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多事之秋 ...
-
谢家。
是曾追随宇帝一统下九重的存在，是曾仅次于四大世家的存在，也是曾攀上中州、一展风采的存在。
是温晓母亲，引以为豪的存在。
可惜这些早已随着岁月逝去，如今的谢家不过是东域再普通不过的家族，失了修真者撑腰，没了百年风采，就连居于清州的温家都对其不屑一顾。
它能出什么事？
温晓仅是一愣，便蹙起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家老夫人病危，大夫人已于前半夜启程归往谢家。”
温容声色波澜不惊，似是没看见温晓陡然打翻的茶水，接着说道：“谢家长房与二房为争夺财产，已在祈水闹得不可开交。”
茶水湿了温晓半面袖子，他却毫无察觉，只一心想着，那个大半年前身子骨还算硬朗的长者，怎一眨眼功夫，就卧了床、生了病。
“东恒皇室已暗中介入，他们所支持的正是谢家二房。”
温晓听着温容的话，下意识握了握拳：“母亲与二房素来不合……她如今奔赴谢家，怕是有些许风险。”
他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
他对谢夫人与谢家的情感，总是特殊的、怪异的、难堪的。
他从未否认多年来母亲对他的偏爱，却也未有一刻，不想着逃脱母亲与谢家窒息的掌控。
温容是个识趣的下属，他冷静地禀报后，也不发表意见，只将安静还于温晓，自己悄悄退出了温家，就像从未来过那般。
他带来的烛火虽微弱，却也一直烧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竹生迷迷糊糊地床榻爬起，只觉浑身酸痛，像是梦里被人揍了一顿，四肢脑袋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拖着酸麻的身子，跑去温晓门前敲门：“少爷，早膳来了。”
出乎意料的，屋内的温晓已醒来好一阵。他靠在桌前，腰环碧玉，一双水色眼眸微抬，静静对竹生笑着。
“今日府中，可有其他安排？”
竹生愣愣站在门边，直到听见温晓的问话，才如梦初醒：“噢！有、有的。”
竹生急忙去翻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大着舌头念道：“大夫人临走前吩咐，让少爷帮着监督迎亲布置……彩礼早在几日前运到陆家，今日下午，应会有一批陆小姐的嫁妆送来！
“还有！三小姐、四小姐，午后要去参加陆小姐组织的赏花宴！”
又是陆家。
温晓笑了笑。
只可惜陆云楚等人都在避暑山庄，今日来的人，多半也只是陆府小厮。
没多大商谈的意义。
温晓一边笑着起身，一边算了算城主府那面的办事效率。他本不算急切，可因着昨日封霁明莫名到访，心中总像扎着根刺一样难受。
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一晃又是几日时光，温家主等人热热闹闹从陆家归来，一个个眉飞色舞，在主厅内送走了陆云楚。
温晓那时恰巧出外，不在府内。
等他从外归来，温容寻了空档告诉他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温容事无巨细地汇报：“陆家聚集的修真者已达三十一人，其中二十号人，都是这个月抵达清州的。城主府对此反应平淡，黄宇等人已有数日未踏出城主府。
“谋士魏川随着城主外出，如今的城主府，由另一位古大人监管。
“谢家动乱未止。谢老夫人命悬一线，大夫人距谢家还有三日路程。
“五小姐、五少爷随着柳家弟子出外游历，一路斩妖除魔，向着南域而去。
“自王家倒台，柳家已是东域为数不多能够撑起场面的修真世家。听闻中州有意扶柳家一把，将它推上四大世家。”
陆家、谢家、城主府、柳家……
温晓望着窗外哗啦的树影，耳侧是竹生不自然的沉睡鼾声，他静静想着事儿，久久未出声。
他早料到陆家与城主府会形成这微妙的对峙，可惜他最想知道的事，迟迟未有眉目。
仍被陆家、城主府，死死握在手中。
罢了。
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必去苛求这几日混沌了。
温晓垂着头问：“封家可有动静？”
温容摇头：“封家自落选后，便闭门数日，谢绝众多来客。”
“封家主呢？”
“封家主五日前曾与陆家一聚，事后再未出府。”
提起封家，温容面色稍有动容。他还穿着上回见温晓时那身黑衣，却依温晓的意思，摘下了面罩，在黑暗里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
“不过，三年前与属下擦肩而过、杀死人证的封家暗卫，半月前还跟在封霁明身边，在皇都露过面。”
温晓眉毛一拧，沉声道：“在城主与魏川回来之前，继续盯着封家。”
“是。”
温容应了声，又等了阵，见温晓的目光依旧在窗外徘徊。
温容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天际，看到那一轮，在婆娑树影后岿然不动的月亮。
已近满月。
再过两日，便是立秋。
是温承大喜之日。
也是，温晓与那人约定之日。
温府上下甚是看重温承的婚事，虽是庶子娶庶女，但整个清州都知道，这庶子不一般，是温家主最看好的孩子。
而与温家结亲的庶女也不一般，那是陆家的女儿，身份、地位，对上城主府的姑娘也不逊色。
温晓踏出东苑时，懒懒瞧了眼挂到自己庭院的喜红灯笼，笑了：“今日的管事是谁，怎把灯笼挂来这儿了。”
竹生因着谢夫人的离去，失了最大的依靠，他不得不谨慎回道：“回少爷，这是老夫人授意的，说是让您也沾沾喜气。”
他声音极小，也不知在慌些什么。
温晓的视线从他身上越过，意味深长望着温承从他门前路过，留下一个满是嚣张的背影。
这可真有意思。
他跟在温承身后，去老夫人的院子道了早安。
老夫人神采奕奕，颇为亲昵与温承谈着话。她左手边曾属于谢夫人的位置，如今换成了温承的生母卢姨娘，堆着笑为她与温承夹菜。
而右手边则站着温承的亲妹妹，府里的四小姐温棠。
少女面上是同母亲、哥哥如出一辙的喜悦，她挨着老夫人，刻意想与老夫人接近，可心底终究存着畏惧，半近不近甚是怪异。
温晓在抬眸间将场上众人神色收入眼底，了然一笑。
老夫人见温晓来了，与他不冷不热聊了几句，就收回大半个身子，靠在柔软椅背上，享受孙女的按摩。
温晓也知自己不受待见，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去。
待他的身影自屏风外消失，老夫人偏过头对着卢姨娘感慨：“还是承儿孝顺，晓得先成家再立业，咱温家这偌大家业，可指着这些小辈折腾了。”
卢姨娘虽面容朴素，却是老夫人亲自挑来的侍妾，也是众多姨娘里最得老夫人心的。
她小心陪着笑：“夫人勿怪，是乘儿太过猴急了。”
另一侧，温棠一面捶着老夫人的肩膀，一面朝母亲使着眼色。
卢姨娘在女儿求助的目光下恨得直咬牙，犹豫好半晌，看在老夫人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这才试探着问道：“老夫人，那您看，棠儿的婚事……”
她话音未落，老夫人却面色猛然一变，将手中茶杯“哐”地一声，重重搁在木桌上，茶水泼洒，将卢姨娘的手烫了一片。
卢姨娘不敢吱声，讷讷低着头听老夫人指责：“棠儿与陆家大少爷的事，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我温家做不来这种上赶着送女儿的事儿！”
温棠有些委屈，花一般的面孔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嘟囔着：“封家可以，我为何不成？况且，陆少爷也喜欢我啊！”
老夫人沉声道：“正因陆家少爷来者不拒，才更不该将你送入陆府！”
温承粗心大条，茶水喝到了一半，他看了看眼神闪躲的母亲，又看了看惹人怜爱的妹妹，一头雾水：“这是，棠儿想嫁与陆少爷？”
他被这个想法骇了一跳，连忙道：“不可不可！到时候关系一团乱麻，我与陆少爷该如何称呼！”
老夫又皱起花白的眉毛，目光锐利地望着对面的温承：“你娘这念头，确实该止！但你们目前最需要做的，并非思虑棠儿未来，而是……先止住陆家将嫡亲女儿许与温晓之心！”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愈加狠厉，那是温晓不曾见过的模样。
“温晓这孩子，自小就叛逆……他母亲谢氏的胃口也是大，说亲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最终都被谢氏否了……”
“如今谢家老抠妇一倒，他们也同灰飞烟灭没甚区别……这可是休妻、扶正妾室的好时机！
“致儿远行，梁氏也掀不起波澜。承儿，你母亲与你妹妹的未来，可都在你一人身上了！”
这话温承听懂了，他挺直腰板满面春风地应道：“祖母放心！父亲布置的任务我早已完成，那温晓一天天向外跑也不见做成什么事，绝非我的对手！”
老夫人哼笑一声，迎着门缝外耀眼的日光半合上污浊眼眸，嘴角却越发向下耷落。
“谢氏。”
她低声念着。
“大家族之女，也不过如此。”
主院的日光灼晒，温晓顺着树影，一路走到池塘柳树边。
风是燥热的，连细嫩柳叶拂过指尖留下的冰凉，都化作心底滋生的热意。
远远走来一面上带疤的侍卫，他做了一辑，又从温晓身边匆匆走过，只留下一句：
“城主府来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多事之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