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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老大,你干嘛不补觉,跑去哄那少爷玩?”
      ‘神经’拨开扎眼的刘海,又揉揉发痒的鼻尖,瞅着浑身沾染疲倦的男人,沉默的外表下是隐忍的暴躁火山。
      真不想跟这种状态下的蒋乾一起共事,他只是个技术宅男,一拳头挥出的风都能撂倒的那种。
      “你要是有本事,我都不会出现。”蒋乾目视前方,跨过黑黢黢的污水和散落满地的垃圾堆。
      狭小的巷道两边停满各种小吃摊和三轮车,在白日下,油污和灰尘异常明显。
      ‘神经’个子小又佝偻着身子,配上过长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显得十分怯弱,尤其站在人高马大的蒋乾身边,衬得自家老大凶神恶煞。
      偶尔露头的居民,拉住往外跑到小孩,啪一声,关上门保平安。
      蒋乾脚步一顿,沿巷两边的民方全部门窗紧闭,虽他看着不好接近,但也绝对不至于到这一地步。
      ‘神经’突兀开口问道:“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什么?”
      “繆鱼真,打听到了什么?”
      蒋乾没搭理他,只是脸色更加阴沉,当他看到明媚嬉笑的男孩时,便忘了先前的打算,甚至睡了为数不多的好觉。
      ‘神经’识趣的噤声,继续缩着肩膀走路。
      穿过狭窄破旧小巷,来到稍大的十字路口,门头是各色塑料布打的广告,整体房屋不高,色调灰蒙蒙的杂乱,这里是有名的城中村——三道巷。抬头眺望,各幢高楼大厦反着光,一江之隔,两个世界。
      “是那个吗?”蒋乾下颚轻抬,马路对面蹲着一个绿毛少年。
      ‘神经’掏出一个手持镜大小的屏幕,瞅了一眼:“嗯,是他。应该是刚染得头。”
      绿毛少年嘴里叼着草,绿豆眼在过路人群身上乱窜,一道影子落在身上,等再次回过神后,就是自己留着鼻血求饶。
      “我真不认识马川,大哥认错人了吧。”
      绿毛缩在死胡同墙角,抱着头嘴硬。
      “马川死了。”蒋乾不想废话,直截了当。
      绿毛明显一愣神,猛然抬头,眼神里都是震惊,然后低头看地不语。
      蒋乾蹲下,视线聚焦在他脸上,绿毛少年瞳孔持续抖动,明显的焦躁不安,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要是那一批人,你都不会说出一句话。”
      绿毛惊讶男人竟能看出他的想法,颤声道:“具体的我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晚上马川兴奋拿着一大笔钱,有一大包那么多!我问他哪来的,他就含含糊糊的说帮人家一个忙,我实在耐不住好奇......你,你知道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也想找点路子,当晚就给他灌了点酒,才知道原来是要杀一个人!这我哪敢啊,马川他衣兜里竟还有一枪,这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就赶紧跑了。等再知道他消息时,才知道进了牢里。”
      绿毛痛苦的抓着头发,痛哭流涕呼自己的脸:“我真该死,问他那破事,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泪水不停流的眼里充满不可置信,他抓住蒋乾的裤脚,语气里是小心的求证。
      “在牢里,在牢里都能......这势力得有多大!”
      绿毛再也受不了的哽咽,他怕下一个是他。

      夜幕笼罩,小吃摊出街,炒饭炒面烧烤味勾得‘神经’口水分泌,他嚼着炒面含糊道:“他也挺可怜的,一个孤儿没地去,还得防人暗杀。”
      蒋乾给他一个眼神,坐在小矮凳上,长手长脚寻找尽量舒服的姿势,他双腿岔开,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愈发深邃。
      “他的话你都能相信?白干那么多年。”
      ‘神经’用油嘴吹开眼皮上的头发,一边吃一边眼神示意原因。
      “面上倒挺可怜,那手可一直塞在衣兜里,看形状是把刀。”
      蒋乾掸掸烟灰,身子往后靠看过路的行人,有接小孩放学的妈妈,还有出来逛街的年轻男女,老年人大多也在傍晚出来散步,吵闹中带着温馨。
      “要是我们再晚些时间,那小子指不定犯什么大事。小偷小摸做多了,胆子就大了,再碰上马川杀人的刺激,心中欲望闸门一开,就由不得自己。”
      蒋乾脑子里慢镜头回放绿毛微表情,眼神一暗。
      “盯着这小子,他没说实话。顺便扒扒他之前犯的事,等完事,找机会送进去。”
      真假少爷,回归,刺杀。
      蒋乾想到上次拿着斧头砍人的繆鱼真,机敏、暴戾,又带着扭曲的愤怒。看来小少爷过得并不好,难得还那么开朗。
      ‘神经’点点头,问了句:“你真不吃啊。”
      蒋乾若有所思摇头,他猜到了什么,没了胃口。
      “你说马川为什么要杀小少爷?”
      蒋乾听到有人提起心中所想的人名时,松怔了下:“不是繆鱼真。”
      声音过于小,‘神经’没听清,继续追问:“你说是不是繆家气不过,派人暗杀掉的马川,他们家大业大的,绝对有这实力。”
      “目标是白云静,他呢,就是个......”小替死鬼。
      蒋乾实在不忍说出这几个字,怪不得从小身体不好,屡次住院。
      蒋乾有些烦躁,深吸一口烟,繆鱼真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坏的坦荡,人又异常娇气,但极具有生命力,这么鲜活的人竟差点死掉,在他不认识繆鱼真时,小孩说不定在地狱里来回数次。
      ‘神经’喝面条的呼噜声渐小,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黑,周围空气仿佛浸泡在汽油里一点就着,他咽下去喉管里的食物,准备告辞。
      “蒋大哥!”远处传来一声清脆。
      繆鱼真笑眯眯望着他,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刚把大客户送上车,繆鱼真就感受到一股视线,两道目光之间是车水马龙的道路和凌乱不堪的小脏摊。他蹙眉站在酒店台阶高处,似乎思索着选择。
      蒋乾坐在低矮的下坡处不说话,等待着对面的选择。
      片刻,蒋乾眉头一松,看着虽不明显,但被‘神经’捕捉到这一丝不对劲,他被蒋老大收留,何时看到他有紧张的时刻,眉眼间还有些柔情。
      柔情!‘神经’倒吸一口凉气,把两边刘海拨到中间遮住脸,垂头装死,他竟会用柔情来形容面如阎罗的蒋乾。
      繆鱼真垫着脚,尽量避免地上的纸巾和油污:“蒋大哥,你这是在吃饭?”
      桌上成堆的塑料碗袋,重口味调料粘的到处都是,旁边还坐着一个阴湿男。
      繆鱼真好奇的打量他,‘神经’收腹提肛,头垂的更低。
      蒋乾没理会两人的小互动,眼神直勾勾看着包着绷带的手掌,手心处还渗出一点血。
      繆鱼真无所谓的挥挥手,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随意:“没事,教训了几个人。”
      “没吃。”
      “嗯?”繆鱼真歪头疑问,反应过来后环顾四周,然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别处吃?我看这也快收摊了。”
      营业到凌晨的老板:“......”

      繆鱼真自顾自的点好菜,坐在装修考究的餐厅里,笑着喝着茶。
      他只要再搞到一单,玖元公司大区经理职位唾手可得,而面前男人就是自己的目标,
      繆鱼真眼睛里的火热把蒋乾烧的不自在,知道小孩在打什么主意,但被全然注视,仿佛天下只剩下两人时,心脏还是有些颤动。
      他就像一颗不起眼的顽石,风吹雨打都能承受,但被人满腔热情捧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蒋乾太孤独了,生死和纷杂断绝他与周围人的联系,他一人孑孓而行,看世间人性丑陋,突然在黑白生活中,飞来一只张扬七彩羽毛的鸟,倒是引起他的注意。
      繆鱼真有张欺骗人的脸和眼睛,即使蒋乾知道这种热情不纯,是小孩的一时兴起,也想陪他闹闹。
      “繆少年轻气盛,几次见你好像都挺惊险。”蒋乾视线故意落在绑着绷带的手腕上,抿一口茶继而看向繆鱼真的眼睛。
      本来还有些别扭的男人突然气场全开,犀利似鹰目般的眼神倒让繆鱼真感到不适。
      他回忆起在酒楼里的一幕幕,抿着嘴道:“还不是...”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电光火石般运转,话风一转:“还不是为了工作跟人发生了口角,我亲力亲为倒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生怕我压在他们的头上。”
      繆鱼真敛下上扬嘴角,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想到黄庭仗着经理身份泼过来的一杯水,他就怒火满满,本想在大金主面前奚落他,又考虑到可能会两败俱伤,给蒋乾留下说小话的印象,于是便假假真真叙述,不经意突显自己的优势。
      蒋乾故意咳嗽压住笑意,拾起筷子夹了胡萝卜放到繆鱼真碗里,余光没错过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这是有洁癖?还是挑食?
      蒋乾不动声色道:“能者多劳,但也容易遭受非议。”
      繆鱼真注意力不在对话上,接连给蒋乾夹了几筷子菜,顺便把自己碗里的胡萝卜掺杂其中。
      他似乎一点也不怕小动作被发现,虽笑着转移话题,但手上大大咧咧进行着动作,属于笑着打你脸,可真够猖狂。
      蒋乾夹起来回转移的胡萝卜吃了进去,他这被讨好对象真是失败。
      繆鱼真无所谓的吃着饭,在饭局间隙见缝插针暗示下一次合作,临近结束,再一次提起时却被蒋乾打断。
      “繆少这地位,还有人敢打压你?”
      虽是疑问,可略微凹陷的眼睛里都是淡然,像是人类藐看地上的蚂蚁,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漫不经心。
      繆鱼真是假少爷,现在谁人不知,蒋乾这上扬的疑问语调配合毫无好奇的表情,一瞬间点起他的愤怒。
      繆鱼真竖起防备,他讨厌别人不尊重他,都是妖魔鬼怪,装什么善男信女,分什么高低贵贱,他繆鱼真身上留着什么血有那么重要吗?
      本以为和他还挺投缘,到头来也是一个狗男人。
      “蒋总,聊工作上的事就行,以咱俩的关系,私生活就算了。”
      繆鱼真瞬间把身上的血液调冷,露出冷冰冰的笑。两人目光属于冰天雪地碰上木讷石头,
      “鱼真。”亲昵打断寒冬腊月气氛。
      繆裴修施展众人熟悉的微笑,对蒋乾点头示意。
      繆鱼真没听清两人的寒暄对话,只感叹黄庭腿脚挺快,这么短时间里找到主子。
      肩膀上搭着的手力渐大,繆鱼真蹙眉,双手揽下繆裴修宽大手掌。
      繆裴修眼底凉薄含笑道:“那蒋总,我就带小孩回家了。”然后,眼皮从下往上一掀,有种审视意味。
      这么明显的消极情绪,繆鱼真还是第一次看到,从小被当成唯一继承人培养的繆裴修,无论学识还是礼仪都是顶尖老师教授。
      他待人温和又不失威严,对待男女老少、富有贫穷,高官贫民都是一样的态度,令人无可挑剔,这次反常行为甚至有些失礼、傲慢。繆鱼真狐疑歪头打量蒋乾。
      远去的一高一矮两人气势逼人,他们在的地方就有聚光灯,周遭人侧目让道暗自揣测。
      蒋乾看向两人亲密握着的手咬咬后槽牙。呵,蒋总,称呼都变了。
      想到小孩冷着一张脸,嘴里吐出冰棱来刺他,蒋乾就一阵胸闷。五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落下,伴随着哒哒声,回想起刚看到繆裴修,繆鱼真脸上不易察觉的胆怯,眸色越发深沉。
      “老板,您看是刷卡还是其他方式?”
      挽起头发的服务员轻轻弯腰,一小本账单递到蒋乾面前。
      得,又被那小子坑一次。

      到了白楼,已经夜深人静。偌大老宅灯火通明,却悄无声息。
      繆鱼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二楼冒出个头,是白云静再给他使眼色。繆鱼真只觉得蠢得慌,只会做些费尽的无用功。
      在繆裴修视线过去时,白云静嗖一下缩回了屋。
      “上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繆鱼真熟练的拿着医疗箱走到书房,繆裴修后仰在椅子上,额前落下几缕头发,使他不那么严肃紧绷,眼下是青色痕迹,这时才能窥探到无坚不摧下的疲惫。
      环境静悄悄,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繆裴修拿着纱布擦拭溢出的血液,熟练的消毒、撒药,绑绷带。一套行云流水的规范医疗包扎后,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
      “说吧。”
      繆裴修打开电脑,边工作边等着小孩的坦白。
      “是黄庭找了你吧,他狗腿倒腾的还挺快。”繆鱼真嗤一声,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晃晃发酸的脚。
      繆鱼真自顾自的说:“廖长生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客户,就算已经签合同又怎样,只要钱还没到手,一切都有变数。”
      繆鱼真反身,一把按在繆裴修面前的文件上,凑到他面前,理所当然道:“你说是吧。”
      繆裴修抬眼:“你?”
      “哎呀,不就是个称呼,干嘛那么在意。舅舅?哥哥?”繆鱼真不以为意,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一开始在陌生环境有些发怵,会规规矩矩喊舅舅,之后胆子越发的大,舅舅,哥哥乱喊一同。反正被叫的当事人都没意见,更由不得别人怎么说。
      繆鱼真自顾自的讲着他那一套歪理,越扯越远,繆裴修不得不摘下眼镜,沉声他的名字。
      繆鱼真话一停,不开心的跳下桌,踢了踢桌子,嘴硬道:“这是生意,商人都这样。”
      繆裴修不知道他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养了他那么多年,自己的耐性倒是涨了不少,小孩的眼色倒是不停退步。
      “这是我生气的点吗?”
      繆鱼真知道他在说什么,憋着嘴低头不语。
      一声重重叹息响起,繆鱼真手上的手被攥在手心里。
      “搞成这样,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繆鱼真恶劣的说:“他伤的更狠,脑袋都开瓢了,还能找你告状,看来还是打轻了。”
      “做生意可以,但这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
      “怎么不能打,就让一个经理为所欲为?他才不是什么好货,靠着职位性骚扰同事,欺凌下属,甚至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老婆,他不该打?!”
      繆裴修看着他不语,几秒后,繆鱼真读懂了潜在信息,不可思议道:“你都知道?这种人还留在公司!”
      繆裴修把他拉到自己的双腿中间,握着他的双臂道:“真真,你还小,这里面太多事情。就按照我当初说的来总公司,跟在我身边,你想怎么做都行。”
      繆裴修压住他的挣扎,玖元公司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是唯一繆老保留掌管的企业。里面错综复杂,他隐约感到不对,繆鱼真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惹的繆老的注意,自家人倒好说话,只怕那些与繆老交往的人,虽不知道身份,但从隐晦态度看,似乎有些势力。他这几年暗暗调查,就快摸到主脉络,情况十分凶险,这时更不能让鱼真混在里面。
      “明天把合同还回去。”
      繆鱼真心气大,用力一挣,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繆裴修翘起腿,黑暗笼罩他半边脸,脸色更加晦暗不明。
      暗自观察脸色的繆鱼真轻微发抖,食指不自觉的扣大拇指的指甲缝。
      “那个男人怎么回事?”
      繆鱼真知道他再说蒋乾,老老实实交代了经过。
      “不要和陌生人经常来往,我教你的忘记了吗?”繆裴修翘起的脚晃了晃,回想起那个如狼一样的男人,心中唾弃万分。
      都是些包藏祸心的野兽,只想着怎样拐走小孩,赶走一个还有一个,真令人烦躁。
      繆裴修不耐的啧一声,已老实的繆鱼真抖一下,他提着心生怕男人腰上的皮带。
      察觉到繆鱼真的不对,繆裴修压下心中暴虐,缓步向前,揽着小孩的头靠在自己的腹部,手掌摩挲顺滑的发丝和发烫的耳尖。
      “鱼真,不要怕我。只有舅舅会对你好,待在我身边,听话好吗?”
      亲昵低沉话语在繆鱼真耳里犹如魔鬼低吟,他忍着心悸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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