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是反派》将折未休

2、新的问题

　　查寝？

　　为什么会有查寝这个工作？

　　她记得以前只有学生会查过，阿姨除了带维修师傅外，很少来寝室，更别说查寝这个工作。

　　夜梦努力维持正常思考，眼角余光见到宿舍门外的断臂，人类女生白嫩的手臂，断裂处在不断地往外渗出鲜血。

　　不对，好像还有鱼尾……还是腿？

　　“咕咚”

　　残破的头滚到夜梦鞋边。

　　“让我看看，302的学生们都到齐了没有？”宿管阿姨越过夜梦，徐徐向前，竖起的章鱼触手几乎与两米的阿姨齐高，路过的咸湿腥臭争先恐后地钻入夜梦的鼻间。

　　夜梦被熏得想吐，明明头晕眼花，又突兀地感觉自己全身一重。

　　她轻咬舌尖清醒，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三个舍友这么明显的在座位上，宿管阿姨为什么还要越过她去查寝，这是在检查什么？

　　夜梦迅速转身，看清楚舍友们现在的状态，无一不是痛苦地伏在桌面上，许是她听力变好，竟然能切身听到舍友们愈加粗重的呼吸声。

　　宿管阿姨在靠近她们，向最近的安穗挪动。

　　不行！

　　绝对不能让阿姨意识到她们的状态！

　　夜梦随手拿一块手帕，迈出沉重的步伐，伸手拿住宿管阿姨的触手，哪怕隔着手帕，触手的阴冷感也能瞬间充斥整只手臂。

　　更别说触手上吸盘传递出无穷无尽的贪婪，对她身上“血肉”的垂涎。

　　“滋滋”“呼”

　　宿管阿姨停了，八只触手顷刻间围住夜梦，侵占她四周的空间，黏液滴落在她的嫁衣上，晕出墨红色。

　　“咔嚓”“咔嚓”

　　宿管阿姨悠悠将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笑容危险，阴恻恻道：“你想干什么？”

　　夜梦扯出一点笑，道：“您今天怎么来查寝了，学生会怎么不做事，竟麻烦您？”

　　说完这句话，夜梦一眨不眨地观察阿姨的表情。她在转移宿管阿姨的注意力，也在赌这里会有学生会。

　　夜梦检查过自己书桌，白本上的名字同样与自己的一致，宿舍的布局没有变化，阿姨的面貌没有变化。舍友们也只是变异，让人第一眼注意到奇怪的装扮，下意识忽略了没怎么改变的容貌。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里和现实世界有很多都是一样的，这里有宿管阿姨，再加上阿姨话中的“302的学生们”，重点在学生。

　　为什么说是学生，代表这里有学校，且肯定是她印象中的眠城大学，那学生会也是必然存在的。

　　宿舍门上还贴着她们宿舍的值日表呢，这可是学生会必检查的。

　　“学生会？”宿管阿姨像是疑惑地在嘴里绕了一圈这个词，伸长了脖子，宽大的脸贴近夜梦，鼻尖对鼻尖。

　　呼出的冷冰冰气息，显示着阿姨绝非从前的阿姨。

　　太窒息了，面前是压迫感十足的贴脸阿姨，周围是不停压缩夜梦空间的触手。

　　夜梦微微歪头，收敛呼吸，笑道：“对啊，您也太辛苦了，他们都不懂得帮助您。”
　　宿管阿姨没有说话，只看着夜梦。

　　宿舍安静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夜梦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下一秒就要死在这里，成为怪物阿姨的口中食。

　　潮闷的空气终于迎来了鲜活的生息，狭窄的空间得到扩张。

　　宿管阿姨的脸稍稍后退，浑浊的眼珠下移，视线掠过夜梦脏污的手帕，转到夜梦冷白的手上。

　　夜梦暗叫不好，趁着现在触手间留有空隙，她即刻离开阿姨的包围，身体往椅子处挪，右手放回帕子，视线在书桌上来回打转，迫切寻找第二件有用的物品。

　　脏了的手帕、一叠红纸、模糊的铜镜、疑似怨气缠绕的木梳、使用过的香烛……

　　背后的危险逼近，夜梦的眼神一凝，拿起香烛十分简单粗暴地啃了一口，苦涩和油腻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一轻，脑海清明了不少。

　　“夜……”阿姨沙哑的声音响起。

　　夜梦没等阿姨说第二个字，边回头边说：“阿姨，这都到饭点了，我才想起自己没吃东西。”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有明显牙印的半截香烛。

　　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沉默了，蓄势待发的八只触手僵住，她的嘴巴动了又动，收缩的浑浊眼珠似乎透露出三分不可置信，五分怀疑以及一分嫌弃。

　　八只触手垂下来，安分地收拢在一起。

　　“你真是饿了。”阿姨语带嫌弃，认为夜梦不会享受，全然忘了自己啃头时的粗鲁。

　　夜梦感受到宿管阿姨的危险性降低了很多，赶紧开口：“阿姨你想说什么？”

　　宿管阿姨掀掀眼皮，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双手抬起，从衣服口袋拿出个白色本子，翻动几页，右手又取出一支钢笔，牙齿咬走笔盖，随手在上面勾勾画画。

　　她低头，再次合上笔盖。

　　“也没什么，今天有外来者。”说到这个“外来者”，宿管阿姨嗤笑一声，“学生会那群小崽子太年轻，我来处理就行了。”

　　夜梦一米七的身高，也只能抬头看到白色本子的封面——“眠大南区2栋工作册”。

　　很快，本子合上，她看见宿管阿姨嘴角还未褪去的蔑视。

　　宿管阿姨转头，又是看向了趴在桌上的三人组，还未开口，夜梦抢先说话：“她们也真是的，省口吃的还饿着肚子，您走后我一定让她们好好吃东西，虚弱成这样可不行。”

　　这一连串说下来，宿管阿姨不看三人组，倒是饶有兴味地盯着夜梦看，道：“哦？你吃饱了？”

　　夜梦一凛，又啃了一口香烛，微笑道：“等饿了再吃，现在好多了。”

　　“行。”宿管阿姨不甚在意地再次打开本子，添了几笔，“你记得提醒她们。”

　　她收好本子，抬起宽厚的右手，落在夜梦的头顶，抚摸夜梦的头发，又顺着头发摸到木簪。

　　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在往下移，冰凉的手掌抚摸到没有温度的脸颊，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往下，触碰到夜梦的心脏位置。

　　一下又一下地划着。

　　夜梦心惊阿姨莫名其妙的举动。

　　只听见阿姨幽幽道：“最近可不太平，你的盖头可要戴上。”

　　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嫁衣和绣花鞋，盖头可不就是红盖头，这装备也过于齐全了吧。

　　夜梦一边吐槽，一边思索着宿管阿姨话里的意思。

　　宿管阿姨又开了口。

　　“这香烛，你可要多吃些，阿姨很担心你。”最后几个字，宿管阿姨说得意味不明，在夜梦看不见的地方还意味深长地朝林怡三人的方向一望。

　　夜梦被迫又啃了一口香烛，香烛融化在口中。

　　“乖。”阿姨的话轻飘飘的，“好好照顾你的舍友们。”

　　她的双手重新垂落在身体两侧，丝毫未动。触手稍微往外延展，扒着瓷砖转向。

　　直至夜梦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宿管阿姨庞大的身躯，触手粘地的黏腻声消失，她飞快地关上门。

　　彻底隔绝外面的世界，夜梦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重重呼吸。

　　这个危机是过去了，但现状可没有改变。

　　奇怪的红月，成了鬼怪的大家。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明明脑子乱成一团，心脏却跳动得异常沉稳，仿佛与身体的混乱割裂开，夜梦不由自主地抚上这个位置。

　　“夜梦……”是林怡虚弱的声音。

　　夜梦恍然回神，调整好状态，踏着漂浮的步子，越过地上的碎肉，来到面色苍白的林怡面前，伸手让林怡借力起身。

　　林怡的手臂是温凉的，能感受到血液的一点温热，肌肤却是冰凉无比。

　　夜梦低垂着眼帘，注意到林怡手臂上的柳条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绿色纹路。

　　林怡的容貌褪去了妖怪的过分艳丽，越发接近现实世界的明艳美人，也就多了几分憔悴。

　　她缓慢呼吸几息，总算能自己站稳了。

　　至于安穗和赵珍，安穗的獠牙变短了，赵珍的翅膀没了。

　　两人脸上的惨白更接近人类的肤色，而不是非人物种的奇怪的像白油漆或腻子。

　　看清其他两人的状态，夜梦对心里的猜测肯定了几分——宿管阿姨的到来会形成一种威压，威慑她们这些“外来者”，甚至有勘破伪装的额外效果。

　　她们并没有变异，外表的变异只是伪装！

　　但凡这层伪装被戳破，就会恢复成现实世界的人类模样！

　　在怪物阿姨面前变成人类的后果，不寒而栗。

　　夜梦当时阻止阿姨靠近三人，是由于三人一直没有动作，且赵珍背后存在感极强的巨大翅膀消失不见更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夜梦闭了闭眼，眼前再次浮现对面寝室的惨状，血腥而绝望的画面挥之不去。

　　“夜梦，你的衣服，好像变好看了……？”赵珍迟疑道。

　　几人同时看向夜梦的嫁衣，原本只是粗糙红布做的简陋嫁衣，现在居然有了一些绣花，布料看起来也光滑了些，视觉上看精美了不少。

　　夜梦的心一沉，她虽然没有察觉到嫁衣什么时候改变，但还记得自己被触手们包围时，嫁衣绝对是粗糙的。

　　所以，这个嫁衣变化的原因，显而易见。

　　香烛。

　　她啃的香烛。

　　回想起刚开始身体轻，碰见阿姨后身体变重，接着吃了香烛后身体再次变轻。

　　由“鬼”到人，再到鬼。

　　虚假的“鬼”。

　　真实的鬼。

　　“你们刚才有听见我和宿管阿姨说的话吗？”夜梦问道。

　　“什么？！”赵珍惊呼，“你说刚刚来的是宿管阿姨？！”

　　“没有，我当时身体难受，不仅无法思考，更察觉不到你们的对话和走动。”林怡回忆着。

　　安穗也摇摇头，表示没有。

　　夜梦简单说了宿管阿姨进门后的事，提到对面宿舍女生的惨状时，声音放缓下沉。

　　其他三人又惊又怕，心里悲伤同学的遭遇，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不过，夜梦你为什么会开门？”赵珍很是疑惑。

　　夜梦沉默，她也想知道当时的身体为什么会失控，太诡异了。

　　“夜梦离门最近，”安穗猜测道，“是不是被怪物影响了？”

　　“有可能。”赵珍有些相信这个说法，心底却嘀咕着夜梦是怪物进来后唯一清醒的，这也太奇怪了。

　　“先不讨论了。”林怡提议道，“既然查寝的危机度过了，我们再找找宿舍里还有没有其他潜在的危险吧。”

　　宿舍的平静也不知能维持多久，风格各异的床铺，奇怪的冰箱，没检查过的卫生间和洗漱台，一切都难以让人心安。

　　众人再次分开。

　　夜梦盯着门上贴着的值日表，页角印着眠城大学。

　　平常学生会检查也只是检查是否贴了值日表，基本上只是个摆设，所以表格的填写较为随意。

　　值日表上周一至周日按照床号来排序，夜梦是一号床周一和周五值日，林怡是二号床周二和周六值日，赵珍是三号床周三和周日值日，安穗是四号床周四。

　　夜梦的宿舍通常是轮流倒垃圾，谁用了洗衣机谁拖地，再加上一月一次的大扫除，宿舍还是很干净整洁的。

　　但如今呢？

　　夜梦低头看白瓷砖上明显的血迹，宿管阿姨把头带走了，留下了碎肉沫。这片靠近门的区域，很是脏乱。

　　“你们来看垃圾桶。”林怡招呼着三人。

　　夜梦走过去，看清垃圾桶里的景象，一阵反胃。

　　数不清的白色小虫子在蠕动，互相缠绕，诡异的白色与黑色垃圾袋成鲜明对比，靠近时有一种难言的味道冒出来。

　　“我记得垃圾桶里就一个薯片袋子呀。”赵珍捂着鼻子，撇过头不愿再看恶心的画面。

　　“看来垃圾也变异了。”林怡道，“这些虫子还在往上爬，它们的身体也在变大。”

　　几人沉默片刻，意识到随着时间流逝，虫子必定爬出垃圾桶，至于爬出来会干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要处理垃圾的话，”赵珍冥思苦想，“咱们打开窗户丢下去，或者厕所冲走？”

　　“不行。”夜梦否决，“我拉窗帘的时候看见外面有血红的月亮，我只盯了一秒就很不舒服。”

　　说起来，当时的心，除了不适，竟还有一丝渴望。

　　林怡在思考冲走的可能性：“不管是包起来冲掉，还是一点点倒着冲掉，还不清楚这些虫子的特性，万一它们顺着管道爬回来会很危险。”

　　宿舍里也没有其他的工具能销毁虫子，着实令人头疼。

　　几人心中都明白，只能选择出去处理垃圾。宿舍楼下有几个大垃圾桶，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这是在三楼，下楼过程中未知的危险，丢垃圾还可能碰上住在一楼的宿管阿姨。

　　“正好，咱们按值日表，今天周五轮到我值日了。我下楼倒垃圾，”夜梦接着指了指门边凌乱的血迹和碎肉，“顺便把这些也处理了。”

　　林怡首先提出反对：“不行，你才吃了香烛，身体没问题吗？”

　　一提到香烛，夜梦嘴里仿佛又出现那股油腻味。

　　吃了香烛，她可能真的被污染，向鬼靠拢，身体的变化不会骗人。

　　“我的身体没问题。”夜梦道，“况且门上的值日表没有变化，咱们还是按照值日表来吧。”

　　林怡皱眉，不放心道：“那我陪你去吧。”

　　“不行！”赵珍突然开口，“鬼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按照值日表，怡姐明天也要倒垃圾值日。”

　　“那是因为垃圾桶里有垃圾，明天只要没有垃圾，就不会有事。”林怡抿唇，语气严厉，“夜梦已经帮我们度过了危机，难道我们要放任她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危险吗？”

　　赵珍哑然，还想多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嘴。

　　夜梦叹气，只能把她的猜测说出来：“其实，我可能真的成了女鬼。”

　　这话一出，三人不明所以，毕竟她们各自的状况，现在看来也属于怪物。

　　“等等，你是说……”林怡猛地明白夜梦的意思。

　　她们先前没有深究阿姨来查寝代表着什么，是打算检查完再讨论。可现如今夜梦再次提到鬼怪的话题，联想到阿姨所说的外来者。

　　“我们最开始的鬼怪模样只是个伪装。”夜梦面容严肃，“但如果我们碰了吃了这里的东西，就相当于被这个世界打上了印记。”

　　“而阿姨查寝，就是查我们这些伪装成鬼怪的人类。”她的声音逐渐低落，“我吃了很多香烛，有可能会朝女鬼方向变化，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举动。”

　　成了女鬼，她还是她吗？

　　夜梦的心酸涩起来，她宁愿今晚去对面宿舍睡觉，否则自己半夜有异常的举动怎么办？

　　“我下楼倒垃圾，女鬼的身份安全些，碰上阿姨也不用怕，我相当于和她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