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纸流年》晚屏

7、第七章见招拆招

　　“爹——娘——救我——”火光中，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少年哭喊着向不远处的父母求救，而他们却只是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大火将他吞噬。

　　少年挥舞着的手慢慢下垂，原本响亮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他眼中由原本的恐慌、紧张变得心灰意冷。突然，他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哭泣声。他缓缓转身，脸上挂着还未干透的泪水。

　　火舌舔舐着木制的房梁，浓烟滚滚直冲云霄，遮蔽了半个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臭味。少年捂着口鼻循着声音找去，最终在一处坍塌的墙垣下找到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好像正在费力的拉扯着什么，少年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原来坍塌的墙垣下面竟然还压着两个人。

　　女孩注意到了来人，突然喊得更大声了，“求求你了，帮我救救我爹娘。”

　　心中的本能让少年在没有听清小女孩说什么的情况下冲了过去，想和她一起把底下的人拉出来。可就当他的手接触到那只手的瞬间，那只手突然握住了自己，随即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少年耳内，“救……救我女儿。”

　　握着的手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什么寄托一般松开了，眼看头顶上的房梁快倒了，少年一把抱起女孩跑开了，就在他们跑走的那一刻，顶上的房梁轰然坍塌，将女孩的父母掩埋在了下面。

　　“爹——娘——”

　　沈清煜突然睁开眼，想动一下手却突然觉得右手一阵钻心的痛，他重重地吐了口气。

　　苏灵雁怕沈清煜晚上醒来后没人照顾，因此一直不曾合眼，直到天色发白前才终于熬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清煜看着苏灵雁的侧脸，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却又怕惊扰了她，“这丫头昨天应该吓坏了吧？”

　　“阿嚏——”苏灵雁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随即揉了揉眼睛，在看到沈清煜醒来后松了口气，“沈大哥，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疼吗？”

　　沈清煜摇了摇头，“不疼。昨天把你们吓到了吧？”

　　苏灵雁摇了摇头，“吓到倒没有，担心是真的。喝水吗，我去给你倒点。”

　　“嗯。”沈清煜点点头，咳嗽了几声。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站起来又太快了，苏灵雁突然感觉一阵头晕，身子止不住往后仰。

　　沈清煜赶紧坐起身子，用左手稳稳地接住了苏灵雁，苏灵雁抬头正对上沈清煜的双眸。因为头晕导致意识有些混乱，她渐渐觉得沈清煜的脸在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药包掉在地上的声音拉回了苏灵雁的心神，她赶紧起身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看着门口同样面露尴尬的叶芷韵，“芷韵，你回来了。”

　　“苏姐姐，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叶芷韵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捡起地上的药包准备抽身离开。

　　苏灵雁刚准备解释，沈清煜开口道，“灵儿刚才想去给我倒水，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差点摔倒。”

　　“啊？苏姐姐，你没事吧？”叶芷韵慌忙放下药包来到苏灵雁身边，拉着她到位子上坐下，嘴里嘟囔着，“可不得晕倒吗？我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苏姐姐在写药方，要不是我说让苏姐姐睡一会，我去配药，苏姐姐早就扛不住了。叶公子，苏姐姐对你可真好。”

　　沈清煜低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啊，灵儿一直都很好，好的让人心疼。”

　　沈清煜的话让苏灵雁的小脸突然就红了，叶芷韵见状又说道，“是啊，这么好的苏姐姐，沈公子可得保护好。”

　　“药买来了，我去煮。”苏灵雁红着脸刮了一下叶芷韵的鼻子，伸手要去拿药包。不料却被叶芷韵抢了先，“哎，还是我去吧。不然那药还没熬好，人又晕了。苏姐姐你就好好休息。”

　　“那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去厨房给沈大哥拿点吃的。”苏灵雁看了眼沈清煜，但不知为何触碰到沈清煜眼神的那一瞬间，苏灵雁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便赶紧移开了目光，和叶芷韵一同离开了房间。

　　“苏大夫，叶姑娘，早啊。”

　　“齐公子早。”苏灵雁和叶芷韵去厨房的途中遇到了齐乐羽，苏灵雁和齐乐羽目光交汇间胜似千言万语，二人交换了眼神后便朝各自的方向走去。

　　“沈兄，好点了吗？”齐乐羽进入房间后迅速关上房门来到床边，沈清煜有些不解，但从齐乐羽的神情来说他应该已经从苏灵雁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一二，便顺着他的话接口道，“多谢齐兄弟关心，好多了。”

　　还不等齐乐羽再问其他问题，刘青成就带人闯了进来，带头的自然是刘青成，此时的他脸色铁青，将一样东西扔到地上，“沈清煜，没想到你还真能装啊？”

　　“舅舅，这是怎么回事？”齐乐羽不解地看向刘青成，又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那是件带血的黑色夜行衣，“怎么回事？那就让你这个好兄弟自己回答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沈清煜只是看了眼地上的夜行衣，又抬眼看向刘青成。

　　“还不说实话？你说你昨天去后院是为了抓黑衣人，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黑衣人，要杀我姐夫的人就是你。”

　　听着刘青成的指证，沈清煜不怒反笑，笑到后来反问道，“好，你说是我想杀齐老爷。我的动机是什么？”

　　“是啊舅舅，在这之前沈兄根本不认识我们。不过沈兄你也是，昨晚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呢，我还是今天早上见到了苏大夫，才知道沈兄为了抓黑衣人受伤了。”

　　“受伤？谁知道他受伤是真是假，再说也可能是他故意把自己刺伤呢？”

　　“胡说。”叶芷韵拿着菜盘挤进人群，将盘子往桌上一放，面露愠色，“有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昨天苏姐姐给沈公子治疗的时候我也在，沈公子的伤口做不了假。”

　　“你们都是一伙的，证词自然也是一致的。”刘青成见到来人也是丝毫不怕，依旧是铁青着脸。

　　“那这个总做不了假吧？”苏灵雁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两个飞镖进入房间，刘青成在看到那两枚飞镖之时有一刹那的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苏大夫，这不是那日的两枚飞镖吗？”等到苏灵雁走近，齐乐羽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就是当日他们刚入府时被人暗算的飞镖。

　　“不错。”苏灵雁拿着飞镖在每个人眼前晃了一圈，然后淡定的走到刘青成面前，“当初我们刚到齐府就有人想暗算我和齐公子。我查了一下，这两枚飞镖上都有毒，跟这次沈大哥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见苏灵雁回来了，叶芷韵心里也有了底气，接口道，“是啊，舅少爷，你说昨天是沈公子贼喊捉贼，那刚进府第一天的事是齐公子和我们一起经历的，你总不能说齐公子和我们也是一伙的吧？”

　　“是啊舅舅，你真的是误会沈兄了。”

　　“好，那即便如此。”眼见众人都在极力维护沈清煜，刘青成便只好另辟蹊径，转移了话题，指着地上的夜行衣看向沈清煜，“这件夜行衣又作何解释？夜行衣上有血的位置和沈清煜手臂受伤的位置一致。就算是沈清煜去追黑衣人的时候受了伤，难道他追黑衣人之前还要换身衣服吗？更何况昨晚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穿的也并不是夜行衣。难道他受了伤回到房间先换了衣服再来见我们？”

　　终于到这一刻了，齐乐羽松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舅舅，其实这不关沈兄的事。是我擅自做主想让沈兄假扮黑衣人引出幕后凶手，没想到反倒让沈兄受了伤，是我愧对沈兄。”

　　“什么？”刘青成一愣，齐乐羽的自认罪状好似让刘青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原本他想借此将计就计让齐乐羽和沈清煜二人反目，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齐乐羽全盘都知道。计划落败的他像瘪了气的气球一样没了刚才的气焰，“如此说来，沈兄弟倒还因为这个计划救了我姐夫，还真算得上是我姐夫的救命恩人啊。是青成唐突了，还请沈兄弟别见怪。”

　　刘青成面露愧色，抱拳作揖之后便掉头离开了，身后的下人见状也纷纷离开了。

　　等他们全部离开后，叶芷韵迅速关上了房门，重重地吐了口气，“呼~吓死我了。”

　　“齐公子，多谢。”苏灵雁冲齐乐羽微微一笑，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我不知道啊？”沈清煜看着他们二人很是好奇。

　　苏灵雁低头一笑没说什么，从桌上拿来一碗药递给沈清煜。

　　“昨夜苏大夫帮沈兄上药之后来找了我一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知了我。不然我何以得知沈兄如今在苏大夫房中呢。”齐乐羽走到桌边坐下，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想到那个黑衣人竟会是舅舅，还害的沈兄受了伤。”

　　“这事我多少也有责任，只想着让沈大哥引出幕后真凶，没想到会惹火上身，是我太自作聪明了。”看着苏灵雁难受的样子，两个大男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叶芷韵，叶芷韵来到苏灵雁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苏姐姐，别灰心。最起码这次我们测出来了，另一个黑衣人就是刘青成是不是？”

　　“对对对，这就叫歪打正着。”齐乐羽也随声附和着。

　　“其实……”看苏灵雁的面色好些了，沈清煜继续说道，“昨天他完全可以杀了齐老爷再逃走，可是他没有。这就证明昨天他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栽赃。”

　　“那也就是说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刘青成才会故意设计这一出。但他没想到齐公子会主动承认是他让沈大哥去的，所以他碍于齐公子的身份才不得不作罢。”苏灵雁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沿着沈清煜的思路分析着。

　　“一定是这样。”齐乐羽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先是故意在你们进府第一天刺杀。然后又是按照你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但是我想他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杀我们。”叶芷韵缓缓开口，“你们想啊，凭他的身手，如果真要对付我们几个会没办法吗？如果我们的计划真的被他安排的人听了去，那他也应该知道昨天我和沈公子出府的事，他为何不在那时候动手除掉我们？”

　　“芷韵说得对。”苏灵雁点点头，“当初在书房，他明明知道沈大哥也在书房里，还要射飞镖。昨晚他明明知道沈大哥是故意要引出凶手，他还硬往枪口上撞，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吗？”

　　“这么说来，当初齐兄弟是推开书房门之后才射的飞镖，我才能及时救下齐兄弟。如果他真的想杀齐兄弟，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动手，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那个时候？”沈清煜将空碗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还有京城发生的那个命案，莫氏医馆的莫大夫和这个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是他了，他又对我没有恶意，不如我直接去问他。”齐乐羽站起来看向沈清煜，“沈兄，你觉得如何？”

　　“嗯。”沈清煜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我们就必须尽快弄清楚刘青成和齐老爷之间有什么纠葛。”

　　“还有，刘青成是二夫人的弟弟。弟弟杀姐夫，二夫人不知道知不知道？不如我也趁今天去给齐老爷送药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问？”苏灵雁看向沈清煜，见他没摇头便又看向叶芷韵，“芷韵，劳烦你要跑一趟柳府了。”

　　“哦，明白。”叶芷韵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灵儿，我还有些话想单独问你。”沈清煜握住苏灵雁的手，目光温柔似水。

　　叶芷韵和齐乐羽识趣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利索的离开了。

　　“沈大哥，你要和我说什么？”苏灵雁见他们离开的样子很好笑，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发现沈清煜的脸已经凑到自己跟前了，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我们灵儿真是长大了，现在晚上都敢去别的男人的房间了？”沈清煜的话中意苏灵雁一时间没明白，还以为是沈清煜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会吃亏，便不以为意的笑笑，“我那不是去找齐公子商量事情吗？再说我不能进男子房间，你昨晚还睡在我房里了呢？”

　　“还顶嘴……”沈清煜举起手，苏灵雁闭上了眼睛。最终他松了口气，举起的手掌宠溺且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仅此一次，以后不能随便进其他男子的房间。”

　　“知道了。”苏灵雁甜甜地一笑，起身走到桌前，“我去煮齐老爷的汤药，你抓紧时间吃早饭。”

　　“我手有伤。”沈清煜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苏灵雁，苏灵雁用沈清煜自己的话回击了他，“你不是说我不能进其他男子的房间吗，怎么还让我给男子喂饭啊？”

　　“你……”看着冲他做着鬼脸，随后一笑而过的苏灵雁，沈清煜心里暖洋洋的。而然嘴角的笑意没有持续多久却又很快冷却了下来，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秘密不想让苏灵雁知道，怕她一旦知道就会离开自己。

　　尽管随着时间一长，他有时候也会渐渐淡忘这个秘密。但这秘密终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越是看着苏灵雁那灿烂的笑容心里的那根刺就越是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