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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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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的寿宴是贾母指了东府的尤氏操办,新请了戏班子女先儿,热闹非凡。加上自尤氏这个大嫂子往下,姑娘丫头媳妇子们都上来敬酒,只把个凤辣子灌的心突突地跳,已是醉意熏熏。
王喜凤知道今儿有比戏班子更热闹的戏,也并不打算凑热闹,只放了丫头嬷嬷们出去,自己倒是一派安然从书箱中翻出了一本地理志。文言文看的久了也会积累些心得,便不那么吃力了。
晚些时候,王喜凤到贾母处问安,见凤姐并没个笑模样,心知必是贾琏跟鲍二家的事发。只怕贾母还得当一回法官,给这一家子作调停。
第二日,正经是林如海的忌日,王喜凤找贾母告了罪,安安心心在屋里抄经。
王喜凤虽不出门,亦有源源不断的消息报回来。只因她住的离贾母太近,一点点风吹草动,这里一闻便知。贾府的丫头婆子们规矩一向松弛,最是爱嚼舌根,多少消息问不到?
凤姐家里的风流韵事刚歇下没几日功夫,大老爷那里又出了幺蛾子。据说是大老爷看上了贾母身边的鸳鸯,各路人马出动软硬兼施,鸳鸯跪在老太太跟前发誓不嫁人呢!
豪门大户里阴私多,但办事没成还让人揭下面皮来,终是少见。
这样的腌臜事本不该说给姑娘听,可王喜凤哪里是一般姑娘?她交代了雪雁负责搜集这些小道消息,雪雁乐得每天揣了瓜子糖果子在外交际,岂有不照办的道理。
大房最近接连闹笑话,王夫人哪怕一时被迁怒也甘甜。大房越是不堪,二房却是得益。这不,大老爷又羞又愧,已经告病不出。邢夫人此役更是将自己的愚蠢暴露无疑,何谈体面?
贾府两房相斗已经是历史遗留问题,随便叫个婆子都能讲得口沫横飞头头是道。
这日,贾家众人到赖家赴宴,却是赖嬷嬷的孙子赴外任。眼见着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王喜凤也开始推病不出门。这也是她的老气候,世人皆知的。
入到深秋,再有光彩的人家也难掩万物萧索之气。雪雁倒是不知辛劳,日日采了碗口大的菊花来插瓶,供姑娘解闷。
王喜凤笑道,“哪有拿菊花插瓶的,要整盆的供来才好。”
雪雁回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看姑娘夏日里供荷花莲蓬那般得趣,秋日里也没什么出奇,如今也只菊花开的好。”
王喜凤道,“插瓶又何止花花草草?便是枯枝,打理好了也是能看的。”
雪雁果然觉得新奇,只终觉得那些物什灰不溜丢,少了些活泛气,不肯折来。
紫鹃默默叹气,姑娘怕不是寂寞的慌,连枯枝都想玩一玩。也是,姑娘体弱,不常出门。往年宝玉住在荣庆堂,一天何止跑三回?即便姑娘不耐烦,也陪着讲几句。如今姑娘们都住到了园子里,越发没人上门了。
王喜凤却不知她这番心思。这样的天气,窗前坐了,临帖也罢,读书也罢,总有一番滋味。或是翻一翻那些耳熟能详的诗集,私下里琢磨其中的余味,未为不可。
前日香菱可不就来了?据说是薛蟠出门走生意,宝钗便带了她入园子作伴。这姑娘是拐子从姑苏拐到金陵,又叫薛蟠抢了去的,也是个爱诗的。只她一向深居简出,跟姐妹们不怎么亲近,香菱也只闻得林姑娘这里许多诗书,便上门来借。
王喜凤并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香菱既是来借书,便借了本诗集与她,只道若是读完了再来换别的。
薛家的事都是微末,并不足道。大房的戏才似雨中青山连绵不绝。大老爷看中了石呆子家的古扇,派了贾琏去买。结果呆子不愧是呆子,穷的都吃不上饭了却搂着扇子不肯卖。贾雨村便设计抄了扇子,做官价卖给了贾赦。
本来上回讨鸳鸯当小妾败走一事,大老爷两口子就怨贾琏两口子不尽心,再有了扇子的错处,岂不是“数罪并罚”?贾琏遭了顿好打,如今榻上躺着呢!
王喜凤既然得了信,自然要派人送礼送药的尽尽心。
凤姐虽三天两头跟贾琏翻脸,但自个的男人岂有不心疼的?除了当家理事,日日带着平儿伺候贾琏养伤。这日见了王喜凤送来的礼,便跟贾琏闲嗑牙。
“你说,林姑父究竟藏了多少好物儿给林妹妹?你看看送来的这些东西,人参肉桂的,可不便宜。”
贾琏歪在炕上,由着凤姐给他喂橘子,“凭他多少好东西,大头儿不还在咱们库里?”
凤姐白了他一眼,她岂有不知的,只是可惜林妹妹这么好的人品,“这么个伶俐姑娘,也不知以后要便宜了谁。”
贾琏喜好饱满欲滴的熟女,宝钗倒罢了,黛玉纤细袅娜,完全不是他的菜,“我说配了宝玉倒好,你们关系也近。谁知太太竟是那样的心思。”
“宝玉也是个妙人。说他开窍吧?成日家姐姐妹妹的没个忌讳。不开窍吧?他房里那袭人,哎,老太太跟太太可都走了眼了。”
这不过是些闲话,说完也就罢了。
不几日,贾琏活蹦乱跳又能出门了,贾母院子里却突地热闹起来。却是邢夫人珠大嫂子及薛家都有亲戚上门,一屋子莺莺燕燕,正认亲呢!
亲戚都是别人家的,跟她也没啥关系,可礼数使然,依然要披挂整齐了与众人厮见。更有薛家的宝琴,正是宝钗的堂妹,因长的可人意,贾母强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贾母亲自养在上房。
这样一来,大观园里就热闹了。相应的,王喜凤这里也热闹了。她们毕竟离的近,几步路的功夫,宝琴也不用顶着风出去找玩伴,岂不更好?
其实,她也是被满屋子书吸引来的。薛家本就行商,薛宝琴自幼随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亦通诗书。见贾母院子里有个满腹才学的姐姐,哪有不时时相扰的?便是王喜凤,也对薛宝琴讲起的那些见闻很感兴趣,一个说一个听,相得益彰。
紫鹃欢喜的直念佛,只盼这个一肚子新奇故事的薛姑娘时常来跟姑娘作伴才好呢!言语间不免更恭敬几分。
贾母得知二人投契,也很是欢喜。
王喜凤听故事听得还挺开心,“外祖母不知道,别看琴妹妹年纪小,坐卧规矩一点不错,难得的是见识广博却不自矜,我是不如的。”
凤姐也很捧场,笑道,“咱们一处这么多年,竟不知林妹妹也是懂夸人的!”
王喜凤自然要hold住人设,“二嫂子得老太太太太们的夸还少么?正经用不着让人上赶着锦上添花。何况我又是个嘴笨的,有什么就只管说什么,全是大实话。哪里及得上二嫂子日日嘴上摸了蜜似的,直教人甜到心里去?”
凤姐更开怀了,直拉着贾母道,“哎呦老祖宗,林妹妹这么着,还嫌自己嘴笨呢!咱们都成锯嘴的葫芦了。”
众人便都笑起来。
家里姐妹一多,贾母便想着接了湘云来住几日,姐妹们亲香一阵。恰好史侯外任,贾母直接拍板留了湘云在京照顾。凤姐本打算在大观园另收拾房舍给她,她却嚷着要和宝钗住一起。凤姐自乐得轻松。
原本香菱一心想学作诗,只王喜凤借了诗集与她,却没个教课的师父。她虽央了宝钗,却不得答应,只能废寝忘食细细琢磨。如今来了个史湘云,论起诗来简直就是个话篓子。这两人一拍即合,宝钗苦劝她们消停些,多把针线学起来,却谁又听她?
这日下雪,众人得了珠大嫂子的信,商议明日在芦雪庵开诗社事宜。宝琴得知大奶奶有请,还自纳闷呢,王喜凤便一路行一路给她介绍诗社发展历程。
宝琴笑道,“姐姐们端得是雅致风流,竟能有这般筹谋。”
王喜凤笑道,“不过是久居深闺,无聊解闷罢了。终究是闺阁心思,不及你眼界开阔,胸怀大气。”
宝琴有些忸怩,“林姐姐也太会夸人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王喜凤笑,“这有什么,你跟姊妹们混熟了再看,还有更会夸的呢!”
自贾母凑份子给凤姐过生日,李纨也开始凑份子开诗社。本次开诗社不是正日子,恰逢下雪,又迎新客,除开病中的迎春和闭关画画的惜春,余下几个元老一人凑一两,尽够了。
待到第二日,已是白雪茫茫的琉璃世界。宝玉苦盼了一夜好雪,不及吃早饭便到芦雪庵转了一圈,被那里正收拾打扫的婆子劝回去。
众人在贾母处请安,吃罢早饭才三三两两往芦雪庵去。王喜凤知道宝玉和湘云恐怕还是要闹出雪中烤鹿肉的典来,便也不徐不疾,将保暖工作搞到位,才带了人出门。宝琴早被姐妹们邀着先去了。
凤姐出钱出力,得了监察的名头,也过来晃了一圈,以防贾母问起。彼时众人吃鹿肉吃的正香,她也尝了几块,又匆匆回去分发年例。
这次人多,因设了即景联诗的题目,便抓阄儿定了联诗次序,只待一人一句作起来。哪知,才过了一轮,次序就乱了,湘云一挑三,与舌战群儒也不差什么,茶都顾不上吃,也是拼了。王喜凤只是顺口打酱油,推了宝琴当主力迎战。
邢姑娘并李家两位姑娘哪里见过这场面,根本就插不上话,只看她们斗的天翻地覆。宝玉更是看得精彩,哪里想到自己也是联诗中的一员,最后又是他落了第。
本来李纨点他落第就是为了罚他去栊翠庵折红梅。妙玉性子古怪,少与人想得,也就宝玉有这个情面能讨来红梅插瓶。
宝玉也很喜欢姐妹们派他这样的雅事,满满喝了一大杯驱寒酒,转身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