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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念随心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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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话锋一转,说去了冀州,“殊岳,你叔父管着冀州也属实不易,北边的西羌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郑殊岳全然忘了来时冀州王府上下同她说的话,接话道:“不过也还好,我们如今同西羌是井水不犯河水。”
太夫人点了点头,“那你父亲呢?”
不问想不起来,一问吓一跳,郑殊岳一下反应过来,改口道:“我父亲,就是漠北王啊?”
“嗯?你没骗祖母吧?”,太夫人语气不变,“祖母娘家可就是桓阳的,紧挨着冀州,我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安平侯府,也是京都数得上名号的人家,娶个媳妇进门,得清楚是哪门哪户的。”
郑殊岳一口咬死了,“祖母不信你去打听吧,冀州有两个王女,一个大王女,一个小王女,我就是小王女。”
郑殊岳惯会扮猪吃老虎,面上一点慌乱之色都没有。
太夫人点点头,语气有些郑重,“好,那我就派人去查查,要是知道你和莫北王的关系不是父女关系,那你冀州就是欺君,我记得我们大乾去谈结亲的对象是冀州王女,那得是正正经经的冀州王女,若不然……。”
“若不然怎么样?”郑殊岳急急询问。
太夫人语气依旧郑重,“若不然那大乾与冀州的合约就不算数。”
话才出口,郑殊岳就想到了冀州的水,但是她还听说了,这个合作还有个原因是要撤兵出来去昌平打东狄。
“即使我不是真王女,那大乾与冀州的合约也不敢不算数。”
太夫人一脸疑惑的看着郑殊岳。
郑殊岳接着道:“我不懂政事,但是大乾现如今在打东狄,大乾也不敢贸然与冀州撕破脸的。”
太夫人虽面露欣赏,却是说道:“昌平的战争总会结束的,但是你们冀州却是离不开水源的,你要和我说实话,我就当做不知道,但是你要是连祖母也骗,祖母就真伤心了。”
太夫人的话直直戳到郑殊岳的心窝,她有些着急的起身,片刻又跪在太夫人面前,语气有些哀求道:“祖母,我们不是有意欺骗大乾的,是我阿姐,她有了心爱之人,如果强行让她嫁来京都,她会死的。”
太夫人追问,“那你怎么愿意来?”
郑殊岳面露难过之色,缓声道:“我不来,就只有阿姐来,阿姐来万一想不开,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话说的悲悲切切,上首太夫人招招手,郑殊岳起身走到近前。
太夫人将她拉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坐着,“你是个好孩子。”
郑殊岳眼泪夺眶而出,“祖母,孙媳求您。”
太夫人点点头,“祖母不说出去,但是祖母有个事情要你帮帮祖母,你帮了祖母,祖母就守口如瓶,一辈子不说出去。”
郑殊岳面露疑惑,“什么事?”
从静安堂回来,郑殊岳就心不在焉。
连翘问她,她才面如死灰的说道:“我不是冀州真正的王女的事情,我说给太夫人听了。”
连翘吓的一哆嗦,这事儿在冀州的时候,那是专门嘱咐过的,怎么就说出去了。
“哎”,郑殊岳叹了口气,急中不会生智,但很容易出错,她就是太着急了,只要她不说,去冀州查不出什么的,冀州上下都被叔父叔母交接过了,现在好了,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
连翘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不要紧吧?”
不问还好,一问,郑殊岳就又叹气。
“太夫人让我要把自己当做真正的侯府少夫人,要伺候好萧晏,萧晏回来要给他端茶倒水,要让萧晏少去衙门多回府……,你说,你说这人的性格习惯能改变吗?”
真殊岳像是在控诉。
连翘在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要说什么,只是面上焦急。
“少夫人,奴婢是太夫人派来伺候您和小侯爷的。”
门外一个仆妇的声音传进来。
郑殊岳看向门口,这嬷嬷看起来还年轻,约莫四十岁左右。
郑殊岳挤出一个笑容:“你愿意做什么自己看着做吧。”
那嬷嬷低着头,说道:“少夫人,你可唤奴婢秀嬷嬷,原也是在小侯爷身边伺候的,太夫人说了,奴婢来明安堂就听少夫人差遣,少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一席话说完,郑殊岳头都大了,这哪是奴婢,这是监工啊。
“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就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做吧。”
说罢,郑殊岳低声同连翘说道:“希望萧晏不要回来了,就天天待在宫里。”
连翘怕被那嬷嬷听了去,忙道:“小王女。”
郑殊岳一副随他去的表情看了一眼连翘。
不知是不是被郑殊岳说中了,连着好几天,萧晏都没回来。
太夫人那里也不要她去问安,说是侯府本就是武将世家,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郑殊岳落的清闲,自然高兴。
不过该来的还得来,这一日,郑殊岳正在嗑瓜子,就听到门房来传话,萧晏回来了,现下到了书房。
下意识的,郑殊岳看了门口那秀嬷嬷,又急急起身,对着连翘道:“备茶,我们去看看小侯爷。”
连翘手脚麻利,不多时主仆二人加上那秀嬷嬷就出了明安堂,往萧晏书房去了。
秦起见着郑殊岳前来,忙大声道:“少夫人,小侯爷刚回来。”
书房中的萧晏在秦起这声音中知道了郑殊岳来了书房。
才抬眼看去,郑殊岳就到了门口。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第一次见面,今日郑殊岳身着水红色的衣裙,衬得一张小脸娇媚无比,只见她缓缓开口:“夫君,你回来了。”
郑殊岳面上笑意盈盈,手却攥的紧紧的,因为她也为说这声“夫君”弄的似要起鸡皮疙瘩。
“嗯,”,萧晏面上不显,点了点头。
只见郑殊岳带着丫鬟仆妇跨入门槛,声音刻意的放缓压低,“夫君辛苦了,我给你送杯茶来,润润嗓子。”
说着,身旁的连翘就眼疾手快的端着黑漆木盘子走到郑殊岳身旁。
郑殊岳端过茶水,就放到萧晏面前。
面上笑意不减,加上有些谄媚的语气神态,萧晏只觉浑身不自在。
仿佛那日在围场上见着的不卑不亢的女子是他的错觉。
他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掩饰尴尬。
门外秦起瞧见正喝茶的萧晏,有些纳闷,刚刚不是还告诉他不要茶水的吗,怎么就喝起来了?
疑惑间,也不知怎的,郑殊岳带去的仆妇手肘拐了一下连翘,连翘回看,就见那仆妇示意她出去。
连翘从来听命令听惯了,都忘了思考就随着那仆妇出了门。
遇上了门口的秦起,三人面面相觑。
那仆妇像个没事人一样,竟顺手将门拉上。
房门合上的声音,让书房中的两人同时看向紧闭的房门。
郑殊岳十分错愕,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还是萧晏,开口道:“小王女,你是有什么事吗?”
郑殊岳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住,继续说道:“夫君没有什么事,听下人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送送茶。”
萧晏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郑殊岳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淮江灯市,他见着的女子,好像那女子身量也同郑殊岳一般高,而且那女子好像也姓郑,他听见刘衡唤“郑小姐。”
想着想着,一时眼睛就放空了去。
郑殊岳忙道:“夫君,你是怎么了?”
萧晏回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郑殊岳一听,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笑着道:“莫不是夫君将我认成文小姐了吧。”
“文小姐?”
萧晏疑惑的样子不似做假,郑殊岳不知为何突然忘记了太夫人的叮嘱,努嘴道:“我都知道了,文小姐同你青梅竹马,你母亲要将她娶进门给你做平妻呢,我是同意的,你同意的话就选一个好日子,将这事情办了。”
萧晏还在震惊中,还来不及解释,郑殊岳就虚行了个礼,就离开了书房。
郑殊岳脚步匆匆,秀嬷嬷和连翘见状,紧紧跟上。
书房中只留萧晏莫名其妙的看着郑殊岳离去的方向。
秦起也十分疑惑,“少,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萧晏脑袋飞速运转,母亲同郑殊岳定然是说了那事,他不是早就同母亲说过了吗,这事不要再提,怎么还提。
桌上的茶盏还在放着,里头的茶水已经凉了,萧晏处理完手头事务后,就去了一趟瑞安堂。
柳氏见着萧晏来,又开始哭哭啼啼,先是说萧老侯爷今日训斥她,后又让萧萧晏评评理,什么文映晚来陪她,郑殊岳却没有丝毫待客之道,后又说郑殊岳动不动就威胁他,一会儿要去别宫,一会儿要回冀州……。
萧晏听了个大概,他来之前已经查访清楚,新婚第二日母亲就提娶平妻的事情。
萧晏见着柳氏情绪激动,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母亲,我知道了,我想吃你做的米糕,你能不能做些?”
柳氏最宝贝她这儿子,情绪瞬间稳定,“好,好,好,我这就去做。”
萧晏点点头,随着一起进了厨房。
柳氏不让他进,“晏儿,你快些去坐着,母亲做就是了,君子远庖厨。”
萧晏没有听柳氏的,还是在厨房里看着柳氏做米糕。
不经意间,萧晏开口道:“母亲,今日同僚们说起婚姻的礼制同以往有变化,我想听听你同我父亲成婚时的礼仪是怎么样的?”
柳氏思考了一会儿,就开始说起成婚当天的礼仪。
萧晏有耐心的听着,又接着道:“那第二日呢?”
柳氏停顿了一下,有些伤感,“第二日呐,就要给长辈敬茶,敬完茶呢就要回门了,但是离你外祖家太远了,就没有回门了。”
萧晏听到这里,连声安慰道:“外祖家虽远,但是母亲,我祖母待你好,也算是有个慰藉。”
柳氏点点头,“你祖母待我算是好的,但还是不比亲生母亲。”
“那当然,母亲可是外祖母最喜爱的小女儿”萧晏接话。
柳氏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一脸幸福。
这时,萧晏突然叹了一口气。
柳氏忙问他怎么了。
萧晏开口道:“说到母亲,我就突然想起小王女也是远嫁而来冀州,想来她在冀州也是位被千娇万宠的姑娘,只是没办法才嫁到京都,有时候想,也是可怜,要是在京都受委屈了,都没地方诉诉苦,比起母亲,真是有过之无不及,至少母亲还有姨母在京都,也可以话话家常。”
柳氏听罢,张口又闭嘴,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儿子的用意。
今日老侯爷已经说过她了,如今儿子还来说。
不知是什么情绪,让她不知作何表情。
“晏儿,你不知道,那郑殊岳虽是远嫁而来,但是一点不担待我这个婆母,我说一句,她能说十句……。”
萧晏急急截断话,“母亲,不然你们就少接触,从前你在府中怎么过,你就怎么过,我让她也不来打扰你,她做什么你我别管,各过各的,好不好?”
柳氏面露不悦,“晏儿,母亲是为你好,那映晚一心挂在你身上,多好的姑娘啊。”
“母亲,”萧晏语气加重了些,“我说过此事不用再提,我对文家表妹没有儿女私情,你再这般说耽误了文家表妹不说,这话传到冀州,我和王女才成婚不到三月,就要娶什么平妻,是破坏两邦交好的大罪,你且慎言。”
柳氏一听萧晏说的这般严重,忙道:“那往后母亲不说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萧晏又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理解,母亲虽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曾外祖父和外祖父都是私塾先生,好歹算得上是出自书香门第,怎就这般执拗。
无奈道:“母亲,我再最后说一次,我这辈子只娶郑殊岳一人,什么三妻四妾实非我所想,你好生在府中,从前怎么过往后就怎么过,我再听到这些,我就不回府,搬出去住。”
话音才落,柳氏又哭了起来,萧晏弄的头疼,缓声道:“母亲,我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米糕蒸糕送到书房,别哭了。”
说罢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