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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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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暗,整齐洁净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烛灯,烛光摇曳,将男人修长的影子照得晃了晃。
他跟前是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正屈膝向他汇报。
“你说的是翰林院那个许家?”
黑衣人答:“是。”
男人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脸上总带着一种淡定的笑容,但却笑意不至眼底,透着难以琢磨的感觉。
黑衣人又道:“近日流言四起,传陆家二小姐与其父门生有染,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把人找出来。”
“直接杀了。”
回到屋内的陆以蓁感到十分头疼。
没想到玉华苑出的是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招数,她还是太嫩了,被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原以为那边借此会对祖母下手,她还特意叮嘱郑妈妈一定注意老太太的饮食起居,凡是经口之物都用银针验上一验。
哪想,人家直接冲着她来了。也是丝毫不顾陆府的名声了,这可真是让她进退两难。
母亲的事她不可能不查,陆府就这么多人,如果不是玉华苑的,那还能查到谁头上去……朝华苑?
还有前世祖母突然病重的事……
林公子会试将近,也不知道这般流言是否会影响到他……
陆以蓁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还是自己思虑得不够周全,眼下该如何想出个万全之策。
翌日,宝华堂传话说二姑娘这几日都不必过去请安。
祖母是想瞒着她外面那些事,却不知她已经知晓了。
陆以蓁靠在榻上,捧着一本医书,眼里看着草药记载,脑中却还在思考对策。
云枝俯身在她耳边,“二姑娘,许公子求见。”
放下书简,陆以蓁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请许公子到正厅稍坐,我随后就来。”
也许,对策来了。
……
许翊然穿了一身蓝色锦袍,腰间佩玉,依旧是温润如玉少年郎的模样。
见佳人款款而来,他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陆以蓁虽神情淡淡,却比往日少了几分疏离之意,对他颔首道:“许公子。”
“二姑娘,”许翊然向来温和有礼,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今日他的笑却带着几分局促,“不知你可听到外头说的话了?”
不待她答,他又道:“不论你是否听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信那些话。”
他话一出,陆以蓁终于抬眸,正眼看向他。
“我在君子阁曾对众人说,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此话是真心之言。”许翊然耳根微红,眼睛明亮,直直的看着她,“今日我还是想亲口问问你,可愿嫁我为妻?”
紧接着他又补上一句,“我许家清流世家,从不纳妾。这一世便只娶你一人,若你愿意,我定好好待你。”
陆以蓁愣了下,心下觉得此话可笑。可笑前世从未听得他只言片语,可笑今世他一往情深。
她不会嫁他,但必须利用他,这是她现下能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破局之法,“许公子,我实在不知如何答复,你可否容我想想。”
听闻她的话,许翊然眼神有些黯然,又温声笑说:“自然,终身大事,是得好好想想。科考将近,不如等我高中,再来问你要一个答案。”
她终究不是心狠之人,对许翊然一腔真心也会有些动容,心中难免愧疚,她对他笑了笑,答说:“好。”
隐蔽在屋外的女子妒恨地咬紧了下唇,死死握紧了拳头,连指甲陷进掌心都未发觉。
当日,许家公子在京城最具盛名的茶舍竹茗阁亲笔作画,画了一幅泛舟图,上有一翩然背影,题诗《关雎》。
紧接着这幅丹青就送进了陆府,到了陆二姑娘的手上。
此举引得众人哗然,但许家备受文人推崇,许翊然又是风评极佳的少年才子,还是赞赏声不绝于耳。
此事一过,大家便知道了,这许家与陆家的婚事,还没完。
陆以菁得知这消息,抱着于氏哭闹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被老太太交到宝华堂,神色透着疲惫,她垂着眼睛,掩住眼中的不耐和忿恨。
老太太头戴着抹额,单手侧撑住额头,闭着双眼,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陆承远关切询问:“母亲,可是哪里不适?”
老太太睁开双眼,凌厉地扫了眼于氏,又看向另一旁的魏姨娘。
一个娇艳欲滴楚楚可怜,一个美艳动人温柔体贴。这两个都是儿子的枕边人,都为陆府育有子女,却不见岁月在她们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可蓁儿她娘却深埋地底,已经八年过去。
瑶姐儿明哥儿还有菁姐儿,都有母亲疼爱,只有蓁儿,靠自己这个老骨头给她撑着。如今自己尚在,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孙女头上了,一次二次,那不能够。
“今日喊你们来,是老身有事吩咐。”老太太吐出一口气,神情严肃,“近日有人在外诋毁蓁姐儿名声,此事想来你们也有所耳闻。”
犀利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老太太冷哼一声,“好在许家公子并不介怀外头谣言,许家跟我们家的亲事还有的谈。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也有关我陆家名声,前日我让承远彻查,找出这个始作俑者,想来是有结果了?”
于氏心下忐忑,面上虽装作风平浪静,目光还是透着些紧张。
“回禀母亲,儿子这些日暗中探查此事,才知是府上那车夫与人吃酒时,将行简救下蓁姐儿的事抖落出去,但不知缘何到外面就变了个说辞。”陆承远说到后半句时才与于氏有了个目光交汇,后者心中一惊。
老爷定是知道了……
陆承远又道:“昨日衙门派人来传,那车夫横死家中,死状惨烈,看不出是何人手笔。”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又惊又疑,连与此事毫无瓜葛的魏姨娘都瑟缩地掩住了嘴巴。
杀人灭口,手段残忍。
如果是这样的人要害自家孙女,那未免太可怕了些。家里于氏、魏姨娘终究是妇人家,做不出这般事来,如果真是杀人灭口,这事陆府只有一人能做得出来。
陆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立马打消疑虑。事关自家荣辱,陆承远不会做这等事。
那真是巧合?
“罢了,既然涉及凶杀,就交由京兆尹去查。”老太太佝偻身子,止不住咳嗽,半晌才道,“我年纪大了,这府中许多事也是处理不过来。”
老太太说到这,于氏眼露光亮,难免坏了些期翼,却又听老夫人道,“蓁儿作为陆家嫡女,将来也要嫁做人妇,为一门当家主母,这管家的事,我决定交给她来做。”
闻言,三人神色各异。
魏姨娘倒是无所谓,管家的事怎么也落不到朝华苑头上,只是于氏恐怕要恨的牙痒痒了。这般想着,往于氏那一看,果真脸色难看得很。
“母亲,这是否有些不妥,”陆承远还是顾及着于氏的,“蓁姐儿年纪尚幼,管家事大,母亲若是无心力管,还是交给大娘子更为妥当。”
陆老夫人强硬道:“于氏嫁到陆府是有些年头了,可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教养不好,怎么当得起管家权。更何况蓁儿迟早要嫁人,等她出了阁,再把管家对牌交给大娘子便是。此事不必再议,明日我就让郑妈妈把管家对牌交由蓁儿。”
说起来这次外头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源头还是陆以菁,若她不害得二姑娘落水,就没有这后头许多事了。老太太又提起三姑娘的过错,陆老爷和于氏没了话说,
事情如此定下。
主苑。
陆承远脸色沉重,“茜儿,你此次这般做,可有想过我陆家名声?”
俯在兽皮软垫上的美妇已经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陆郎,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我们的菁儿啊。”
想必老爷已经知道是她派人败坏二姑娘的清誉,隐瞒无用,只悲悲戚戚地作出副柔弱模样。
见她这幅模样,陆老爷心已软了大半,只无奈说道:“这事办的是大错特错。”
“二姐儿是我陆府嫡女,也是我的女儿,你就算不喜她,也不应该用这些阴招对付她。而且你以为坏了她的名声,咱们的菁儿就能有个好亲事吗?愚昧至极。”陆承远摇头再叹,“我身居高位,多少人眼馋我如今的地位,一个不慎,被人捉住把柄,就是万劫不复。”
于氏连忙倚在他脚边,真切着急道:“陆郎,你要相信我,我绝无此意啊……”
这话倒不是吓唬她,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一点小事都有可能被利用,为官多年,陆承远一向小心谨慎。
“好在许家为给二姐儿肃清谣言,力排众议,这事算是暂且稳下。”陆承远将她扶起,爱抚地摸了摸她的脸庞,“今后不要再做这等事了,菁儿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又怎么会不为她的亲事着想。”
可他们的女儿现下着了魔般的执拗,非要嫁进许家不可……这话于氏没有说出。
只见老爷眼底透着些焦虑,“那车夫死得蹊跷,我派人探查也没查出个所以,但探查途中,得知你安排那些散布消息的人,全都死了,被抛尸在城外。”
于氏生出些恐惧来,这是怎么招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吗?
陆承远安抚地看她一眼,“我已将尸体处理了,你放心,查不到你头上来。只是这出手的人……虽不是冲陆家来的,也不知是何原因痛下杀手,总之,今后小心行事,莫要再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