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清明后夜

9、周晏隰出柜

　　一顿晚饭吃的其乐融融，晚上崔景曜和虞荷华住一间房，房间带有独立浴室，比较方便。

　　崔景曜洗完澡出来，倚着浴室门框，看到床中间用枕头隔开，两床被子分别放在两边，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不禁失笑：“都是大男人，还隔开？”

　　虞荷华在行李箱里找东西，背对着崔景曜，应声扭头对上含着笑意的眼睛，尴尬笑了两声，开口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我吗，睡觉不老实。”

　　“哦——，也没有吧。”，崔景曜拉长了语气，反驳着。

　　虞荷华合上行李箱，起身走到书桌前，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崔景曜，“给你，书签。”

　　这是一个4.9×14.9CM的长方形的插画书签，上面画着四幅小画，是迷你版四季更迭的玉兰树，吊着一串浅绿色的长穗，对爱看书的崔景曜来说，既实用又精致。

　　崔景曜拿着书签，眼睛都亮了，有些不敢相信，激动地抱着人，说：“你亲手为我画的？天呐，爱死你啦！来来来，亲一个。”

　　虞荷华嫌弃地推开这个拥抱，撇过头：“亲个鬼，男男授受不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景曜发出一声爆笑，这人一点没变，还是不喜欢跟人有亲密接触。

　　俩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的时候，虞荷华突然告诉崔景曜，自己好像变得奇怪了。

　　崔景曜惊的坐起身来，扒开中间的枕头，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他，“什么！？”

　　他将这段时间跟周晏隰相处的点点滴滴分享出来，以求第三人的解答。

　　崔景曜听完后，给出结论：“你喜欢上他了，在意一个人就是喜欢的雏形。那他呢？也喜欢男人吗？”

　　“不清楚，我们现在是朋友，但他很照顾我，对我挺好的。”，虞荷华仰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缓缓陷入沉思，半响才开口说话，“我室友也看出了他对我很好，好到超出了朋友的边界。”

　　随后又有些自嘲地说：“不过应该不会是喜欢我，我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现在只是对我有新鲜感而已”

　　床头边上的夜灯映射在崔景曜的侧脸，他的神态依旧温和，但两道眉毛微蹙，不赞同的反驳：“爱情不是用阶级来衡量的。你很好，善良又帅气，闪光点很多，你是值得被爱。”

　　虞荷华撑起上半身，跟崔景曜一样靠在床头，侧着脑袋听他说话，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感动，下意识跟人客气道谢，除了父母老师以外，就只有崔家一家人对他好了。

　　崔景曜大手一挥，正经的纠正：“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说谢谢两个字，抱歉的话也不需要说，我的就是你的。睡觉吧睡觉吧，明天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收拾屋子。”

　　说完晚安，伸手关了灯躺下。

　　虞荷华想着今天已经很麻烦他了，不想再麻烦，正想着开口拒绝，见崔景曜已经合上眼睡着了，只能作罢，明早再说。

　　空调风呼呼的吹着，月光透过纱帘，朦朦胧胧的照在卧室里。

　　崔景曜听到躺在身旁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睁开眼，侧躺着，手指轻触，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的描着熟睡的脸，有些痴迷，喃喃自语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他的话，只要你能幸福快乐…”

　　末了，见人眉头紧锁，睡不安稳，帮人掖了掖夏被，抚平眉头。

　　寂静的窗外，只剩几盏明黄的路灯立在马路两边，显得几分孤单。

　　可远在北城的周家，此时灯火通明，隔音再好的房子里也隔不住周父暴怒的声音。周陈两家今晚约了一个饭局，还把自家儿子女儿带上，其中不言而喻。

　　两家门当户对，生意上也常有往来，正巧陈家独生女前两天在国外留学归来，周晏隰作为交换生也在国外留学过，今年才结束交换回到梨城大学，各方面都很般配，而且长辈有意撮合，所以瞒着两孩子，饭局过半了，才挑明目的。

　　没想到周晏隰直接跟陈小姐说他是个弯的，不会娶她。陈家一听脸色都沉下来了，看向周父的眼神里全是质问，周父的脸色也黑的跟碳一样。

　　一回到家，父子俩直接就开始争吵不休，家里的佣人管家都绕着路走，生怕听见一些不该听的话。

　　“逆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喜欢男人！还TMD是认真的？你今晚真是憋了个大招啊，把老子摆了一道！”

　　“老公消消气，你有高血压，小隰快跟爸爸道歉，别气爸爸了，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你要不喜欢陈家女儿，那你自己找喜欢的女孩。”，周母帮人顺着气，眼睛紧紧的盯着周晏隰。

　　“爸妈，我喜欢的人是男孩。”，周晏隰坦坦荡荡的说着。

　　这下周父气的让人跪下，让管家上家法。

　　周母急忙拦着开口：“小隰，你别开玩笑了，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先道歉，嗯？”

　　周晏隰扑通一下跪在地板上，挺直着背，毫无颤音地说：“爸妈，我直不回来了，注定是个弯的。”

　　周父气的站不直，被周母扶着坐在沙发上，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周晏隰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周父周母，掷地有声：“消消气，您二位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感情，也正常，不过没关系，时间长了，您二位不接受也得接受，毕竟我这辈子只能喜欢他一个了。”

　　周父怒极了，拿过管家手上的棍子，夹着风呼呼的就往周晏隰身上招呼。

　　周晏隰被打的猝不及防，身形踉跄了一下，很快就咬牙稳住了。

　　周母扑了过去，拦住周父，带着哭腔说：“别打了别打了。”

　　周父见状撒开家法，生怕不小心伤到自己的妻子，望着流泪的妻子，顿时心疼，此时再大的气也抵不过妻子的眼泪，对着周晏隰说：“自己回房间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

　　管家连忙上前把周晏隰扶回房间去，又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医生简单的诊断后，没有出血，只是后背红肿淤青，给了一些伤药先涂，让明天去医院做个仔细检查。

　　管家送走医生后，又帮他上药，苦口婆心的劝他服个软认个错。

　　周晏隰充耳不闻，趴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让管家上药，痛到肌肉紧绷，满头冷汗，愣是一声不吭。

　　管家无奈摇头，叮嘱他不要碰水，让他好好休息，提着医药箱离开了。

　　周晏隰趴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侵蚀着他身体，疼的脑袋越发清醒。伸出手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落入眼底的手机壁纸正是虞荷华的照片，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屏幕，眼睛里布满情愫，化不开的深情和温柔。

　　月亮西沉，周晏隰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周母端着汤过来，此时她已经消化自己儿子出柜的事实，但仍旧担忧：“小隰，你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要忍受多少人的议论和世俗的眼光，你考虑过吗？你喜欢的那个男孩也喜欢你吗？如果他不喜欢你，那我的儿子要怎么办才好……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

　　周母说到后面，声音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走大部分人都走的路，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而不希望他们成为小众群体，遭人议论，受尽世俗不友好的眼光。

　　“可是妈妈，人生的选择权在我手上，选了这条路，那代表了我有直面风浪的勇气。”，周晏隰轻轻的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淡淡的开口说道：“是我要喜欢他的，就算他不喜欢我，那也跟他没关系，我只希望在不给他带来困扰的前提下陪在他身边，这样我也幸福。”

　　听罢，周母掩面哭泣，良久才控制住情绪，宽慰着周晏隰说：“你父亲那边我来说，他对你的期望太高，你突然说喜欢男生，他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以后有机会把那男孩带回家来吧，妈妈只希望你过得健康快乐…”

　　“嗯，好。”

　　周母又坐了一会便离开房间了。

　　一回到家就看见周父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周父的报纸是拿反的。

　　“咳咳，周晏隰那臭小子怎么样了？”，周父清了清嗓子，端着威严的架子向妻子询问着。

　　周母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沉默的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周父立马站起来殷勤地给她倒茶，递到她手边。

　　周母别过头不看人，冷哼一声：“这会关心孩子了？打的那么重。不就是喜欢上一个男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思想太古板！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嫁你了。”

　　周父一听这话，心尖都颤抖了，立马认错解释：“因为太过生气才会这样做的，孩子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这还在饭局上呢，让人家陈小姐脸面往哪搁…老婆你说是不是？”

　　孩子都是意外，只有老婆是真爱！

　　“小隰也是不想耽误陈小姐，虽然场合不太对，确实是有点考虑不周，但是你就没有错吗？瞒着孩子，就带着人去相亲，你真是！”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你别气坏身体。”

　　“那小隰的事…”

　　“我会好好跟他沟通沟通的，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周母一脸不放心。

　　周父再次保证：“心平气和的聊聊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