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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池鱼之祸 ...

  •   连绵多日的春雨终于在周五下午放晴了。

      方引先是打车去4S店,取他半个月前被追尾才修好的车,然后开车回谢家。

      方引在跟谢积玉结婚之前出过车祸,大约是一朝被蛇咬,他对开车这事情便更加没兴趣。

      只是谢家的大宅建在近郊的山腰上,虽然远离喧嚣,但没有车真的不方便来回。再加上隐私需求,方引选来选去,还是挑了一款基础的代步车。

      路面薄薄的积水倒映着碧绿的树色,灿烂的夕阳从蓬勃的树枝间漏出,春风裹着不知名的花香飘进车里,让这方车厢短暂地拥有了一会春天。

      春日傍晚的天气,这段路无疑令人享受。

      可在最后一个转弯过去之后,却看见大宅门口的主干道上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车,还有两三位穿制服的人一直在车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见到方引的车,一个戴着墨镜的人走上前来拦住他,声音机械得让方引想起谢积玉卧室里的那个会报时的老式座钟:“是方引吗?议长在前面的车里等你。”

      议长,便是谢积玉的母亲谢惊鸿了。

      半个月之前联邦高层人事变动,在国内外都产生了不小的震动。不仅仅是因为换届兹事体大,而是上一届走之前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就业、税收等各方面民众都有着强烈的不满,引发了好几天的示威游行。

      谢惊鸿女士额头被愤怒的民众用石头砸出血的照片在头版头条上挂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渐渐平息下来,但还没到彻底放松的时候,怪不得出行要带这么多特勤人员。

      方引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谢惊鸿开了十几年的低调黑车。

      当时她那张受伤的照片的背景便是这辆车,已经被媒体把车的新旧、价格和磕磕碰碰都扒了出来,这位新任议长低调得无可指摘。

      方引打开车门的时候谢惊鸿正在打电话,她看了一眼方引,抬手示意他坐在边上,又低声说了两句类似于“知道了”的话,便挂掉了电话。

      谢惊鸿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头发被一根发簪精致地挽在脑后,淡妆红唇,额头上还贴着一片白色的无菌敷贴。

      “好久不见谢女士,还没正式祝贺您当选。”

      “你的工作也忙,没关系。”谢惊鸿的声音有些冷,这是一个公式化的回答,就像是机械事先设定好的指令,却莫名让方引感到一阵压力。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还真是像,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天然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这一点方引从小就学会了观察,那是一种掌权者对局势天生就可以完美掌控的自信。

      自信到对该有的情绪展现也变得厌倦。

      “您的伤口怎么样了,还需要去医院复查吗?”

      正如方引所料,谢惊鸿懒得再做无聊的寒暄,直接表明来意:“谢积玉没带着你一起出国,你知道他在外这段时间易感期是怎么度过的吗?”

      方引倒是没想到谢惊鸿的话如此直接,但他判断这句话应该是反问句,毕竟以谢惊鸿的能力,没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了她的吧。

      只是方引只是个beta,以前遇到谢积玉的易感期,也只能做一些形式上的无用功罢了。有时候谢积玉太难受,方引也会给自己注射临时的omega信息素剂,但那东西毕竟是假的,只能维持三四个小时罢了。

      不过自己是beta这件事谢惊鸿又不是才知道,方引自觉没什么好指摘的。

      更何况,双方都知道,谢积玉根本不喜欢方引,一开始甚至是讨厌的,只是现在时间久了或许没那么讨厌了,毕竟这种讨厌的情绪也是需要付出精力的。

      怎么说都没有理由带自己在身边。

      谢惊鸿今天找他肯定不是为了表达这些废话的,只是方引暂时还想不出来是什么目的,于是他选择了一个不出错的回答:“出行人多眼杂,处处都被盯着,实在是不方便。”

      毕竟他们的婚姻关系对大众和媒体来说还是保密状态,这是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谢惊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盒子,顶上嵌着一块液晶屏,显眼地显示着“5℃”。

      “这是专门给你的,beta注射之后可以维持两天以上,足够应付alpha的易感期。”谢惊鸿说着,便把那盒子递给方引,“看他会不会更喜欢一点。”

      方引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管针剂。

      他出于医生的本能去看针剂上的信息,可只在侧面有一行小小的OMEGA-V12编码,此外便是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了。这也是方引第一次看到能维持这样久的omega针剂,大概是某种还没面世或者根本就不对外的产品。

      方引回想起每次自己注射omega针剂的时候,躁动的alpha信息素是被抚平了一些,但谢积玉本人却会因为厌恶这种流水线产品的虚假信息素,进而延伸出一种新的不快,动作也会更粗暴一些。

      或许这款没见过新产品用了之后闻上去没有那么假?

      方引攥紧那盒针剂,心跳得快了一些。

      谢惊鸿推开车门,跟看上去为首的特勤人员耳语了几句便独自进入了宅中。

      晚餐的时候,谢惊鸿坐在主位,谢积玉和方引坐在她的右手边坐着。

      桌上的菜色多以春天时令菜为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清淡鲜美,只是风雨欲来的寂静实在是让方引难以忽略。

      谢惊鸿忙于她的政治事业,谢积玉则是发展谢家的投资公司,方引虽然已经住在谢家有三年多了,但除了逢年过节这些必须要在一起的场合,还真是极少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谢家人在情感上似乎有种一脉相承的冷淡,这或许也是上流世家的一种通病,亲情和爱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说话的时候公事公办得如同一对商业伙伴。

      谢积玉小时候曾因为意外被身边人绑架进而流落在外大半年的时间,方引原本以为失而复得应该会让亲子关系更紧密,但在谢家母子身上却并没有应验。

      “听说你回来那天,就找了财政部、劳工部、能源部还有外交部的几位事务官,来家里开会啊?”谢惊鸿放下筷子,轻啜着红茶,看似漫不经心道。

      谢积玉的嗓音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面对一个公事公办的领导回话:“总统先生很重视海底隧道项目,也是对您的认可,毕竟海底隧道项目的线也是您亲手牵的。”

      谢惊鸿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所以你就可以爽约我为你办的晚宴,把一群政要名流和记者放在那边不管了?”

      空气中火药味渐浓,管家识趣地离开了餐厅。

      方引也有些如坐针毡,嘴里的笋子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有时间推杯换盏、虚与委蛇,不如多做点实事。”谢积玉定定地看着谢惊鸿,嗓音低沉平缓,似笑非笑,“您额头上那道小口子都大半个月了,也该好了吧?”

      谢惊鸿手里的茶杯被用力地放在桌上,溅出来的茶水洇湿了桌布,可声音却还是一贯的优雅:“你的关心未免也太晚了。”

      “那应该已经痊愈了吧。只是提醒您,一道小伤口大半个多月还不好,免得被媒体做文章,说您有卖惨炒作的嫌疑。”

      母子俩对视了几秒,谢惊鸿忽然抬起手,将额头上那块白色敷贴揭了下来。

      露出来的皮肤光洁如新,那伤口已然早就愈合,而且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方引心下一惊,低头认真吃饭,不敢再去多看,生怕和这位议长有眼神接触。

      “小方。”谢惊鸿开口,话是对着方引说的,可眼睛却在盯着谢积玉,“去看看有没有水果,切一盘过来吧。”

      方引如遇大赦,刚站起来准备走,却被谢积玉牢牢地攥住了手腕。

      那力道有些紧,谢积玉温热的体温顺着方引的手腕传导,让方引感觉到左肩有点微微的麻痒。

      谢惊鸿很显然有方引不适合在场听的话要聊,但谢积玉却不准方引走,意思很明显了,他并不想和母亲继续说下去。

      局面一时僵持。

      “你是觉得你签下了海底隧道的意向约,就能跟我掰手腕了吗?”

      谢积玉表情平和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意:“如果我们都对这个项目有落地的决心与能力的话,那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没有利益纠纷。”

      两个alpha之间基因里自带的对抗性已经不自觉地显示了出来,如果方引是个omega,此时应该已经站不住了。

      但他此时确实希望自己站不住,这样就不用处在这对母子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中了。

      其实在其他大家族中,这种亲人之间的不对付实属常见,只是基本都是围绕着利益展开的,但能做到谢家母子这样卯着劲用权力互相倾轧,是顶层专属。

      这段时间里,谢积玉拿下了海底隧道的项目名声大噪,谢惊鸿就任联邦参议院院长,权力关系两次颠倒,今天这场对峙是免不了的。

      谢惊鸿冷笑一声,漂亮的凤眸里有隐隐的怒气:“你在暗示什么?”

      “您对这个项目有没有别的心思,您心里清楚。”谢积玉丝毫不惧地望着他的母亲。

      “所以你就要越过我,直接去跟外人谈条件?”

      “您当初逼着我妥协的时候,也把我当成你亲儿子了?”

      谢积玉松开方引的手腕,望向母亲的表情带着一些冷冷的戏谑。

      谢惊鸿一直观察着谢积玉的表情和神态,然后她忽然笑了出来,像是又得到了一个筹码一样自信了起来:“所以,你到现在依旧对我对你的婚姻安排感到愤怒吗?”

      方引垂着眼,好像面前那一碟百合芦笋是他此刻最关注的事物。

      他喉咙有些干涩,开口的声音都显得忽远忽近:“我先去拿点水果。”

      接着,方引离开了餐桌,右转到花厅的后门处,向着回廊尽头的冷库走去。

      谢积玉的声音在传到方引耳中之前便在风里影影绰绰地散开了,变成了一些无意义的音符。

      自欺欺人也好,他不想听到谢积玉的回答。

      刚结婚那时候,谢积玉对方引的态度是一种厌烦的冷漠,方引当时想讨好他简直难于登天。

      当时最严重的一次大约是谢积玉连方引的人都不想见,只是接了个电话便在下雪的冬日把方引从车上赶了下来。

      大概谢积玉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样一次无数联姻夫妻之间出现的、看似普普通通的小矛盾,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后来大概是时间长了,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谢积玉连强烈的情绪都不想再给他,大约只把方引当成一个关系特殊一些的房客,或者说一个方家的合作者,遇到事情基本可以心平气和地说。

      方引曾一度沉溺于这种表面,其实他知道,什么都没有变。

      漂亮的锦缎被划开,下面还是那些惹人厌的虱子。

      冷库里放了许多新鲜果蔬,方引苍白的指尖停留在那些红到发黑的车厘子上,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雪天,喉咙里似乎都泛出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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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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