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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临安 ...

  •   话说阮家姥姥带着宝儿和孙子三毛一路走到瓜州渡口处,给了船家一百文,上了舫船,沿着大运河往临安而去。

      莫宝儿一路吃了睡,空了看,前世都不曾看到过这样一副繁华富庶的江南景致,这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运河此时正是正处在它最繁华的时刻,往来船只,从艨艟巨舰,到铁头私船,大滩船,外国来的商务船,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遗憾的是,她大多数都被横抱着裹在襁褓里,姥姥怕她着风,总是包裹着她严严实实,只有偶尔她醒来,才会因为被逗弄着才有机会竖起来看。

      两岸夹江而峙的山峦,氤氲在烟雨朦胧中,偶尔的粉墙黛瓦连片成群,都说江南的风景是在烟雨中的,这时节堤岸之上霞紫缀红的,一晃眼,就又看不到了。

      进入了长江水道,水势又开始汹涌,可以感受到船只的颠簸,听得到潮击舟头的声响,在这种摇动中,她时不时就又眯瞪了小眼睡过去了。

      随着这一路的行走,结合一路的看,无论是人物穿戴,还是偶尔谈论的话题,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里大概是南宋的时代,距离那家国沦陷的战争已经有些年头了,南边又是鱼米之乡,临安附近更是繁华。

      她倒是不关心时事政治,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能看到自个那个久仰大名的爹,醒过来只迷迷糊糊在半睡半醒间看到过他来看过她,后来就一直被公事缠着身见都不曾见了。

      唉,她那点想做米虫的念想也没能够维持多久,得,人生果然不会一帆风顺。

      不过看起来这个阮家姥姥人是不错,一路对她仔细的很,也许是经验足,弄得宝哥并没有因为小而受到颠簸不适,更何况,这个小婴儿的样子确实讨喜,乌溜溜的眼睛特精神的转,不哭也不闹的,随船的媳妇老婆子的似乎都喜欢逗弄,热心热肠的帮着照顾,带着奶娃娃的还肯给口奶水,小家伙倒也不曾饿着。

      但凡有人问起,姥姥都只说莫宝儿是自家的孙女,带着孙子出来走亲戚的,也没什么人怀疑,只是不少人都说这姥姥有这么个讨喜富贵的孙女真是有福,甚至有人还想讨个娃娃亲去,姥姥胡侃着说庙里头大和尚说了这闺女八字硬,不可早定人家,婉拒了对方的意思,对方也不恼,还给了随手的小玩意说是给娃娃玩闹。

      这一路,莫宝儿凭着那张人家人爱的小模样,愣是搜集了不少玩意,小佛珠,如意结的小挂饰,铜铃,铜板,蜜枣糖蜜枣子金桔团的小吃食更是应有尽有,也不管她奶娃子还没断奶呢,反正逗她一笑,特能让那些有娃没娃的女人开怀。

      数日后,渡船进入了钱塘江的水面,四周更加的热闹了,这里经过绍兴朝二十几年的经营,从隋唐以来就开始发展的临安已经达到了鼎盛。

      沿岸有很多的市郊外的集市,也有着连片的农田,稻花香得扑鼻,偶尔会有牧笛沿着岸堤悠扬的传来,再一次催睡莫宝儿那贪睡的脑袋。

      睡不久又会被一声声吆喝闹醒,可以看到忙忙碌碌上下运货的货船,贩夫走卒吆喝的声音,蚂蚁一样被运往各个方向去的货物,排列一个接一个的马队,骡子。

      远远的山壁上半隐半现的佛寺道观钟磬声长远的传来,扑啦啦惊起了一排水鸟。

      凭着她的小眼睛可看不多少东西,但是光这些,足够令她感到这个江南的首府,有多么的富庶热闹了。

      舫船又走了数日,在北关外的长板巷码头落了船,姥姥又牵着骡子拖着板车,将她和三毛放在上面,自己拉着一路往城内走。

      要说这一路唯一的不顺,就是那个叫三毛的,这么大点的娃,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一路都不大说话,还总拿一种愤恨嫌弃的表情看她,这是她醒来以来第一次看到有嫌弃她的眼神。

      小屁孩搞得她像是欠了他一屁股债似地,怎么招惹他啦?

      屡次使出杀手锏山花烂漫的微笑却换来一记白眼和冷面后,她终于认识到,这娃和她有不可逾越的阶级仇恨,是无法化解的。

      还是吃好喝好继续睡好的好。

      这一回她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呼啦啦的大嗓门在喊:“哟,她姥姥,侬回来啦,这一趟可走了老久的咯!”

      阮家姥姥乐呵呵应了声,牵着骡子上前招呼:“二牛婶,忙呢?可不是够久了,二牛兄弟可好!”

      “各个死鬼能有啥不好的,这不还给他送吃食触祭去,他姥姥,也就您老能折腾,走那么老远的路去给三毛祈福,怎么样?那些个大庙大社的,可有得个好签?”

      “呵呵,心诚就好,也不图啥大富大贵的,就是怕这娃命硬八字太重,三倌是一家主心骨忙,英娘也是抽不出身,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多动动省的锈住了,也没几年好活泛了,给孙子求个平安,死了也甘心喏!”阮家姥姥这回出门是接了楚氏送来的信,但是因为事先告诉过她莫要声张,她就带着自家孙子说是要给他去附近各庙各祠的求个签卦,发个愿,好让菩萨保佑他家孙子平平安安。

      你还别说,老人家虽然一路先到了楚家,回来的路上也着实又走了很多路,带着两个小的拜了不少的庙宇祠堂的,乡下人不撒谎,说要发愿也确实要做到。

      老人家这脚力劲可确实是看不出来人老的。

      长得矮矮胖胖的二牛婶是阮家所在的祈祥坊里有名的大嗓门,泼辣了点,长得比较粗黑,但是心挺热乎,她家汉子二牛在城郊种地,她则在这坊里开了家菜铺子,夫妇两个共生育了二男二女。

      老大今年十四了,本是想着考个功名的,但是不是读书料,没能考上,家里也供不起继续读,就跟着老子下地干起了农活,老二不喜欢一辈子陷在地里头,可也不会读书,自个寻了个造船的活计,在临安城北运河码头的私家船坊里学手艺,二个女儿手头拉着的叫李凤环,今年五岁,二女儿李桂娘一岁半,还小没带出来,这几日农忙,她赶着正要去地里给二牛父子送吃食,却不想碰上回来的阮家姥姥。她拉过站在一旁的三毛打量:“三毛,跟着阿嬢走那么久,饿了吧,来,吃个馒头!”

      “哟婶子可别,这不是给你家二牛的嘛,这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的,我给的你还嫌弃不成?二牛的我备着呢,放心够他那牛肚子的,三毛还是孩子可不能饿着,来,三毛,吃吧,跟婶子还要客气么?”

      三毛这会子倒没有一路来的沉默,弓了下身体应了声:“谢谢二牛婶!”接过来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造谣,我看这孩子那点像是命里带煞的?又懂事又肯干活的,四毛五毛都没他伶俐,我看姥姥你家日后有指望的,还是三毛,您信不?”李二牛这个媳妇是个热心肠又自觉很有见识的,因为自小就跟着丧妻的父亲打理家务,见识多,平日最喜欢给人看相算命的,当然不过是说说,也不赚钱。

      莫宝儿早就被四周闹闹腾腾的声音给吵醒了,不知道何时她已经身在一个异常热闹的坊巷里了,人来人往吆喝不断,两边从她的角度看到都是店铺,竹木结构,大多数都是二层高,有些搭着欢门彩楼,挂着绣旗,有些悬着花拷拷儿的,琳琅满目一片。

      正看着有趣,听到了三毛的回答声,不由对一向没声音的三毛表现出来的小孩子样表示惊奇,心里头感叹,哟,这个家伙不是愣头小愤青啊。

      她心里头想,脑袋开始动,发出哼哼唧唧的吭哧声,一下子把二牛婶子吓了一跳,以为是个包袱,却原来是个襁褓。

      忙上去一看,一脸惊奇:“哟,她姥姥,你啊里弄来这么个菩萨娘娘般的奶娃呀?”她那个嗓子一嚎,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一张黑胖的脸,可把莫宝儿吓了一跳,脸蛋唰的红了红,又白了白。

      二牛婶一看就喜欢这么个讨喜的丫头,赶紧抱起来颠着:“姥姥,这娃娃哪里来的?”

      阮家婆婆呵呵笑了笑:“这不是一路拜神拜庙的路上,有家大庙据说开光的菩萨灵验着呢,就去拜了拜,结果正好方丈看到了老婆子就让我领这个孩子来家养着,说是这孩子的命盘八字冲父,不得已送来庙宇希望找个好人家收留了去,老和尚说这个娃娃和我阮家有三世缘分,合该我领了去,菩萨之命,可不敢不从,所以就把这孩子抱回来了。”

      “我说姥姥,您老不是想给你这三毛孙子留个媳妇吧?看各个小囡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长得那么水灵,瞧这眼珠子,这手劲,这耳垂,全都是福相啊,将来可不定要给您老带多大富贵呢!”

      姥姥呵呵笑:“我老婆子哪管啥富贵不富贵的,好歹平安过,别有个天灾什么的收成好铺子红火就是好的,这娃娃我可是要当孙囡养的,咱那媳妇给我儿生了五个萝卜头,可惜了没有个孙囡,可别说啥媳妇不媳妇的。”

      二牛婶明显不信的样子,倒是来了精神头,拉大了嗓门道:“这小囡我看着真讨喜,哎哎哎,我也不去送了,让我闺女去,我跟你老一块回,一会给这女娃娃和你家三毛合合八字,说不定真是有缘分的!”

      二牛婶说风就是雨,立刻抱着莫宝儿提溜着篮子往回路走,阮家姥姥知道她这性子也拦不住,之后拉着骡子带着三毛跟着。

      快到门口,二牛婶就喊了家里头的伙计领着饭食去给地里的人送饭,自个一路大着嗓子吆喝的左邻右舍都竞相跑来了。

      这一带街坊邻居全都是老相识的,平日里常有来往,这回听到二牛婶嚷嚷着阮家老婆子带回了个菩萨样子的奶娃娃,可不都跑来看热闹。

      这阵势,可把莫宝儿看呆了。

      阮家在坊口南面开了家分茶酒店,不算大,上下也就十来张座椅,但是临街一面装饰的很有味道,列着花架,安顿了几株松卉,雕花的门楼子四面敞开着,跑堂的“大伯”①麻溜的传唱着菜名,跑上跑下像个猴子,二楼的窗子临西面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致,店堂内两壁装柜,摆着柜台,其他的堂壁上挂着几幅书画,摆着椅凳,雅座里还会有插着四时鲜花的瓷瓶点缀一下,正符合着时下流行的文人斯文味道。

      二牛婶也不怕吵了客人,进了店堂就拉开嗓子继续嚷嚷,惹得不少熟客也聚过来看热闹,这里平日里大多数关顾都是熟客,来了多了和邻居家也熟识,二牛婶是个能嚷的,附近街坊都认识她。

      所有人都围观这个娃娃,不知道多少双手传送着莫宝儿,全当是看珍稀动物一般。

      莫宝儿觉得简直就是被当成ET了的感觉,还都喜欢扭一扭她的脸蛋,女人手轻也罢了,这也不知道有谁的咸湿手下手重的,难过死了,终于一蹬腿,想了个无奈的法子,嚎啕大哭起来。

      “呀呀呀,各个小囡否得了(不得了),那么久才哭,好白相(好玩)的呢?”

      “可不是,这小腿嫩得,恨不得咬上一口是不是豆腐做的呢?”

      “阮家姥姥,你家可有福咯,这说不定是观音娘娘投胎的呢,保佑你家富贵平安!”

      “是啊,阮家娘子,快点出来看!”店堂里人左一句右一句,可令莫宝儿看到,什么叫众口铄金了。

      还好是好话,就是真闹腾。

      好半天阮家姥姥的媳妇,阮平家的英娘正在灶头上炖着鱼羹,听热闹塞了点柴火压小了火头,弹弹衣裙上的灰尘,才一掀帘子从后面走出来。

      掂了掂绑在身上的七毛,问道:“这是咋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店中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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