十两，封雪忍不住又破口大骂。
四十两，四十两都够满满当当一家人好吃好喝过两年多了，他朱关勇怎么有脸说出四十两银子的！
然而沈瑗却道，“四十两便四十两，你去我家，我把银子给你。你以后不得再骚扰封姑娘。”
封雪转身向沈瑗阻拦:“沈姑娘不可！他这是抢钱！”
沈瑗微微一笑，“拿四十两银子买个清净，不安心吗？”
封雪无言，只能沉默着低下了头，“可是……我没有钱还给你。”
“没关系，我家有钱。”见封雪抬起了头，沈瑗道:“我家刚搬来，对这里还不熟悉，我们需要一个人帮我们熟悉这个村子，好好在小清河村落户。你要是愿意，来我家帮工，工钱怎么算我们商量。那四十两银子，可以从你工钱里扣。你愿意吗？”
这边封雪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朱关勇倒先吭唧起来了。
现在叶筝看见他就烦，上前一步一脚把朱关勇踢出了门。朱母一见如此，哎呦哎呦叫着扑过去扶自己儿子。叶筝转身，朱关雅吓得捂着下巴跟着她娘一块儿跑了出去。
再看向封雪，在吴秀意的安抚下，她情绪慢慢缓和下来。跟母亲商量了一下，她便答应了沈瑗的提议。
见封雪哭得眼眶红肿不已满脸泪痕，沈瑗便拍拍封雪的手，建议她回家去洗洗脸好好休息。
吴秀意连连点头，带着封雪慢慢走了出去。
叶筝看着她二人的背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破土萌芽。
原来，阿雪还有一个姐姐。
一个她从来没有提及过，村里人也从未提及过的姐姐。
转过头，叶筝看见沈瑗还站在屋子里，一转眸，程寒也站在角落里。她眉头一蹙，“你们还站这儿干嘛？”
尤其是程寒，事儿都没了，他还杵在这里干嘛？
叶筝这话赶人意味明显，程寒反应极快，当机立断向林斯言拱手告辞大踏步离开。
程寒走了，叶筝又看向沈瑗。
沈瑗接收到信息，尴尬地笑笑，自言自语着“那我回去安排封雪的事儿吧”也跟着走了。
就剩蓝辙和林斯言了。
叶筝看着稳坐如钟的蓝辙，“你不走吗？”
蓝辙道:“我是来叫斯言和你回去吃饭的。”
哦，吃早饭。
差点忘了。
“那你们在外面等我，我收拾一下就走。”叶筝把糖罐子从小方桌上抱起递给林斯言，“有劳。”
林斯言忙接下了，“叶大夫客气。”
蓝辙见他抱稳了，便起身向屋外走去，林斯言快步跟上，屋子里只剩下叶筝一个人。
环顾一周，终于清净了。
叶筝打开柜子，从柜子里取了两件冬衣和药箱子，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蓝辙和林斯言很有分寸，他们等在了大门外。
这让叶筝非常满意。
她背着药箱子和小布包，一边锁堂屋门，一边喃喃自语。
“姓朱的这一家人，还要在小清河村待着吗？不然，干脆杀了吧。”
咔哒一声，铁头锁把堂屋门牢牢锁住。
叶筝转过身，正巧撞见蓝辙看向这边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向上提了提药箱，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分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