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吝》饭景

5、晚宴

　　“哈哈，姚先生，这么久不见，肯定得多喝两杯啊。”身着西装的男人举起酒杯，虽是与姚远则说话，但目光频频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油腻的眼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穿着校服的陈文蔺。姚远则轻轻地碰了下男人的酒杯，面上挂着虚假的笑容“那是自然阿徐，今日是我做东，大家都请随意。”阿徐眯了眯眼低声说“姚先生口味独特呀，这不还是学生吗就带出来，不太好吧，不过我可是……”
　　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姚远则的话打断“哪里的话，阿徐，这以后是我家养了啊，先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哈哈哈哈，诶哟看我这眼神，年纪大了，喝两杯酒就上头了，姚先生可别放在心上啊。”说着那男人自己就自罚似的喝了杯酒。姚远则也没动怒，对此也只是顺着继续与他攀谈。
　　陈文蔺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他就像是一件饰品般挂在姚远则身后，今晚的宴会如他想象中一样无聊，还不如回去开根号做数列。就在他思考着“各抱地势，勾心斗角”的下一句是什么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喂，怎么不出去走走。”姚琛于穿着定制的黑色西服走出，贴身的布料勾勒出他的身材，头发也被发胶梳在了背后，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难以接近。
　　“可以出去吗？可是你爸爸他……”陈文蔺小声地回复着他，生怕被姚父听见，
　　“怕他干什么，想去哪是你的自由，跟在他身后有什么意思。”说完姚琛于就拉过陈文蔺的手臂离开了主场。被扯住手臂的陈文蔺有点懵，他们两个就这样走了，姚家则也没有管。直到停在一个湖边姚琛于才停了下来，光线很暗，周围只有蟋蟀的叫声。陈文蔺本来也是应该要穿西装的，不过他感觉穿起来很不舒服，又将其放回了更衣室。
　　姚琛于坐在湖边的围栏处，旁边有许多垂柳，柳叶划破了平静的湖水“你知道为什么我爸让你一直跟在他身后吗？”明明是在问他，却低着头没看他，拿着散落在旁边的鹅卵石，一块块丢进湖里。
　　陈文蔺看着石子一颗颗激起涟漪，月亮的影子与湖水搅乱在一起，脑中有些混乱地思考着答案，怎么才能不得罪旁边这位真少爷。
　　“认人。”
　　真少爷听到答案笑了一声，随即又是“扑通”一声的石子沉落湖底。
　　“真认人的话，为什么你被那男的那样说了，他也不开口维护一下？”姚琛于手上的石子扔完了，又开始尽着柳叶薅，柳叶被他摘下后，又被撕成一小块，随意地丢入湖水里，他起身将刚刚沾染到泥土的手拍在自己的裤子上，站在陈文蔺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打明了就是想让别人误会，他在利用你。”
　　对方的目光让陈文蔺感到有些刺眼，他微微偏过头没有与他对视“那又怎样呢，利用与不利用，我都愿意。”
　　听到话后的姚琛于又是一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手握住了陈蔺的肩膀，另一只手滑到了后腰处，不明的再往下按了按，低头在陈文蔺的耳旁小声说道“如果是这种利用呢，你也愿意？你以为，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与我爸谈判的余地？”他将放在后腰处的手收回，轻轻拍拍陈文蔺的脸“而且，还只是因为长得像他所谓的初恋。”
　　他不等陈文蔺反应又立刻起身，与陈文蔺保持着一米距离，没有表情的看向他，像是刚刚的动作没有发生一般，他双手抱在胸前望着他，打量的眼神让陈文蔺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姚远则。
　　那时他母亲刚过世，他站在一个小卖铺门口，手里拿着瓶可乐，南方的四月就已经开始回温，冰冷的水雾滴在了水泥地上又蒸发不见。那时候陈文蔺还在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以前他和母亲两个人过日子，母亲会出去工作，还有经济来源，现在断了经济来源，以后还要上学…要不然不上了吧，辍学去打工想想也可以。低着头毫无目的地坐在小卖铺门口的椅子上，椅子前摆着一个比较大的电视，炽白色的灯泡照亮着这一片小区域，许是刚下过雨，还有不少的飞蛾围着灯泡转。电视在播着什么电影节目，陈文蔺根本没想着去看，他一个学生仔坐在一堆喝酒的男人里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他不想回家，家里太空了，什么人也没有。
　　“蔺子，陈文蔺，是吗？”
　　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茫然的抬起头与男人对视。男人看起来很慈祥，只是他从头到尾把陈文蔺扫视了一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是陈文蔺？”男人又出声问了他一遍。陈文蔺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不过又碍于礼貌不能不回答“是的，请问你是？”
　　男人笑了笑“你好，我是你妈妈陈渝娴的朋友，初次见面我叫姚远则，你可以叫我姚叔。”
　　姚远则？陈文蔺根本就没有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名字。他满不在乎地又低下头心想不会是哪个人贩子查信息找到他家来了吧，那他来的还挺是时候，现在母亲不在了，就他一个人，就算被拐走了还真没人能发现。
　　“不认识，没听过，大叔我妈还在家等我，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根本没看姚远则。
　　后面的男人也没追上来，只是淡淡地开口“别装了，你母亲已经去世了，还有我知道你生父是谁。”听到此话的陈文蔺脚步一顿。
　　果然，姚远则没猜错，眼前这人就是陈文蔺，上个月他收到了一封陈渝娴的邮件，里面对她自己的现况描述不多，一两句就概括过去，大篇幅的都是在写这个孩子，希望能够拜托姚远则帮她照顾这孩子，最后还附上了一张陈文蔺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满脸欣喜的打开盒子，里面毛茸茸的狗抬起头望着他。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姚远则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像了。少年的眉眼如同跟陈渝娴一般，只不过比她更多的是少年该有的青涩。如今现实打量一看，却又多了些无所适从的迷茫与无措。
　　“你知道我亲爸是谁？”少年终于肯正眼看他，被前额遮挡的眉眼露了出来，被白炽的灯光照的发亮“那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吗大叔，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我和我妈妈？”
　　一瞬间的错愕，姚远则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陈渝娴。他微微侧过眼“你母亲说在你到年龄了就自然会告诉你，我现在还不能说。”
　　听到这话的陈文蔺瞬间泄了气小声嘟囔着“切，那有什么意思……“
　　“不过，你妈给你留了信，一年一封，一共五封，她托我保管，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陈文蔺又看看眼前与姚远则有着几分相似的姚琛于，刚刚姚琛于对他的动作他有点说不上来，他缓缓抬起头，慢慢吐出几个字“我是直男。”
　　他甚至有些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姚琛于摸过的地方“我听说过你们这些圈子里的人都很会玩，”陈文蔺说着又有些发麻地搓了下自己的胳膊“尤其是你这种从国外回来的，但是我也是有原则的，我是直男，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陈文蔺之前在四中的时候有个好哥们，说好哥们也算不上，因为他喜欢男的，应该算是好姐妹，所以有些东西都是他教给陈文蔺的。
　　听到陈文蔺说自己是直男的时候姚琛于扯了扯嘴角，等他说到让自己不要喜欢他的时候更是差点没有憋住，差点笑了出来，好在最后姚琛于坚持住了，所以陈文蔺才会如此认真的说出最后的话。
　　随后在陈文蔺怀疑的眼光，姚琛于清了清嗓“所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有什么求于他的事，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
　　“你没有否认你喜欢我？”陈文蔺更加攥紧了自己的手臂，明明是三十度夏日的夜晚，现如今他感觉如同身处深渊一般，又恐惧又冰冷“我去，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你就算喜欢男的也别喜欢我啊，额我，我有很多缺点的，比如我睡觉爱打呼，我成绩不好，我还，额额我还不喜欢刷碗…总之你就是不可以喜欢我，我是直男，我喜欢女的…”后面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乱不择言地扯了这么多，或许姚琛于已经不会在对他有什么好感了。
　　可是当他对上姚琛于的目光，陈文蔺心中颤了颤，他感觉对方怎么还是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其实姚琛于还在想着措辞，他在思考怎么跟对方解释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跟对方谈恋爱，可是这个借口仿佛更好过自己之前想法，所以他决定将错就错。
　　陈文蔺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对方的回答，不过他看到姚琛于已经没有用刚刚那种玩味的表情看着他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又稳稳地放下了，想着离开宴会的时间似乎以及有点久了，于是他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有几滴水珠落在了他的睫毛上，陈文蔺眨了眨眼，有风夹杂着闷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柳叶被吹的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听到了有风铃被吹响，叮叮当当的响着，下雨了啊。
　　手臂被人往后扯过，陈文蔺被身后的人强制性地转了个身，姚琛于的眼底是盛满了月光，他平视着陈文蔺用他们两个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我喜欢你陈文蔺，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想，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他顿了顿又说“那可以给我一次追你的机会吗，陈文蔺。”
　　陈文蔺看见有不断的雨滴往下砸着，又顺着姚琛于的发丝坠落，少年的眸中有月光，又倒映出他自己模样。
　　他心里在想，雨下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