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还得防着被掰弯》susanlt

37、“包扎下。”

　　甬道光线晦暗，覃川一袭黑衣，衣物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污，一道细长可怖的伤痕醒目挂在左臂。

　　顾熠蹙眉，瘦削冷峻的侧脸隐没于漆黑甬道，神情看不分明。

　　霍攸绷不住了，他冲顾熠挑了挑眉，一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的表情。片刻，见顾熠岿然不动，霍攸急了，他再次挑了挑眉，满脸写着“你倒是说句话啊”。

　　覃川终于忍无可忍，“喂，你俩能不能…少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

　　霍攸睨了顾熠一眼，“算了，要么直接摊牌，问问他为什么背叛我们？”
　　覃川闻言一怔。一双弯月眉缓缓一蹙，紧接着他难以置信望向顾熠，“顾队，你怀疑我？”
　　“不是你把定位暴露给秋山道的么？”霍攸抱臂，微微抬了抬下颌审视覃川，似乎妄图看穿每一点破绽。
　　“开什么玩笑！”覃川双眸猛睁，“顾队，你也怀疑我？”

　　顾熠微微扬起下颌，淡哂一声，“别用这种眼神，搞得我好像个渣男。”
　　霍攸略微踌躇，“可是…看覃川这个反应，难道真的不是他？那还能有谁，难不成是小杨儿？”
　　话音刚落，耳中的微型耳机已然炸起，“霍攸！”
　　“不是小杨儿”，顾熠眸眼沉沉，“确实是覃川。”

　　漆黑静谧的甬道，也不知是谁踢了颗石子，伴随着“叮当”两下，那颗石子才最终落稳。顾熠这话似乎有摄人心魄的魔力，空气一下凝滞了。
　　覃川下意识后撤，愕然启声，“顾队？”

　　顾熠沉声，“你那天来找我，为什么要穿件黑色斗篷？”
　　霍攸闻言一怔，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顾大警官你还关心这个呢？”
　　覃川同样一怔，他蹙眉迷惘道，“因为…我怕被人认出来，老爷子天南海北在抓我。”
　　顾熠薄唇紧抿成线，“还有别的么？”
　　“还有…就是为了防风防晒…防感染。”

　　话音一落，甬道倏忽安静了。霍攸偷瞄顾熠一眼，试探着启声，“防什么感染，你怎么了？”
　　覃川眉头蹙得更深了，修长身影微微一动，“耳朵发炎，之前做了一个小手术。”
　　三人视线砰然相撞。覃川一刹也心领神会，“难道是那次手术，有人偷偷动了手脚？”
　　“应该是放了追踪芯片”，顾熠沉默片刻，抬了抬眸，“事不宜迟，你往相反方向走，给我俩争取点时间。”

　　覃川点点头。半晌他微微一顿，“谢了。”
　　“谢什么？”
　　“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信我。”话罢，覃川转身，奔向了甬道深处。

　　顾熠和霍攸对望一眼，两人也没再耽搁，踏入了前途征程。甬道再往深走，便见一道螺旋形下沉扶梯缓缓浮现眼前。透过晦暗微光，扶梯尽头一扇漆绿铁门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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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呦”，甫一进入，两人便被四面八方的白炽灯照得眼花缭乱。
　　“呲”，房间四壁悬挂着的黑色显示屏蓦然全开。明亮的控制间一瞬充斥着男人沉重的呼吸、痛苦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轻浮刺耳的笑。
　　这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落霍攸心头，这男人的声音…也太过熟悉了。他当即愣怔，难以置信地望向屏幕。

　　就在他抬眸那瞬，一双温柔的手猝然遮住了眼眸，“别看”。
　　可是，指尖缝隙早就泄露了真相。录像中骨瘦如柴的霍懿衣衫凌乱，双眸空洞无神，好似被人抽走了筋骨与灵魂。霍攸一哽，心底像是瞬间燎燃了一把火，大火熊熊，将他整个人都烧得滚烫。他不顾一切扑向屏幕，拳头狠狠砸进水晶屏。可是除了顺着手掌汩汩而下的鲜血，再没有任何改变，“是谁干的！给老子出来！”

　　屏幕“刺啦”冒了两下雪花，缓缓现出了男人邪逆的模样，他的右臂微微抵着下颌，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好久不见。”
　　崔征。

　　“怎么样，专门准备的见面礼，喜不喜欢？”崔征挑了挑眉，“这可是当年珍贵完整的录像，如果需要，可以送给你们。”
　　说罢，他捧腹大笑。

　　霍攸死死盯着崔征，“我要杀了你，王八蛋！”

　　“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说什么大话？”崔征敛眸，冷笑一声，“对了，听说…你们在找实验基地？”
　　他轻轻叩了叩面前的大理石桌，“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啊？”
　　他微微倾身，嗤笑一声，“这里啊…就是个诱饵，引诱你们上钩用的。至于真正的实验室，你们恐怕到死都见不到了。”
　　屏幕再次爆出一长串变了质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顾熠扯下微型耳机，耳机录音功能滴答一响，红光微微一闪，“这儿或许不是真正的实验室，但是…刚刚的录音，足以间接证明秋山道擅自建了个实验基地。”
　　崔征的笑猝然一收，可是仅仅片刻，他又松懈下来，缓缓靠进座椅，“找不到真正的实验基地，你们这份录音…算个屁！”

　　“福爱医院”，霍攸倏忽抬眸。他面容苍白，眼神却清澈坚定，紧抿的薄唇一字一顿再次重复，“是福爱医院。”
　　“袁为和杨思珍之所以会出现在福爱医院，或许不是巧合，也许他们就是实验室里精挑细选的实验品，福爱医院本身就是一个量产的试验基地，打着精神病院的幌子，更容易行凶。”
　　“假设福爱医院是实验基地的前提成立，那么…至于为什么医生周正会铤而走险亲手杀人，来传递消息给警局内应，以及为什么霍懿会偏偏被关在福爱医院，这一切也就都有迹可循了。”

　　霍攸摊了摊手，眉峰轻轻挑起，他直面崔征，一字一顿，“小杨儿，联系警局，查抄福爱医院。”

　　崔征一瞬色变，他的左手倏忽一落，猛地按在了面前黑色大理石桌的圆形按钮，“你们…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一瞬，控制中心屏幕全灭，雕花天花板的四角缓缓伸出了四只黑色圆筒。未及霍攸反应，便被人扯出了控制中心。而下一秒，身后屋内枪炮如林、震耳欲聋。

　　霍攸匍匐在地，“那是…”
　　顾熠起身，居然散漫地拍了拍裤脚，“是枪筒。”

　　在一片轰鸣枪声与失序的报警鸣笛声中，顾熠和霍攸同时听到微型耳机中的小杨儿扯起嗓门，“顾队，之前我就联系过局里出警，已经被拒绝了！怎么现在又让我联系警局去查抄福爱医院啊！我…上哪联系去？”
　　顾熠扑哧一笑，晦暗微光和枪弹腾起的尘雾下，他盯着霍攸微微泛红的耳根，挑了挑眉，“你自己解释。”
　　霍攸这股气一撒即空，他随即扁下唇角，“我也就是骗骗崔征，别的不管，先吓吓他再说！”

　　顾熠视线微微一错，落向满地狼藉的控制中心，“对了，之前是谁拒绝出警的？”
　　“马局啊。”
　　半晌，小杨儿声线一紧，“顾队，你不会怀疑马局是秋山道内应吧？可是…马局可是局长啊！！而且他和你爸关系这么好…不会吧？！”

　　“砰”，控制中心灯光一瞬全熄，发烫的乳白灯管“滋啦”冒了几丝热气，整个仓库倏忽陷入一片死寂。仅仅片刻，伴随一声“嗡嗡”而起的鸣笛，仓库的紧急安控一刹全亮，交错着闪烁起了红蓝绿三色。

　　幽深漆黑的甬道，顾熠与霍攸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意识到，崔征开启了仓库的紧急安控，切断了供电电源。

　　晦暗光线下，霍攸倏忽凑近，一路摸索着扣住了顾熠右手手臂，“警官，快走啊，你还傻愣什么？”

　　顾熠蹙了蹙眉，“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警报开得有些奇怪？”
　　“嗯？”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逃生不便，那像刚刚开始那样，仅仅切断电闸灭掉仓库灯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触发紧急安保系统呢？”

　　霍攸微微一怔，刚刚没有细想，觉得开紧急安控就开紧急安控嘛，可是现在被顾熠这么一问，霍攸也不由蹙了蹙眉，他沉吟片刻，“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紧急安保能做到，但是仅仅关掉电闸是做不到的。”

　　“声音？关闭电闸没有声音，但是紧急安保下是有警报鸣笛的？”
　　但是随后他又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对啊，崔征要警报鸣笛干什么？”

　　顾熠挑了挑眉，“为了掩盖一些动静吧。”
　　“动静？”霍攸微微诧异，“难道…崔征放人进仓库了？”

　　顾熠轻轻“嗯”了一声，他眉头一蹙，指腹倏忽落在唇瓣，“嘘”。紧接着，两人便瞥见不远处的岔路口，一队持枪黑衣人悄然前行。晦暗光线下，那群人身着黑色防弹服，头戴黑色钢盔，冲锋枪斜斜抗在肩头，侧身踮脚行进着。

　　顾熠和霍攸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后撤，默默践行着“打不过就跑”的原则，一脚踏进了身后甬道。可是刚刚一拐，两人便听到身后一阵细碎窸窣。
　　沙沙。

　　顾熠下意识扯下背包，猛地向着两人相反方向遥遥一抛。与此同时，迅速攥住霍攸手腕，狂奔起来。
　　突突。

　　一瞬，身后枪弹如林，几十把冲锋枪的弹火倾泻而出。不消片刻，黑色防水背包已经被打成了筛子，甬道瞬间被裹进了枪弹的轰鸣与腾起的尘雾之中。
　　片刻，甬道深处传来一声怒骂，“娘的，是个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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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道漆黑错落，穿堂风呼啸着擦过耳廓。两人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最终力不可支地顿下了脚步。霍攸半弯下腰，双颊已然涨红，他大口呼吸着，“操。”
　　可是话音刚落，一声枪响腾空而出，“砰”。

　　顾熠下意识扯了扯霍攸，那颗流弹擦着霍攸手臂砰然而过，随着沉闷的一响，子弹深深嵌进了石壁，生生打出了一个凹陷的深孔。

　　两人就地一滚，顺势躬身躲进了消防通道。透过消防通道的铁门缝隙，顾熠一边蹙眉观察着甬道情形，一边分神掏出了一卷绷带，丢给了霍攸，“包扎下。”

　　霍攸手下的螺旋结还未及勒紧，消防通道铁门倏忽蹿出了两个黑影，他们迅速抵在门缝，手中的黑色冲锋枪已经从缝隙探了进来。
　　突突。

　　红色火光映照着黑色冲锋枪身，在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下，枪火一刹倾泻而出。顾熠反身，一脚侧踢踹在了消防铁门，门缝轰然闭合，死死卡住了火焰四射的枪身，顾熠微微扯唇，“这只是先锋队，后面应该还有人。”

　　顾熠和霍攸迅速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后撤，顺着消防扶梯翻身下了楼。可是刚刚落定，只听身后倏忽一吼，“这里！”

　　身后的门轰然洞开。在一片枪火的通明与漆黑的浓烟中，黑袍老人匍匐在地，他费力地半仰起身子，冲他们摆了摆手。

　　两人一怔，迅速躲了进来，“嘀”，铁门落锁。三人眼睁睁瞧着端着冲锋枪的敢死队被生生困在了楼梯间，一根根粗壮有力的臂膊撞击着铁门。
　　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像是死神在敲门。

　　霍攸体力几乎耗尽，他一瞬瘫软，顺着铁门缓缓滑至地面，黑色防风衣摩挲在粗糙的甬道地板，粗粝石子缓缓碾过肌肤。片刻，他才长长地吸了口气，望向身旁的黑袍老人，“谢了，老伯。”

　　老伯轻叹口气，他指着身后的甬道，“我让你们从逃生通道离开，你们俩，怎么连一个听话的都没有？”

　　他盯了两人半晌，最终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你们快走吧。”

　　说罢，他一边匍匐，一边拖着一只漆绿油桶，沿途将油缓缓浇下，汩汩金油一瞬沾染了黑色道袍，整个甬道弥漫起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老伯！你这是干嘛？”

　　老伯无奈回首，再次苦口婆心地催促，“你们赶紧走吧，再晚些，恐怕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等我做完这些，我会点燃引线炸掉仓库。无论是对于小黑，还是我，都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顾熠和霍攸一怔，他们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硬生生推进了逃生通道。

　　隔着一扇轻薄冰冷的铁门。黑袍老人费力地仰着身体，冲着两人挥手作最后的道别。随后，他转身，步履蹒跚拖起那硕大的油桶，继续匍匐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