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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姨娘们 ...

  •   八月的艳阳天,在黄昏时分却风起云涌,天边攒起了积雨云。
      金喜月被关在闺房中,那身男装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娘的装束打扮。
      她面向窗户,身后是唠叨的阿爹金家主。
      “不孝女!丢人啊你!人家巴巴地只让男娃当喜童,你倒好,凑上去当喜童,坏了人家的大婚的风水!”
      金喜月的肩膀抖动起来。
      阿爹以为金喜月哭了,忽然有些愧疚,莫非自己言辞太过?他不由得一阵心疼,语气也放软下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是你能去认个错……”
      “凭什么?”金喜月就在此时扭过头,气愤地喊了一声,口中喷出几颗桂花糕的碎屑,有一颗还蹦到了阿爹脸上。
      阿爹咬牙切齿地将脸上的碎屑抹掉:“成何体统!你,你居然在我训话之时,偷吃……”
      金喜月努力咽下一口桂花糕,继续道:“女娃怎么了?女娃就不能滚喜床了?那新娘子也是女子,为何他们不嫌晦气,要风光迎娶新娘子呢?”
      阿爹被怼得哑口无言。
      “若是嫌弃女子晦气,那只能说这些人也天生就很晦气!因为人人之母,皆是女子!人人姐妹,也是女子!血脉相承,他们自个都承认自己继承了晦气,真是晦气中的晦气!”
      “胡言乱语!”阿爹气得咬牙,“说到底,还是你贪钱!我金家家大业大,何时委屈你一点了,你去抢利市钱做什么……”
      “凭本事抢的钱,沾沾喜气,怎么就叫贪?”金喜月拍了拍荷包,“钱攒够了,我要打一把自己的宝剑!”
      一两银子能买十斤上等的精铁,打出一把宝剑和一把匕首呢!
      这是金喜月眼巴巴盼了几个月的宝贝。
      金家是开铁铺起家的,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金家铁器,响当当的招牌!金喜月从小耳濡目染,不爱女红和珠翠,就喜欢把玩这些刀剑。可是无论是阿爷还是阿爹,都不肯让金喜月触碰刀剑半分。
      “不是钱的事,是你女扮男装去当喜童,现在人家校书郎的家人闹上门来了,说触了霉头!人人都想一举得男,谁想要中副车?”阿爹气得吹胡子瞪眼。
      金喜月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
      “还有——外面都传,你,你居然还跟忠义大将军家的嫡孙,拉拉扯扯……”阿爹气得脸都红了,“这礼仪何在,成何体统啊……”
      说起拉拉扯扯,金喜月莫名想起了那张稚气中带着老成的小脸。虽然他只有七岁,但眉眼中已经有了不少英气和俊朗。
      金喜月哼了一声:“是他拉扯我,又不是我拉扯他!”
      阿爹跺脚:“道理是不错,可是谁会得罪忠义将军府呢?肯定都要把脏水泼到你头上了!你听,外面——”
      果然,外面隐隐传来了议论声,说的大概是金家教女无方,要讨个说法。金喜月知道,那都是校书郎家的人,来上门算账了。
      阿爹催促:“喜月,你去向她们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金喜月冷笑一声,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往外走:“认错,那自然是要的!”
      阿爹松了口气,还以为金喜月妥协了,却他没看到金喜月嘴角含着的一丝冷笑。
      金喜月心里窝了一团火,昂着头走到花厅里,正看到媒婆和几个陌生的姨娘叉腰站着。
      姨娘时不时冲着外面嚷嚷:“你们金家好教养啊,不声不吭地搅了人家的婚事!人家校书郎赵大人三代单传,这子嗣上若出了岔子,你们担待得起吗?”
      “将来他们要是头胎生女,那就是金家小女娘的罪过!”
      媒婆求饶:“诸位小娘,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当时找的另一个喜童,调皮跑得没影!我也不知道那金家小女娘,怎么那么不知羞地凑上来,还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
      金喜月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皱起了眉头。
      再看身后的阿爹,一脸愧疚地站在门外没进来,恐怕也是被这些人戳中了软肋。
      世人皆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她今日偏要正一正这股歪风邪气!
      金喜月在心里呸了一声,快步走进花厅,仰起头看那几位姨娘:“这般热闹,我还以为是爹爹开花鸟市,低价买进了些鸟雀呢!你们都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姨娘们愣了下,顿时反应过来:“你就是搅合了咱赵家婚事的小女娘?让你家长辈出来见我们!”
      金喜月挑了个座位,撑着坐上去:“原来诸位姨娘来这里,是为这个。那既然要说道这件事,你们赵家就要先给钱。”
      “给什么钱?”
      “走桥的钱。”金喜月笑眯眯地说,“迎亲那天,新娘子过的福禄桥是我们金家修的,你们先把过桥的钱给了,再谈其他。”
      一个绿衣妇人冷哼:“你们从未收过走桥的钱,怎么这会子收了?”
      “福禄桥,只让有福之人通过。无福之人要过桥,德不配位,自然要收钱。”金喜月不慌不忙地回答。
      姨娘们顿时激动起来。
      “小丫头口出狂言,你知道你惹的是谁?是……”一个姨娘气得涨红了脸,开始捋袖子。
      金喜月淡定地打断她:“知道,是赵家,一心想要儿子孙子,三代单穿,摆大婚风水的赵家。”
      “你简直是无礼至极,大不敬!我今日就……”
      话音未落,一只大刀从半空飞来,“铿——”的一声劈进了花厅的地面,入土三寸。
      姨娘们吓傻了眼,高高举起的巴掌也僵在半空。
      金喜月仿佛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看向门口,然后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爷——”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听说,我们金家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姨娘们见状,赶紧低下头,没一个人敢吭声。
      金喜月撒娇地往老者方向张开双臂:“爷爷——”
      那是最疼她的爷爷。在金家,爹不管用,因为全是爷爷在当家。
      金家阳盛阴衰,向来都是儿子多。金老爷子有三个兄弟,自己有两个儿子,大房又给他生了两个孙子。整整三代不见一个女娃,老爷子烦不胜烦,看到个茶壶都恨不得磕掉上面的小把手。
      当长房媳妇儿终于诞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孙女,金老爷子高兴得大宴三日,从此将金喜月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要是敢让金喜月不舒坦,老爷子第一个冲出来让他一辈子不舒坦!
      金老爷子如此护犊情深,也养成了金喜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有人对他孙女不利!
      “咳,哪里是什么大人物,无非是……来讨个说法。”媒婆大着胆子开了口,声音却越来越小。
      金老爷子踱步到正中央,低头看了深扎在地上的金鳞刀,刀子扎裂了几块青砖。他扭头问:“说法?我金家从未给过这种东西。”
      姨娘们吓得脸色发青,指着深扎地上的金鳞刀:“你什么意思?杀人?要得罪常家和赵家吗?”
      “常家?”
      姨娘这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底气,得意地瞥了一眼金喜月:“对!常家那边也翻江倒海了!好端端的嫡子,跟一个商户出身的小女娘摸了手,碰了脸!算算时辰,这会子应该是在路上,要找你金家一同说理。”
      “好端端的嫡子,小小年纪就惹上了桃花债。常家好歹也是公卿世家,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金喜月皱起了眉头,难怪这几个赵家的婆姨敢这么嚣张,原来背后还有常家找金家算账,想着一块讹下块皮来。
      “老爷,常家派人来了!”家丁急匆匆地进来。
      金老爷子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走进来的那名男子,面如冠玉,发鬓簪花,举止温润。
      金喜月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不会是真要打起来吧?
      “常家来人了,金家必须得给个说法!”
      “就是,惹了忠义大将军府,以为是好糊弄的吗?”
      “常家主母就算不在了,家里还有老爷子和常国公主持公道呢!”
      姨娘们窃窃私语。
      金喜月看瞅着阿爷的脸色凝重起来,知道今天不可能善了,一股怒气从心头涌起。她跳下椅子,走到金鳞刀旁边,用手握住刀柄,轻轻一下,只听轰的一声,金鳞刀就被拔了出来,青砖的碎屑簌簌落下,剑身上的一道寒光如月夜雪光。
      众人呆了。
      金老爷子吓了一跳:“喜月?这刀,你一个人拔出来的?”
      “阿爷,这不是什么难事。”金喜月轻轻松松地晃着手里的金鳞刀,“我只是想让诸位知道一件事,想要说法,就得问这刀去。”
      她将刀一横,狠狠地拍在小几上,小几应声而碎。
      姨娘们吓得靠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来的男子倒是没有慌张,恭恭敬敬地对金老爷子行了个礼,道:“金老莫要误会,我是衙署任命的李官媒,今日来,是为常家提亲的。”
      金老爷子愣了:“提亲?谁跟谁?”
      李官媒看向金喜月,笑开:“自然是为常家嫡长孙和金家三娘子提亲,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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