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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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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宋江余带着拜帖和几份点心来到宅门前。
宅门很小,与宋江余登上房顶看到的极大园林和豪奢内宅完全不相符,宅门极其隐蔽低调,就连宅名牌匾都没有。
宋江余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石狮大门,牌匾倒塌,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封条,宋江余心中的疑虑更甚了。明明正宅门就在那里,偏偏这群人不修葺一番,在这个偏僻的春熙巷里还如此低调行事,又与宫中有所联系,这实在是怪异。
宋江生倒是主动得很,敲门声一次比一次响亮,生怕里面的仆人听不见。
仆人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见是那日爬墙被打回去的少年,翻了一个白眼就准备关门。
宋江余抵住了门,笑意盈盈地说道:“吾弟年幼无知,那日冲撞了你们家的娘子,今日特备薄礼向你们家娘子赔罪,望请通告一声。”
仆人见状不耐烦地找来了管事的,宋江余一看,正是昨晚的老媪。
老媪十分有礼貌地回拒了,宋江余只能另生一计:“那日家弟实则是因为捡到了你们家娘子的东西,所以才翻墙归还,今日必得亲自登门归还,方显诚意。”说完又做了一拱手礼,递上了拜帖。
谁知那老媪想都不想,就开口说道:“不打紧,娘子说不是什么紧要的,多谢公子好意,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走。
宋江余还想纠缠,没想到仆人拿起扫帚便是一挥,两人急忙退了出来,宅门一下子就合上了。
被撞头了不要紧,被偷窥了也不追究,东西丢了问都没问就说没关系,这家人哪哪看都奇怪,宋江余有预感这家人背后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只要不影响自己做生意赚钱,自己也并不想管这么多。
宋江生仿佛知道自己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哥,我们要是不查的话,你想想,他家行事如此隐秘生意做大了必然会打扰,到时候岂不是会与我们作对?再者,如果真憋着什么坏事,我们作为宋家人,吃着皇粮,不该为朝廷尽一份力吗?”
宋江余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宋江生想认识这小女郎的托辞罢了。在这种男女之事上,自己的弟弟总是一股子莫名而来的热情。
但宋江生说的最后那句话没错,自己作为宋家人,路遇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这些事有可能关联着前朝,若自己能知晓一二,对父亲,对宋家来说都是好事。
“十三,十三!”宋江余朝着天空大喊。
一名黑衣男子身法诡异地从空中徐徐而下,他蒙着面,只见他的目光清冷,面色从容。
“十三,我的好哥哥,帮我们查一查这家人吧。”颜十三是父亲精心培养的暗卫,与宋江余宋江生两兄弟一同长大,颜十三于他们两人而言更像是会保护他们的兄长。
颜十三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江生一眼,随即对宋江余说了两个字:“交易。”
宋江生不知颜十三在宋江余耳畔说了什么,只见宋江余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颜十三便飞檐走壁,而后从自己的视野中迅速消失了。
过了一旬,颜十三在集市上抓来了那位应门的老媪。
那老媪被关在柴房饿了大半日,到了下午已是昏昏沉沉的,人昏沉的时候最方便问话。
“你可知罪?”颜十三按照宋江余所说的,换上了与太监衣裙相似的裙裳和鞋履,只揭开了些许罩布让这老媪见到鞋履,故意掐着声音模仿太监问话。
老媪哪见过这样的状况,马上乱了阵脚:“大人,奴婢都照做了,未曾多说一字啊。”
颜十三看向宋江余,随即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问道:“那日我说的,你可都做了么?”
老媪如实说道:“我将贵人的狐裘交给了娘子,可是娘子未发一言。我想,许是贵人与娘子从未见过,无甚情分,宫宴一事我也提了,娘子无甚反应。”
“娘子可是知道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说啊,娘子不可能知道,这几日也和往日一样,喝酒度日。贵人可是有了新的旨意?”
颜十三不知该如何回,只能沉默应对。
“大人,我是看着娘子长大的。这桩事真要瞒着娘子做的话,怕是不合适。”老媪磕了一头。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贵人虽是娘子的母亲,但这样的事害人伦伤天理,一旦娘子知道了,恐怕……”
宋江余揭开老媪头上的罩布,笑嘻嘻的:“什么害人伦伤天理的事情?”
老媪一见是宋江余和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这打扮任谁都要被吓到,又不是多丑,怎么就这么怕被人看?”宋江余调侃颜十三。
颜十三翻了个白眼,也不准备回应。蒙面是因为自己所行之事特殊,不得轻易泄露真容,自己也是个难得的帅哥,想当年十里八村的总有喜欢自己的女子,这家伙定是在嫉妒自己!
宋江余见这老媪比较在乎她家的娘子,便随口编了一个谎:“你家娘子现在就在我手上,如果你如实招来你家娘子和这个贵人的事情,我会放过你们。不说的话,我可不保证我家失火会不会连累你们家。”
顿了顿又说道:“搞不好还连累出了人命。”
颜十三觉得几日不见宋江余,他随口胡诌的能力又上升了几分。
老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估摸着是这人看上了自家娘子的美色,便决定顺水推舟以解当前之难。
当她抬起头来已然满眼的泪,随即开口说道:“近日以来,老妪我日思夜想,总觉得我家娘子孤苦伶仃,无人可依,偏遇上了这样一个母亲,实在是不幸之至。”
啜泣了一会儿,哽咽着说道:“我家娘子本是一位贵人的女儿,贵人现如今已另嫁他人,但贵人还想带着我们娘子一起……一起……”
宋江余不解:“其乐融融的也未尝不可。”
“公子不知,我说的是一同嫁过去……”老媪说的时候低下了头生怕见不得人的样子,有几分无奈,更多的是替娘子感到不甘。
“你家贵人,原是谁家的夫人?”宋江余皱眉问道。
“老妪不想连累公子,多说于您无益,若您觉得娘子颜色尚佳,还望公子能够带娘子远走高飞,给娘子一条生路!”说完老媪郑重地朝宋江余磕了头。
颜十三俯身在宋江余耳旁小声说道:“公子,这老媪原是端王府的旧人。”
宋江余想到了那日的太监,又联系到了这十余年来从宫里传出的各种小道消息,逐渐拼凑起了事情的真相,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若这老媪与颜十三查到的消息都是真的,那他知道的实在太多,宋江余心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心脏扑通扑通地狂乱跳动着。
“你家贵人……还果真是是位贵人……”宋江余按住自己的心脏,咬牙切齿地说道。
世人皆知,这皇宫中有这么一位贵人,非比寻常。
有人说她容貌丑陋,所以皇上从不让她见外臣,就连宫宴也不曾出席过。
又有人说,这位妃子备受宠爱,冬日里,贵人想要吃荔枝赏繁花,夏日里,贵人想要观薄雪品腊梅,只要是贵人想要的,便应有尽有。
而这位贵人,原是皇帝陛下的弟媳,端王府的贵妾!
贵妾容貌出众,一朝分娩,而后却被端王献给了自己的亲哥哥,这小女郎便是端王和这贵妾的女儿。
怪不得,会有太监夜里入宅;怪不得,这府宅会如此隐秘;怪不得,这些仆人将那女郎守得如此严!
“所以,你家贵人竟是要……”竟是自己侍奉陛下还不够,还想把女儿献入宫中,妻女共侍一夫!
宋江余捂着自己的心脏,他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为了自己,为了权势,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顾了!
老媪泣不成声:“贵人与我家娘子情薄缘浅,虽有生母之恩却无养育之情,贵人在宫中度日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步履维艰,想来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可这,实在是不该啊……”
宋江余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家娘子在家宅中安然无事。我原本只是害怕我家宅附近住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没想过探知你们家的秘事。”
随后又说:“但我既知晓了,便多说一句。你家娘子年华正好,如果你真疼惜你家娘子,理应告知她,让她自己做选择。”
老媪拉住了宋江余的衣角:“公子正人君子,能否多行一好事,送走我们家娘子?”
宋江余虽震惊更痛惜她家娘子的遭遇,但是并不想牵扯过深:“恕我无能为力。”
“不要让宋江生知道这些事。”宋江余心知自家弟弟毫无城府,遇事便会想当然,怕他因情而深陷泥潭,遂对十三小声说道。
说完便扶老媪站了起来,并让颜十三将老媪好生送了回去。
那夜,宋江余拿上一壶冷酒,登上了自家书房的屋顶。
隔壁家的小女郎依旧没睡,屋内还亮着。
宋江余望着王城的方向,灯火辉煌之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一会儿便喝完了一壶,夜风瑟瑟,正准备起身回屋,隔壁家却传来了动静。
小女郎推开了房门,她身着银白色的狐裘,身影在风中显得有些落寞,小女郎转身看向了月,今日的月色格外皎洁,与前几日的不同,整个天空都亮着。
她也看到了屋顶上的那人。
屋顶上的那人也正看着她。
宋江余不知那一刻在想些什么,朝着小女郎举起了酒壶,一时间,月色无言,唯夜风荡存。
小女郎似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屋内。
宋江余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