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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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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多的时候终于到家了,陈贝果下车时比在车上还安静,陈玦必须得在心底默念“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才能劝住自己去找陈贝果搭话的念头。
但其实,要说什么呢?
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对陈贝果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自己都还没有理出头绪,又要如何去开解另一个人。
进屋后,陈玦狠下心直接无视陈贝果显而易见的失落和不在状态,清了清嗓子,说:“泡泡澡放松一下,今天够折腾的了。”,然后径直回房。
陈贝果叫住了他:“陈玦,我喜欢你的小企鹅,戴围巾的那只,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他一字一句说得慢且清楚,重化人形不久,吐字还不甚流畅。
没有被客厅的灯光照亮的走廊里只有月亮洒下的清晖,照在陈玦立体的五官上形成自然的光面与暗面,他在听到“我喜欢你”的时候心脏落了一拍,那一下太重,以致于在听到“小企鹅”的时候有些缓不过来。
陈玦深呼吸,然后说:“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喜欢最好。”
而后,他落荒而逃。
陈贝果看着陈玦的背影,耳边响起巨大的关门声,他的身体像被撕裂开来露出仍在努力跳动的心脏,裂缝中流出汩汩的鲜血。
好痛,小时候细皮嫩肉的学走路摔倒时都没有那么痛,痛感将他的四肢塑成固定的石膏像,对着背影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了头。
“聊得挺好的…”,陈贝果想,这可以说明陈玦有喜欢的人了。
离开林煦家的时候还壮志凌云地说要问问陈玦喜不喜欢他,现在看来答案好像不言自明了。
他打算明天就走。
再看看也挺好的。
这一年不是一无所获,他得到了名字和小企鹅。
这一年挺好的。
客卧,热腾的水汽氤氲着整个浴室,玻璃从明鉴变得模糊。
陈玦站在淋浴头的正中央,让水流直落而下打到自己身上。
他好似在借增压过的水流冲刷那些挡住他视线和感觉的东西。
“陈玦,我喜欢你,”,那一刻的期待胀满心脏。
“的陪睡小熊。”,那一刻的失落刻骨铭心。
两种极乐极衰的感受就发生在分秒之间,让他连反抗都来不及,于是那一刻产生的窒息感清晰地提醒他一件事:他喜欢陈贝果,非常喜欢。
陈玦在流水下低着头,任由水流从头顶滑到两颊,再顺着下颌砸向地面。水汽让他的眉眼变得分明异常,却又冲淡了平素眉间难以遮挡的尖锐的攻击性。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发现自己没有抗拒便接受了这个答案,喜悦像烟花一样在脑海中炸开,它们的尾巴下坠的时候,那些轻飘飘的彩带好似有了重量,像蘸过糖浆。
陈玦尝到一种爱人的愉快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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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玦原本的工作计划是去视察厂区,但经过昨晚的一番折腾,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只想守在陈贝果身边哪儿也不去。
他起身已久,在厨房慢慢煮一锅牛奶燕麦粥等陈贝果起床。
牛奶燕麦粥说来简单,但要煮得浓醇丝滑却不是易事,须得人在锅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一边观察牛奶的状态,一边斟酌着加入燕麦,是一道简单却省不了心思的美食。
时针指向九点,他打算去叫陈贝果起来了。
但是打开主卧的房门后,迎接他的却是整洁冰冷的床铺——人分明离开好久了。
什么时候起来的?去哪里了?
陈贝果在这里没有朋友,陈玦想着应该是跑到园子里疯玩或者找林煦了。
起床也不来叫他,他可以陪他玩啊。
陈玦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拿出手机拨给林煦,问陈贝果是不是去找他了。
林煦在那边支支吾吾,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陈玦当下就有不好的预感,说:“发生什么事了?直说。”
林煦只要从头到尾再给陈玦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陈贝果为陈玦解释时,重点都放在如何让陈玦相信他不是骗子上了,一些这样的信息比如“一年之期”就没有提及。
陈玦一边听一边觉得自己的耳膜在震颤,“回山上去了”是什么意思?回家?难怪昨晚问他要陪睡小熊!那还回来吗?不回来的话他怎么办?
听到中途,陈玦觉得这事在手机里讲不清楚,便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林煦说:“家。”
一路上,陈玦的脚就没松过油门,在导航软件一阵阵“您即将超速”的播报声中到了林煦家楼下。
两人见面后直奔主题,陈玦问:“怎么突然就走了?!”
陈贝果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是九月,现在才七月——显然,陈贝果的一次消失已经让他经验十足,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到无法使用大脑思考。
在陈玦提出要来找他的那一刻,林煦便没打算隐瞒,他说:“陈贝果喜欢你,但他觉得喜欢别人,所以提前回山上了。”
陈贝果的突然离开没让陈玦陷入慌茫,但林煦一句话就让他云里雾里。
我喜欢别人?什么时候的事?
许是瞧见陈玦脸上一瞬间的呆滞,林大善人又为他解释起来:“小精…陈贝果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喜欢你,但是不确定你对他的心意,毕竟……他说你一直在物色要养其他的小狗。在他还是小狗的时候便开始物色了,这让他很难过。”
“他说他要回去当面问一下你,但是今早来找我的时候却说他没有问,但是他可以确定你已经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他是今早天微亮的时候回去的。”
陈玦觉得自己好似置于冰火两重天之中,一边是剧烈跳动的心脏在告诉他陈贝果喜欢他,一边是冰凉的身体提醒着他陈贝果觉得他喜欢别人所以走掉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别……”,陈玦火急火燎地提出这个疑问,脑海里却在话音刚要结束的时候响起一串声音——“我爸妈安排她来和我相亲”、“聊得挺好的。”
……他都干了什么?在贝果忐忑不安要来问他的心意时,对他说他去相亲了并且还聊得挺好的?挺好的?!
难过昨晚在车上的时候陈贝果的神情便很不对劲,那时候他在干嘛?为自己的试探取得实效而心生愉悦?
陈玦为自己的莽撞而羞悔得低下头,为了掩饰还用手挠自己的后脑勺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玦你真是蠢得药石无医,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明明知道贝果是那样单纯的性格,却仍然不怀好意地拿着人类社会的手段试探他。
他不得不大口呼吸来缓解产生的不适。
许久他才抬起头,转而警醒地问:“你呢?也要走?”——他注意到初次来时沙发上摆放的毯子、外套等都消失了,原本有了人气的酒店套间再次泛出一尘不染的冷冰。
陈玦的眼神并不严厉,只带着刀割般的急切,如有实质般将林煦钉在原地,几乎不知是否该诚实回答:“啊,对啊。”
“我原本是下山来陪陈贝果的,现在时间到了,他回去了我也该走了。”,没走是因为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比如南湖区的一家老字号香煎去了几次都没吃到,实在可惜又可恶!
“你不能走!”陈玦没有思考就甩出了这句话。
这一刻,陈玦觉得自己危机四伏。
恋人分手后消失于人海是那些个电视电影中经久不衰的戏码,配上煽情的背景音乐总能赚人眼泪。陈玦看过一两次,只觉索然无味,搞得像生离死别有何必要?可能每每撞见这种镜头时丢出的白眼太多,发出的嗤笑太多,现下因果轮回报应回到自己身上了。
陈贝果是精灵族,住在不知道哪座云雾缭绕的山上,与世隔绝,这不就等同于与他陈玦隔绝?那真的是生离死别了!
他两手一挥离开了,自己手上仅存的唯一和他相连的线就是林煦,他当然不能放他走。
林煦被陈玦看得心慌,正是七月骄阳,身上却不知哪里受了风,凉飕飕的。
很快,陈玦又注意到,虽然屋子里的生活用品收拾得差不多了,但茶几上装小零食小点心的篮子却仍旧满满当当,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微微上扬,成竹在胸地问:“你下山多久了?湘南市历史文化悠久,又是国家改革开放的第一批试点城市,所以在这里能找到各种好吃的,古法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只要你想吃。”
他轻松的语气好似在“利诱”,但出身商人之家、从小旁听无数场会议的经历给他的生命打上了底色,挺拔的站姿、闲适的姿态显露出这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威逼”。
林煦在心里叫苦不迭,唉妈妈我遇到大麻烦了,唉陈贝果你干嘛要喜欢这种人。
然而然而,林煦躺平了,一点挣扎都没有。他决定,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既然弱点已被对方看透,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他利落地给陈玦列出长长一条食单,都是他好奇不已的美食——妈妈,我终于也是和奸商同流合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