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十二钗》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15、第 15 章

　　王喜凤接连不是晒枕头褥子就是洗铺盖被面，要不就是换窗纸纱屉，中间还故意卖了个破绽，原打算请君入瓮。可惜，她没逮住尾巴，也没搜到纸人小鬼，宝玉那里就发作了。
　　王喜凤暗叹自己钓鱼的技术还没到家，又恨幕后之人沉不住气。这回只坑到宝玉，不知还会不会继续算计她，或者，她只是个添头？
　　可该去的现场还是要去。
　　这种发疯的现场看着有点吓人，平日里贵公子打扮的宝玉衣衫不整，舞刀弄棒，神志全无，好似被什么附身了一般。周围一圈如王喜凤般踌躇不敢上前的男男女女，男人们站着干着急，女眷们已经开始哭天抹泪。
　　周瑞家的指挥了胆子大的婆子们一拥而上，才算把人按下，抬回房去。消停下来的宝玉状况欠佳，高烧不退，胡言乱语，神智全无。周围叽叽喳喳全是支招的人，请大夫的，问卜求神的，寻僧觅道的，连跳大神的都能找到门路。颇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虽说最终会有癞头和尚跛足道士送上门来医治，可家里人如何得知？这几天的零星罪是非受不可。一家子女眷，眼泪都不知攒了多少缸。偏赵姨娘按捺不住，自己火上浇油不提，还撺掇了贾政劝老太太别为个孽障伤了身，不如早早备下后事。只把老太太气个倒仰。
　　东方不亮西方亮。贾母若是倒了，凤姐儿和宝玉没了这个靠山，老爷又不喜宝玉，还有什么不成的？围观的人谁不是人精？倒是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心思看了个齐全。
　　凤姐儿唯一可惜的是，此次既没拿到马道婆的把柄，也没钓出幕后之人。一击不中，必然蛰伏待机，想揭开谜底怕是难了。

　　园子里景致好，春天还没过够，便倏地入夏了。宝玉得了僧道二人相助，又有通灵宝玉护身，渐渐的便好了。
　　贾妃的端午节礼下来，王喜凤跟着沾光，得了几匹罗和纱，正适合夏日贪凉。此外，贾妃还交代了打平安醮的事，王夫人立马忙活开了。
　　这日王喜凤到贾母处，恰逢宝黛钗俱在，便顺嘴问了一句要不要跟着去听戏。宝玉倒罢了，两位姑娘出门的机会不多，跟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宝钗怕热，对听戏也不大感兴趣，不想去。贾母听着有戏，就详细问了问。听说是在清虚观，也起了兴致，不仅自己要去，还交代宝钗，让她和薛姨妈都去。
　　老祖宗发话，宝钗只得应了。黛玉在一边捂嘴笑。
　　到了初一，满府女眷，除了王夫人和邢夫人，全都收拾妥当，上车的上车，上轿的上轿。加上各自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整个宁荣街被车轿塞得满满当当。
　　得知荣国府的家眷要来，清虚观早早做好准备，闲杂人等统统回避。贾珍见荣国府老太太并一家子女眷都来了，又命贾蓉快马回府请尤氏婆媳过来侍奉。
　　清虚观里的张真人是荣国公贾代善的替身，人称老神仙，已有八十岁，与荣国府一向亲近，见女眷也不用避讳。贾母等人进了观里，游玩一番后落座，张真人便到贾母处见礼。老人家的话题无非是儿孙，免不了会提到婚姻大事。宝玉跟个香饽饽似的，木石的，金玉的，如今又来了金麒麟。王喜凤不由感叹，女孩子还是尽量远离宝玉吧，会变得不幸。
　　好好的冰清玉洁的女孩儿，生生被扯进雌竞修罗场，忒没趣味。
　　王喜凤有时候也会想，宝玉这样的人，当儿子气煞父母，当男票是中央空调，当朋友兄弟屁用都没有，大概只能做个纸片人网友。网上标新立异重拳出击哪哪都有他，现实中浑浑噩噩唯唯诺诺边缘人一个。
　　他的体贴可以停留在嘴上，也能铭记在心里，但永远不会体现在行动中。
　　搞不懂贾妃为何将宝玉硬塞进姐妹们同住的大观园，传出去女孩子们名节有损，难道宝玉就能白玉无瑕？一句长于妇人之手、常在内帷厮混，就能将他排除于求名近乎苛刻的士大夫之列。
　　或许，谁也没有在意过宝玉的未来。宝玉未来会怎样？众人眼中的凤凰蛋，家中爵位继承人，跟贾赦一般，做个无心仕途，只愿躺在祖宗基业上混吃等死的纨绔？再生个蛋，将振兴家族的任务顺利交接给下一代？
　　各方博弈，极限拉扯的结果，便是如此。

　　待各方叙话完毕，贾母及女眷们在观内游玩，之后各自上楼占据有利地形，准备听戏。楼上视野开阔，场地收拾的也颇为清净，主子下人们人数虽多，却并不觉得炎热。
　　王喜凤出门，带了巧姐儿并伺候的丫头婆子随行。这种孩子有人带，她只负责逗一逗的感觉还是挺爽。小姑娘头一回出门就是这种热闹的大场面，一时看花了眼，哪怕在陌生的地方也没害怕哭闹。
　　这个时候的孩子娇养又金贵，少有人特意上前逗弄。哪怕是家里的孩子们，除非从小一床睡觉一桌吃饭，彼此之间似乎天然保持着安全距离。巧姐儿在贾府年纪最小，之前身子弱，又有个不好惹的亲妈，谁都不敢靠近，生怕一个不好要负连带责任。
　　王喜凤一边漫不经心听戏，一边思索着，是不是该给巧姐儿找几个同龄的玩伴进来。与此同时，正面楼上听戏的贾母却不得安宁。先是尤氏婆媳来报到，之后各家听闻贾家打醮，都派了媳妇婆子来问安，一套见客流程下来，贾母听戏的兴致全无。
　　这就是贾母基本不出门的原因，应酬真的很无趣。再有小儿女们斗嘴置气，宝玉莫名其妙被保媒没好气，加上黛玉中暑，贾母只得让人安排回程。
　　王喜凤出门一天瞧够了热闹，第二日决定在家歇着。因黛玉中暑，王喜凤打发平儿送些清淡些的茶叶过去，喝个新鲜。美好的一天还没有过半，就听闻宝玉黛玉不知怎的又闹将起来，连贾母和王夫人都被惊动了。
　　哪怕不出门，依然是不让人消停的一天啊！

　　贾母也犯愁。两个玉儿闹脾气是越发频繁了。以前都在她屋里，看着两个孩子斗嘴，今日吵，明日好，并不伤筋动骨，颇有些意趣。如今离得远，她看不到两个人怎么个别扭法，脑补起来不觉往严重了去。亲自走了一趟将两人劝开，又拘了宝玉来问话。可宝玉左性，怎么问都问不出缘由，竟是无从下手。
　　过了一夜，王喜凤照旧来打卡，贾母顿时眼睛一亮。要说府里谁最能说会道，那必是凤丫头。再则，凤丫头常年过来伺候，又善交际，跟黛玉和宝玉都混的烂熟。两个小的对她也颇为敬爱。
　　于是，贾母特特留凤姐儿吃早饭，又交给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凤姐儿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要学居委会大妈搞调停。问题是，这两个娃闹别扭哪里需要人劝？三两天不就好了？何必让外人掺和进去添乱。
　　可老太太不听，所谓关心则乱，非让凤姐儿速速跑一趟。哪怕真的和好了，她也能回来报个准信。王喜凤无语。您这荣庆堂就真缺个跑腿报信的？
　　没办法，吃人嘴软。
　　王喜凤趁着日头不算烈，一路上可着树荫底下走。又不是奔命，走的并不快，园子里绿树成荫碧水环绕，细细的风吹来，倒是比她的院子凉爽三分。待入得潇湘馆，翠竹深深，凉风浅浅，更是清凉怡人。
　　凤姐儿还没进屋，就从窗子里望见一对冤家一处拿了帕子抹眼泪。嗨，就说会自己和好的吧！偏让她跑一趟。
　　宝玉看窗外有个影子，唬了一跳，一看是凤姐儿，哽咽着问道，“凤姐姐怎么来了？”
　　王喜凤笑开了，“老太太放心不下，非让我来看看。我说你们定会自己好，偏不信，让我来当个和事佬。你们既好了，都随我见老太太去，也好叫人放心。”
　　黛玉扭捏着被凤姐儿拉走，宝玉自觉随在后头往荣庆堂去了。

　　这日恰是宝钗的哥哥薛蟠的生日，本是请了宝玉赴宴。偏偏时机不巧，两个人一场架从昨天延续至今，宝玉可谓怒火攻心，气都生不完呢，哪有心绪吃酒赴宴，便缺了席。偏刚到老太太处，就遇到宝钗，不免有些讪讪的，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
　　兄妹俩闹的这么大，薛蟠离的远不知，宝钗就住在园子里，哪里会不清楚。对此也表示理解，的确是温婉大气的典范。
　　宝玉说不去就不去，也不过叹一句孩子心性，可王喜凤还得去捧场。毕竟薛姨妈同样是王家女，从哪方面论都不能怠慢。
　　其实，只要不是需要她前后张罗，这样不必应酬太多人的宴会王喜凤并不排斥。吃吃喝喝聊聊八卦看看戏，凡事有人伺候。薛家皇商出身，路子多人面广，各种新奇的东西都能弄来。什么特粗的鲜藕、特大的西瓜、特长的鲟鱼、特供的暹猪等等，总有新花样。
　　王喜凤虽舍得花银子，却也不是什么稀罕货都能弄到。在府里太过张扬，婆子们免不了嚼舌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贪了公中多少银子呢！就像赵姨娘，一天天的尽盯着她们姑侄二人，不就是怀疑她们要搬空了府库去补王家嘛！她们又不傻，放着自己的儿女不管，偏要挖婆家的钱贴娘家，什么逻辑！
　　王家祖上可是跟海商打交道的，肥得流油，家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还缺贾家这三瓜俩枣？没听人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再怎么落魄，家底上是不亏的。
　　夜间贾琏回来，谈起薛家也颇有些感慨。好好的一副牌，硬是让薛蟠打的稀烂，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