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还知道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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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不大不小的石床堆在洞口，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竹编席，李甘棠呈大字睡着。
也不能说是睡着，那双手不安分地摸着墙壁，来回几次，便弹出一个小石匣。
李甘棠坐起身来，数了好几遍银子，爱不释手。
虽说被魏扶风害了好几次，名声全无，但这些钱，早已够她潇洒一段时间。名声不名声的，那是给外人听的。
取出一半的银子，李甘棠把石匣按回去，石匣与墙壁一色，肉眼可看不出来异样。
李甘棠满意地走到铜镜前，用手按压额头的伤口，反复几次，没见到血流出来，干脆扯下纱布。
窸窸窣窣地在床底翻找个什么东西，眉头一皱一皱的，滴滴铛铛的声音，在黑夜里尤为清晰。
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干脆跪在地上，拎一旁的油灯照看，终于找到一瓶红色的药水。
脸一整个浸泡在盆里，一动不动。
感觉呼吸不过来，她闭着眼精准往盆里倒了一滴药水。半盆水都化成了红色，李甘棠整张脸又泡了进去。
再抬起来，李甘棠扯过一块布盖在脸上。
要是有旁人在，定要尖叫。
水面上飘着一块“人皮”，大大小小契合李甘棠的脸，像是定制般。
油灯燃烧即将燃尽，噼里啪啦的响，李甘棠无奈扯下脸布。
铜镜清晰显现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水灵的眼珠，光滑透粉的肌肤，就连风经过也不敢肆意妄为。
与早上的对比，眼下的更为精致。
便是这样一张好脸，让左额弯月似的胎记破坏了。
这句话，她听师父从小念到大。一直到十岁，类似的议论声才没有。
因为师父死了。
她敛起目光，手没有停过。将三种颜色不一的药水倒入水中，漂浮的皮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弹力。
看着即将熄灭的油灯，烦躁地搓洗皮囊沾上的脏东西。
不做棺娘，时不时便不用戴着破面具了？反正钱也赚够了。再不济也有师父留下的宝藏，买了一样能够吃饱喝足。
为什么还要洗这个玩意？
她烦躁不满，脑子浮现师父的言语——戴上它，你才是一个人，而不是怪物。
啪——
油灯殆尽，李甘棠来不及多想，赶忙把银两和皮囊塞到怀里，捧着盆出了石洞，拿大石块堵住洞口，往后山走去。
师父临死前，说给她留了个大宝贝，但要她能活过二十一载，那大宝贝才能看，不然也是没用的。
师父还多次强调保密，莫不是个见不得人的皇家宝贝？
这般想，连脚步都快了些。
月色不似昨日羞怯，大大方方展示她的魅力。夏蝉收到邀歌，夜火虫孜孜不倦在花草丛里随着韵律起舞。
李甘棠脚步又慢了些，走过花草丛，时不时抓一只野火虫把玩，放开又抓一只，乐此不疲。
“走吧，小可怜。”瞧见边上的土坟，她有些可惜地放开夜火虫。
转身坐在坟墓旁，草拔了一棵又一棵。
嘴也跟着数，从无声到念出声，“九十九、一百。”
李甘棠松了一口气，好奇看挖开的土洞，还扒拉了几下，什么也没有。
“骗我的话，小心我掘你坟。”
话是这般说，她还是认命地扒拉，气急了就跺几脚，谁知松散的土变得扎实。
……
师父是在她十岁的时候死的。
还是她靠前面几年藏的宝贝，才换下一具棺材。
她记忆尤深。
那天早膳，师父没让她出门当棺娘，只是叫她吃多点，还说他大发慈悲收拾一次碗筷。
转头便栽倒在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关于宝藏的。
碗筷最后还是她收的。
她早已沉浸在师父的预言中，胆颤心惊，哪里理会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
现在想来，她是有些傻。照师父的预言，她该拿这笔宝藏痛痛快快活十一年，再死去也无憾。
李甘棠挖累了，盘腿坐在草堆上，手没有停。坐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耐心告罄时，她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试着敲几下，回荡着咯咯声，李甘棠手速加快，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抱金睡觉的幸福生活。
她取出来的，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外面涂了桐油，十年还完好无损。外头没有锁，也打不开里面。
李甘棠生怕砸烂里面的宝贝，硬是用手掰开了。
开心一秒，瞧见里边的物件时，顿时冷静下来。
里边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准确来说，是鸟兽装骨灰之类的盒子。
她真是吃饱了犯蠢，死老头平常就扣扣搜搜，哪里来的大宝贝。纵是黄金，这点大小也太小气罢。
女人一口气打开小盒子，见到里边的物品，气得差点背过去。
一张泛黄的纸……
*
一刻钟的时间，小二接连上了五道菜。
除了正餐，还有摊上带的，李记的油炸臭干、张记的鸭油酥烧饼、曾记冰冻石榴汁和西瓜汁。
李甘棠狠咬一口烤鸭腿，另一只手桌面翻着纸条，这老头死了也不忘摆她一道。
她不识字，纸上的字她又如何得知？
揉成一团，塞进怀里，挑最爱的菜品吃。
“各位看官，今日先不讲《小公主万人迷》，该故事已经讲了十年，依旧未完结。咱们先来个新的。”
台上说书人抚着胡子娓娓道来，台下人闹哄哄一片，似乎不领情。
李甘棠闻言一愣，嘴巴细细嚼着鸭腿肉。
自她四岁有记忆开始，师父每周便来听一次说书，便是这个故事。纵是这样一篇说书，茶馆依旧越来越火热。
师父不近人情，偏爱这个情情爱爱的故事。她耳濡目染，也喜爱听书。只是换了个故事，倒没有乐趣。
“好端端为何换掉故事？我就要听《小公主万人迷》。”
“就是，《小公主万人迷》连更二十载，为何今日要插别的书目？”
“退钱退钱，没有《小公主万人迷》，我才不会来隆安茶馆呢。”
……
眼看事态便要挽回不了，说书人连忙喊大家安静。
一脸无奈，“各位看官，属实是无奈之举啊，《小公主万人迷》笔者身体不适，这才没来得及写稿。”
众人听了这话，才消停。
也有不服输的人，“那什么时候能继续啊？明日？”
“小姐，这话实在不好应啊。”
隆安茶馆，与众不同。
虽叫茶馆，生意兴隆靠的不是售卖茶水。而是靠《小公主万人迷》的说书门票。带来的人流量。再借此带动茶馆内的茶水和美食的消费。
一周七日，每周一讲的是新更的一章，一周内的内容都是重复周一的内容，便于忙碌看官每周抽一日来茶馆，也能知故事发展
李甘棠不在意这些，她不一样，每次她来此地，便吃得饱饱的。
想到此，又点了好几份开胃山楂，桌上零碎剩些吃食，点了她便不舍得浪费。
她心里还是痒痒的，宝藏丢哪里了。
“小二，店里可有识字的书生？”
“别的不敢说，咱这茶馆最不缺的便是识字的。您要来个吗？”
“来一个。”
“好嘞，这就来。”小二麻溜赶去，李甘棠脑子一抽，想起师父的话，“拿到宝藏，不可给他人看。”
“小二，别叫书生了，不要了。”
看了几遍，她还是没能知道是什么玩意，这老头就折磨她。
明知她不识字，还写字！
茶馆内散得差不多，剩下零星几桌。
一个乐呵呵的妇人道，
“前几日，那人美心善的陆甜甜女捕快啊，说是办事不力被发往沧州了。”
“啊？我倒是瞧着有什么猫腻。之前小姑娘还帮找过猫儿。”
李甘棠一片片吃着山楂，头看向外边的街道，人来人往的。
八卦还在继续，“沧州啊，匪患多，都没有当官的愿意去呢。”
“可不是吗，咱不远的山脚，那的人说不定就是被掳去沧州。不好说。”
……
外面的风拂面，李甘棠抓了抓松散的发丝，拿着山楂边吃边走，径直走向衙门。
*
“闲杂人等，请回避。”
李甘棠擦了嘴，她还没有张嘴，衙门的官员不满地驱赶。
一个带有点讽刺的声音传来，“就是你害得甜甜被贬，你还敢来？”
李甘棠略抬眼皮，是那位男捕快，她转身就走。
不过便刻，已经翻进府衙，陆甜甜正背着收拾东西，桌面上摆满了竹简。
“你去沧州？”
“谁？”
陆甜甜吓了一跳，拿起一旁的剑指着来人。
看清是她，才又放下剑，背过身收拾东西。
“你去沧州？”
李甘棠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掏出怀里的山楂咬上两口，重复问着。
“嗯。”
“何时启程？”
陆甜甜有些惊讶，忍不住转身直视一眼，
“你问作甚？这事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回去了。”
“问问罢了。”
“几天后吧。”
“哦，”李甘棠山楂即将见底，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轻轻丢入她的荷包，憋出来一句话，“说不定棺材被运到了沧州。”
“你也是这般想的？待我找到，会还你清白的。你且安心等着。”
*
李甘棠离开衙门，顶着牙使劲想挤出来齿缝的酸酸的山楂，准备走到了魏王府也没叼出来。
跟陆甜甜一样难以琢磨，为何如此坚信不是她偷的棺材，愚不可及。
她摇着头可惜，下一秒头紧贴这墙壁，没听见声音，右手掂着力度攀墙，左脚一个用力，整个人就翻进院里。
李甘棠落地，拍了拍沾上泥沙的衣裳，一边看着远去的护院队，抬脚走进房间。
恰不巧，与过堂站得直挺挺抱着双手、哀怨着眼睛的男人对视。
“去哪了？”
她脚步一顿，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师父，浑身的僵硬感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还知道回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