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纸流年》晚屏

16、第十六章离别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如细碎的黄金撒落在古老的青石板街上，给每家每户的屋檐镀上了一抹温暖的橙色。在这个静谧而略带凉意的傍晚，一对兄妹踏上了前往医馆的路途。

　　哥哥就是今早在街上被苏灵雁救下的那个男人，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打了补丁，却已经是他最为得体的一身衣服了。

　　男人叫严诚，他的身形挺拔，眉宇间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责任感，目光深邃，像是能洞察世间万物。

　　妹妹叫严心，年仅十四，肌肤胜雪，双颊却泛着病态的潮红，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咳咳……哥哥，不然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医馆就义诊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的病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我已经太拖累你了，哥哥。”严心步履缓慢，走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一受凉还止不住的咳嗽。

　　“心儿，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保护你的。你从来没有拖累哥哥，要是没有你，哥哥都觉得活在这世上没什么意思了。”严诚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在这渐暗的天色中显得尤为安心。

　　严心轻咬下唇，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信任与依赖。她知道，自从父母离世后，哥哥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面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勇气来源。

　　当他们赶到医馆门口的时候，门前依旧有很长的队伍，都是前来求助的乡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严家兄妹。当他们走进了医馆，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而当严诚见到那位大夫时，惊讶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愣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姑娘，原来是你……”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我都等你们一上午了。”苏灵雁冲他们微微一笑。

　　严心看向严诚，面带不解，“哥哥，你认识苏大夫？”

　　“哦，今早就是苏大夫帮哥哥解了围。先不说了，你先让苏大夫给你看病吧。”

　　“嗯。”严心点点头，慢慢的坐到椅子上。

　　苏灵雁听完严心的症状后，又仔细观察了她的舌苔与脉搏，随后陷入了沉思，“姑娘的病情确实复杂，体内寒邪侵袭已久，但索性并未深入脏腑，仍有救治的机会。”

　　苏灵雁的话语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吹散了笼罩在严心心头的乌云。

　　严诚闻言，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苏大夫，但不知该如何医治？”

　　苏灵雁提笔开始书写药方，一边写一边说道：“我会开一副温补的药剂，配合针灸疗法，再辅以适当的休息与饮食调理，相信不久就能看到好转。切记，保持乐观的心态，对恢复健康至关重要。”

　　兄妹二人听着苏灵雁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们向苏灵雁表示感谢后，拿着药房走向柜台。

　　“拿好，慢走。”叶芷韵将药递到严诚手中，严诚迟疑着接了过来，“姑娘，我想问一下，你们医馆还缺伙计吗？”

　　叶芷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我们医馆刚开业，确实还需要些人手。”

　　“多谢。”严诚点点头，拿着药扶着严心离开了。

　　“哥哥，你刚才那么问，是想到医馆工作吗？”严心小声问道。

　　严诚低头沉思着，喃喃自语道，“今天早上我去药材铺买药，掌柜的把我的欠条全撕了。索性你哥哥我精明，写了两份。那掌柜要抓我去见官，幸好路上遇到了苏大夫和她朋友。他们不仅帮我还了钱，还告诉我可以去医馆看病。这么大的恩情，我不能不报。再说了，你的病后续还得用钱，我也该找个稳定点的差事。”

　　严心听了严诚的话，也点了点头，“哥哥说的对。爹娘生前就一直教育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哥哥，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严诚侧头看向严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明天哥哥就来试试。”

　　晨曦微破，天际刚刚染上第一缕绯红，薄雾如纱般覆盖着宁静的水面，繁忙的扬州城在朦胧中逐渐苏醒。

　　码头边，一艘精致的帆船正静静地靠岸。此时，苏灵雁等人已经等候在了码头边。

　　今日的沈清煜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把精铁铸就的长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映衬着他坚毅而深邃的眼神。

　　叶芷韵手中提着一只小巧的篮子，里面装满了她和柳梦璃今早制作的干粮，“沈大哥，这些吃的你带着，都是我和梦璃早上刚做的。你今日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路小心。”

　　“多谢。”沈清煜接过篮子，向她点了点头。

　　齐乐羽将一张地图交给沈清煜，“沈兄，这份地图是我昨日在街上寻来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好。”沈清煜将地图对折后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看了眼苏灵雁，“齐兄弟，那日我同你所说之事，拜托了。”

　　“放心吧，沈兄。”齐乐羽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

　　等到苏灵雁的时候，大家都自觉的退到了一边，找借口聊天去了。

　　苏灵雁将一个包袱递给沈清煜，眼中满是不舍，“沈大哥，这是我亲手做的棉袄。过几日便要冷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亲手做的？”沈清煜一愣，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包袱，情不自禁地将她抱进怀中，“谢谢你，灵儿。”

　　眼见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齐乐羽突然大喊一声，“沈兄，你这可太偏心了，我送你礼物之时怎的不见你抱我？”

　　知道齐乐羽的心思的众人全都笑出了声，苏灵雁笑着，忍着泪松开了手。

　　“要开船咯——”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声，沈清煜背着包袱和大家的祝福转身迈向帆船，身后留下的是四位挚友不舍的目光。

　　船帆徐徐升起，借着晨风的助力，驶向了前方。而码头上，四人长久伫立，直到那帆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才缓缓转身，心中默默祈愿，愿沈清煜能够揭开心中疑惑，早日平安归来，与他们在月下重逢。

　　送别沈清煜后，四人心情复杂，就连平时最爱说话的柳梦璃此刻都觉得心情有些低落。就这样，四人结伴而行，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街，缓缓向着医馆走去。

　　“苏大夫。”医馆门口，严诚冲苏灵雁打着招呼。

　　苏灵雁抬头，微微一笑，“你妹妹呢？今日不是得来针灸吗？”

　　“姐姐，那我们先进去。”叶芷韵同苏灵雁打了声招呼，带着柳梦璃和齐乐羽进了医馆。

　　“是啊，我妹妹本想与我同来。但今早起床后她有些头晕，我便让她多睡会。”严诚一五一十的解释着，“但其实我这次来是还有件事想和苏大夫商量一下。”

　　“什么事？”

　　“昨日我听说苏大夫的医馆刚开业，正缺人手，不知道苏大夫瞧不瞧得上我。”

　　苏灵雁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啊。我们这儿确实还缺人手，要是不嫌弃我们这儿活累的话，我自是很欢迎的。”

　　“是吗？”严诚原本担心苏灵雁会拒绝自己，在听到她答应后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那太好了，谢谢你苏大夫。那我现在就去把我妹妹接来，我今日便能上工。”

　　“好，不急。”苏灵雁冲他微微一笑，见他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海风咸涩，波涛汹涌，无垠的大海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仿佛镶嵌了无数颗璀璨的宝石。

　　沈清煜站立于船首，衣袂随风翻飞，黑色的长发被海风拂乱，却掩盖不住他眼中那一抹难以言喻的思念。

　　沈清煜的手中紧攥的是一枚小巧玲珑的平安符，那是在离开前，苏灵雁从庙里虔诚求得，只为他此行平安归来。

　　平安符由红绳系着，两端垂着几缕银色的穗子，中间嵌有一块玉质小牌，正面雕刻着“平安”二字，字迹流畅，透着吉祥之意；背面则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代表着纯洁与超凡脱俗。每当沈清煜望向它，心中便会涌现出苏灵雁那张清丽的脸庞，以及她临别时那双隐忍着眼泪的眼睛。

　　海浪一次次拍打着船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轻轻地摩挲着平安符表面，仿佛能感受到苏灵雁留在其中的温度。那一刻，所有的孤独与疲惫似乎都被这股温暖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前行的动力与决心。

　　沈清煜闭上双眼，任凭海风拂过脸颊，思绪却穿越万里，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又温馨的小镇。眼前浮现出自己还带着面具时与苏灵雁一同度过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春日里，两人并肩漫步于桃花纷飞的小径；夏日里，共赏月下的池塘荷花；秋日里，一起收集落叶，编制童年的梦；冬日里，炉火旁共享一碗热腾腾的汤圆。这些回忆如同珍珠一般串连起来，构成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良久，沈清煜睁开眼睛，将平安符贴身藏好，就像是将苏灵雁的关心深深烙印在心底。他转过身，面向着广阔无垠的海洋，心中默念：“灵儿，等着我，我一定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