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清明后夜

31、第 31 章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一米九的周晏隰吓一跳，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将人推开，力道之大，让段嘉述连连后退几步才站稳。

　　段嘉述一脸错愕，简直不敢相信哥们会推开他，于是戏精上身，双手掩面假哭：“你好狠的心呐~，你竟然为了他要推开我~”

　　周晏隰：“……”

　　周晏隰长腿跨了几步，停在门口处，拧动门把手，打开房门，沉默着注视着戏精上身的好友，黝黑的眸子无甚起伏，可以说是冷陌，意义不言而喻了。

　　段嘉述顿了顿，掩面跑了出去。

　　其实他很为周晏隰高兴，只不过哥们这段时间太过消沉，才做出戏精上身随地大小演这种事来逗他开心的。

　　病房呜啦啦的涌入一群人，片刻后再次恢复宁静，短暂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病床上的人，他一如既往的安静沉睡着。

　　周晏隰照旧絮絮叨叨的跟躺在床上的人说话，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会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周晏隰不觉得，他们分开了一千零九十五天，彼此缺失了参与对方生活的机会，所以再次重逢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贵，他争取时间向虞荷华讲述这三年来的生活点滴，就像是诉说着分开后的思念。

　　虞荷华感觉自己的脑子混混沌沌的，眼皮很重，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未间断过，他觉得稍微有点吵了，但是又感觉到声音的主人难过的情绪，因为总是讲着讲着就开始哽咽起来。

　　他想安慰他不要难过，但是做不到，手脚软绵绵提不起来，眼皮就跟铅球一样重，压得他睁不开，突感心情略微烦躁，索性放弃又陷入深度睡眠中。

　　深城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来的格外晚，十月中才来，早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周晏隰，他站在窗前，漆黑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光，照旧给虞荷华擦洗，然后工作。

　　周晏隰把大部分的工作转到线上处理，其余的必须线下处理的工作都交给了提拔上来的心腹，把闵助理也留在了北城。

　　笃笃——

　　轻巧的敲门声响起，咔哒一声门开了，是周晏隰入住的酒店管家，专门给他送饭送衣的。他在深城长期包下了一个酒店套房，但是自从虞荷华住院后，他就一直住在医院里陪护，一对一的酒店管家定期定点的给他送饭送衣，这是酒店SVIP客户的待遇。

　　管家轻手轻脚的放下餐盒和衣服，把昨天的带走，再缓缓的关上房门离开。

　　周晏隰处理完紧急的工作后，坐到床边，握着虞荷华微凉的手，嘴角含笑着说：“天气要转凉了，你最怕冷了，我把衣服帽子围巾手套都准备好了，北城的家里有暖气，还弄了一个温室花房，在书房的落地窗那里可以看到花。你出院后我们就回家，到时候你可以窝在书房的沙发上打游戏，玩累了可以在落地窗晒晒冬日的太阳看看花。”

　　停顿几秒钟，接着说：“你想回学校复学也可以，我在那里有房，我可以搬过去接送你，我会做很多菜了，到时候做给你吃，要是学业焦虑，不用努力也没关系，我赚了很多钱，都给你。”

　　虞荷华努力的动了动了手指，周晏隰惊喜的望去，只见虞荷华眼皮颤动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常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声音的主人激动的握着他的手说：“宝贝，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已经按铃喊医生了。”

　　虞荷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沙哑的问到：“请问…您是…哪位？现在…几点了？是…白天吗？”

　　周晏隰听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眼神空洞，对他晃动的手毫无反应。

　　周晏隰握着手，带着一丝不自知的颤音安抚地说道：“我叫周晏隰，我们是恋人关系，现在上午10点，是白天，但是下雨了，所以比较暗。”

　　虞荷华表情更加茫然无措：“恋人？可是我们都是男的。”

　　周晏隰深情注视着他说：“我爱你，跟性别无关。”

　　虞荷华的接受能力很好，而且对方一字一句讲的十分真诚，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并且也接受对方是自己的男友。

　　医生带着几名护士呼啦啦的涌进来，一顿检查后，对周晏隰说：“病人脑部有淤血，淤血发生了位移，压住了视觉神经，所以导致了失明，另外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支持进行第二次手术，先观察一下脑部的淤血能不能自行化开。家属要多跟他讲一下以前的事，刺激一下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周晏隰点头。

　　“病人刚醒，营养液可以停了，肠胃较弱，先吃点流食。”

　　周晏隰点头同意。

　　“病人后背的伤口愈合的很好，骨折，骨裂的地方也是，再过2个月石膏可以拆了，然后进行康复训练。”

　　周晏隰点头。

　　医生交代完后，呼啦啦的一群人离开了病房，正当门快要被关上后，段嘉述贴着门缝窜了进来。

　　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看不出这家伙是个医生。

　　“周晏隰隰，听说小虞醒了，我来看看~”

　　周晏隰如同一堵墙挡在段嘉述面前，不想让他看，感觉属于自己的宝物被觊觎了。

　　段嘉述不高兴地一把推开他，迅速扑到床边，笑嘻嘻地说：“小虞啊，还记得我不？我俩一个学校的，那边那个大高个也是，他追你追了好久，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天天守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我们一起长大，都没见过他那副话多的模样…唔唔…”

　　周晏隰冰冷无情的铁手看准时机捂住段嘉述喋喋不休的嘴巴，面无表情，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你，该，去，查，房，了，段，医，生。”

　　段嘉述双耳不闻，扒拉开他的铁手，继续叭叭地：“他把工作都搬来这里了，常驻…唔唔唔…”

　　周晏隰忍无可忍，再次捂嘴，“他刚醒，需要休息。”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虞荷华，一脸茫然的抬着头。

　　把人扔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被摔了一个屁股墩的段嘉述和守着门的保镖面面相觑，段嘉述一个转身，做起了俯卧撑，边做边对着保镖说：“要时常锻炼锻炼，不然肌肉都退化了，哈哈哈……”

　　做了几个后，迅速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电梯，保镖目送。

　　手指猛戳电梯下行键，但迟迟没来，对上保镖的友好视线，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打开旁边的楼梯通道钻了进去。

　　病房里周晏隰刚给虞荷华喂了一小口温水润润嗓子，然后给酒店管家打了电话，让他们加急做一份适合病人吃的营养粥送过来。

　　不多时，管家提着食盒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

　　周晏隰：“宝贝，我把床摇起来靠着，吃点东西，再吃药。”

　　这声温温柔柔的‘宝贝’流入耳朵，有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熟悉感，虞荷华脸都热了。

　　周晏隰端着粥碗，粥是老母鸡汤做的，还放了一些蔬菜末，闻着很香，没有腥味。

　　坐在床边准备喂他，却发现虞荷华的脸有些红，头微微低着，眼皮半阖着。

　　他大惊失色把粥啪嗒一声放在桌上，擦了擦手，去摸虞荷华的额头，担心忧虑的问道：“发烧了吗？头晕吗？我去喊医生。”

　　虞荷华一听，着急忙慌地小声解释道：“没有发烧，没有头晕，就是您别喊我宝贝…”

　　讲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不好意思了。

　　周晏隰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了一点，回味刚才虞荷华说的话，知道他不好意思才会脸红的，不由地嗤笑一声，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尖，说道：“好，都答应你，宝宝。”

　　虞荷华脸更红了，一本正经的说：“也不可以喊我宝宝，我是成年人了，您喊我小虞就行。”

　　虞荷华肤色白，受了伤脸色更加苍白，害羞脸红倒是让他看起来像个脸色红润健康的人。

　　周晏隰这时也不急着讨要专属称呼，于是连连答应，重新端起粥，“好吧，小虞同学，吃饭了，我喂你。”

　　虞荷华：“我自己来。”

　　周晏隰：“你右手打了石膏，不方便，我来吧。”

　　虞荷华：“左手可以用勺子吃。”

　　周晏隰：“可是很烫，我想喂，可以吗？”

　　虞荷华听他委屈巴巴的声音，也不坚持了，确实不太方便。

　　周晏隰高高兴兴的一勺子一勺子吹凉喂饭，喂了半碗，虞荷华就说吃饱了，吃不下。

　　周晏隰也没有勉强，想着人刚醒不能一下子喂太多，会加重肠胃负担。

　　放下剩余的半碗粥，用热水打湿小毛巾给人擦干净嘴巴。

　　半小时后喂了药给他，摸了摸虞荷华微长的刘海问道：“睡一会吧。”

　　虞荷华乖巧地说：“好的，您快去吃饭吧，现在都中午了吧，谢谢您。”

　　虞荷华乖乖的闭上眼睛，药的成分有点嗜睡，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

　　周晏隰缓缓把床放平，掖了掖被子，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注视着睡颜乖巧的爱人，皱了皱眉，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早在虞荷华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发现了虞荷华想要跟他保持距离，例如敬语‘您’。

　　心想着得好好纠正一下虞荷华，哪有情侣之间说话是用敬语的。

　　但周晏隰在追求虞荷华的道路上如同花孔雀，既喜欢开屏又脸皮厚，甚至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