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五个怨种》糊口大队

17、第 17 章

　　当安娜把手术服摘下来时，奈特也从手术台直起身来。

　　他的上半身没穿衣服，还遗留着一道巨大的手术疤，他和安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安娜则拿出本子记录。

　　宿修一隔着玻璃墙看了老半天，震惊的发现，那道疤一直没有恢复的痕迹，甚至还在往外溢血，时不时需要安娜再捣鼓两下。

　　要知道，即使是在战斗方面菜的不行的阿耶纳斯都能比常人更加迅速地回复，这是异能者的普遍特征之一。即使是他们这种被宣告“淘汰”异能者，也鲜少会出现这种伤反复遗留甚至复发的情况。

　　除非他们自己内部发生了崩溃，或者外部受到具有毒，诅咒，一类的异能攻击，不然即使被砍掉四肢，只要有足够的营养和时间，也是能够长回来的。

　　“他的身体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身体记录仪显示他的身体恢复力呈现出很明确的曲线状态，很长一段时间是平和的，但是在某一刻就突然下降了。”

　　宿修一看着骤然降到底谷的数据线，陷入沉思。

　　第一次是他用影子把他传送到尤弥尔身边的时候。

　　第二次是面对陆斯通的时候。

　　难道说，一旦用影子进行空间跳跃，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会造成身体损伤吗？

　　那这样就解释的通为什么奈特的空间能力一直没有被公开了。

　　因为一旦使用就会超过身体负荷，甚至减少寿命，一个早逝的空间能力者是无用的，但又弃之可惜，只能放在角落里观察。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个小东西保住了他的腿。

　　低头一看，先是一个浅金色的小发旋，然后是一双带着泪花的灰色眼瞳，抿着嘴巴的神情。

　　是尤弥尔。

　　说实话，在几天前他还很吃这一套，但是意识到阿耶纳斯和尤弥尔有些相似的神情时，他又觉得心情复杂。

　　再说了，尤弥尔赌博这件事，还没完呢。

　　在那件事之后，他叫安娜给尤弥尔也安了一个爆炸芯片，给了聪明人太多的自由权，反而是会让他越发越恃宠而骄，还不如让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他头上。

　　除了尤弥尔剧情的牢固性，他也是看到阿耶纳斯的所作所为才真的发觉，他们五个不该施舍任何多余的爱护。

　　本质上都是恶魔。

　　他满心的以为，他们五个会和他曾经的异能者弟弟妹妹一样，只要付出爱，总会得到爱的。

　　但是他总是忘记，他们五个是“合格品”，他是“残次品”。在能力人格上，他们其实并不平等，他必须想尽方法用实力碾压他们，而不是跟他们讲道理，才能够获得尊重，不然自相残杀，互相利用，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何况……他闭上眼睛。

　　面对他们五个，他的爱也并不纯粹，因为“任务”是带着目的性的。

　　他不想和他们讲道理了。

　　在尤弥尔抱住他的时候，他看向另一边的奈特。

　　奈特，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他们，但在那双蓝色的眼瞳和那只捂住伤口的手里，他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

　　实验员的漠视，兄弟们的孤立，年龄上的无助。

　　比起相处了四个月的，花费了心血的尤弥尔和安佩斯，他更想相信奈特。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奈特会在见到他的短短几面里站在他这一边。但是——

　　他见证了太多因为异能实验被淘汰的孩子们，他们不在法律范畴里，没有法律为他们辩护，没有人保护他们。他是他们中间为数不多的幸运儿，有人给予他爱，以至于那些黑暗的苦痛没有击垮他。

　　但守护远比伤害来得困难，更何况被守护的人未必愿意被守护，生活令他们扭曲。每到这时候，杀死他们，是宿修一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爱你的弟弟妹妹一起祈祷，一定会出现最好的结果］

　　曾经有人对他许下最好的最真挚的愿望，把最锋利的匕首送给他，并告诉他要保持住本心。

　　［你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贯彻它，你是我最宝贵的人，是我最尊重的人，保护我的人，我已经陷入黑暗，看不见未来，至少……至少你，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我把我的能力送给你……不要再次被欺骗了］

　　为了尊重那个人，他谨言慎行，他付出一切，告诉自己，即使是五个恶魔也必须用双眼去看，认真去衡量，不要轻而易举用上那最锋利的匕首。

　　而现在，尤弥尔养不熟的自由本性，阿耶纳斯的棋子论，他的帮凶，更加傲慢的帮手陆斯通……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让他确信，是时候使用那几把匕首了。

　　“刻耳柏洛斯……”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尤弥尔头上，低声呢喃。

　　“什么?”尤弥尔没听清，不解地抓住那只手。

　　“在这无边的地狱里，我为你套上带满针刺的项圈，为你设下三项规则……”

　　接着，有什么液体滴落。

　　嘀嗒，嘀嗒。

　　……

　　阿耶纳斯回到居所以后，很自然地陷进了沙发里，开始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

　　宿修一不再是他的白月光了，或者说，不再是完美的白月光了。

　　在阿耶纳斯没见到宿修一之前，他就无比期待着他的到来。

　　阿耶纳斯的能力其实不是预知未来，而是观测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会有不同，但是总体上大致相同，用来预知是非常足够的。

　　他之所以执着宿修一，是因为无论在任何一个平行世界里，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每个世界的结局有微妙的不同，但死掉的结局非常多。他从预知梦和童话书里时常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流着血泪，告诫自己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追逐更好的结局］

　　一个又一个世界的死换来了后一个世界点调整，最好的是五个人都活了下来，但是陆斯通控制着奈特，尤弥尔和安佩斯反目成仇，他自己也极其偏执地度过没有意义的一生。

　　他继承了很多自己的意志，让自己更加冷酷，为了那个［期待］。

　　虚长着年岁，看着一遍又一遍发生的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什么才是那个更好的结局。如果早早放弃，抄了上一个自己的作业，又只是再重复失败。

　　但是，在他的世界里，出现了一点变数。

　　童话书的预知画也发生了改变。

　　本应该在各个世界死去的人，没有死，甚至拯救了尤弥尔和安佩斯的命运。

　　他很高兴。

　　但当那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时，心态有有所不同了。

　　他一直觉得，当宿修一这种命运变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一定是会对他顶礼膜拜，用最虔诚的心去供奉他的。

　　然而实际上他是自己感动了自己，把宿修一美化了，实际上的宿修一并没有那么强，那么完美，他的确一直在行动，但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成功。

　　尤弥尔还是会跑路，陆斯通依然可以在实力上压制他，唯一成功的可能就是奈特，虽然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这回跟着他走，既然他看不见宿修一在其他世界的未来，那奈特应该也看不见他的过去才对。

　　阿耶纳斯很擅长反思。

　　此刻的他虽然身体慵懒地瘫坐在沙发上，但是意识却已经漂浮在空中了。

　　把自己摘出去，用第三角度复盘。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在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他太情绪化了……也许他可以再仔细去看看别的世界……

　　嗯?

　　就好像有一股特别的吸力，把自己吸了回去。

　　阿耶纳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左右翻了个面。

　　……有什么发生了。

　　直觉催促他拿出童话书，他随意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刷啦啦地翻阅起来。

　　空白，空白，还是空白！

　　阿耶纳斯停下疯狂翻阅的举措，将大拇指放在嘴里啃指甲。

　　是你吗，宿修一?

　　居然是……规则系吗。

　　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呢喃。

　　“第一条规则，放下你全部的利爪，为我献上无害的忠义。”

　　陆斯通抬起头，仰望天空，手上拽着的是一颗缓缓熔化的头颅的头发，脚下踩着的是一副白大褂的尸体。

　　太聒噪了，那个家伙，只是因为自己输了一场擂台赛，就对自己指指点点。

　　但下一刻，熔化停止了，陆斯通愣愣地看着那半颗不再有变化的头颅，意识到了什么。

　　并且，他发现他现在突然涌现出一股冲动，脚开始不受控制，好像有什么拉着他在往某个方向走。

　　“第二条规则，血脉的的头颅汇聚在一起，无法割裂，扭曲之爱。”

　　关在小黑屋里的安佩斯，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舒适，身体里一直存在的杀戮欲和捕食欲好像荡然无存，还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让他不会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漂泊。

　　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体，没有一个部位变成动物。

　　“第三条规则，我以我自身情爱为枷锁，若是无爱无恨……则枷锁不存。”

　　尤弥尔第一次异能感受到了宿修一的感情，伴随着宿修一的血泪落在自己脸上，还有自己惊愕的神情。

　　他感知到的心情是如此地苦涩而又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却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