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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青稞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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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起身拿走盖在脸上的帽子,对尼玛旺堆招手大声叫他,“旺堆,过来”【此处藏文】
尼玛旺堆向前快走几步,伸手握住老人的左手,拉他一把,老人笑着摇摇头似乎是在说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行,随后他拿出织出来的包,把装在里面的东西递给尼玛旺堆。
尼玛旺堆瑶瑶头指着自己的摩托车似乎在拒绝老人的好意。
老人硬是把东西塞进他怀里,对着沈翊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尼玛旺堆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老人走出去,等老人上了自己的三轮车他这才转头回来。
沈翊向他迈出步伐,尼玛旺堆大声喊,“小心”
可是此刻沈翊的小腿已经被水溅到,腿部一片漆黑。
尼玛旺堆手忙脚乱蹲下替他拧水,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等他抬头的那一刻与沈翊交换视线,尼玛旺堆指着之前老人坐下的位置对他说,“我们先去哪儿坐一会儿。”
尼玛旺堆打开车箱拿出卷成一团的地毯,铺在地面上让沈翊坐下,随后他让沈翊脱下鞋子放在栏杆处晒干。
等他们忙完了,这才开始交谈。
尼玛旺堆指着老人给的瓶子,沈翊这才看清原来那是用10块钱的饮料大瓶装满的不知名的东西。
在阳光下它是显的有点浑浊,里面还有浸泡着的青稞,颜色比肤色白一点点,有点像乳白色可又比他黑一点。
“你想尝一口吗?”尼玛旺堆指着瓶子问。
沈翊看着那个瓶子,思考片刻询问道,“这是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回他,“青稞酒”
这时尼玛旺堆已经拿出属于他的碗,先在底部铺了一层糌粑,随后又在碗沿处用糌粑弄了个三角形状的东西,最后他打开那个瓶子,可能是在阳光下放久了,打开的那一刻有不少像碳酸一样冒出来,尼玛旺堆迅速移开方向;他手边的空地上有不少石粒被洒出来的青稞酒弄湿。
他笑着倒满碗,随后用右手的无名指沾了一点酒,依次在天空弹了三下;他把碗递给沈翊十分歉意道,“来的急没带多余的碗,你不嫌弃的话将就一下。”
被青稞酒泡满的糌粑在碗上像是泡泡一样,看上去好喝极了。
沈翊伸手比他白了几倍的手,双手接过碗,犹豫片刻他用一种豁出去的心态浅浅喝了一口,有些温热的青稞酒非常苦,他整个人眉毛皱在一起;出于对尼玛旺堆的尊重,他忍着没有吐出来。
尼玛旺堆注意到他的神色之后立马伸手接过碗,怪异地尝一口又一口,而他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
他笑着说:“这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该喝的青稞酒,太苦了。”
沈翊拿出手机给青稞酒拍了一张照赞美道,“不得不说,它的卖相很有吸引力。”
他笑着装满碗对他说,“你要不再拍一个。”
随后他起身拿着那个瓶子往不远处的牛群走去,也不知道他是从那个位置弄出一个桶,他把那些酒倒在那里面,放在那些牛的前面。
很快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牛勇敢向他走去,他把桶往前一推,那个牛低着头就喝;喝没了还不愿意放开。
尼玛旺堆笑着推开了比他矮一点点的小牛,随后把那个桶挂在一颗树上,向他走去。
他还没有上去刚才遇到的那个姐姐从侧面冒出来对尼玛旺堆说了什么,他在用力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他们两个向他的方向走来。
那个姐姐对着沈翊笑了笑随后拉着尼玛旺堆往栏杆外走去,那个力气让沈翊怀疑人生。
尼玛旺堆对他说:“我马上回来。”放下手中的瓶子就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沈翊,沈翊本想问他有没有狗之类的……
他们没有走很远,就在停车的地方,他又拿着一瓶酒进来了……
沈翊看着他手中的青稞酒比之前的清晰很多,不再那么浑浊。
他放下手中的瓶子无奈道,“强制塞给我的,不过比强巴爷爷酒这个更适合我们。”
随后他把之前倒满酒的那个碗倒掉,重新装满青稞酒,这次他自己先尝了一口,应该是觉得不错,点了点头。
倒满酒把碗递给他,沈翊有了之前的阴影说实话不是很想喝,但是在尼玛旺堆满眼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浅浅尝了一口,意外的口感不错,有点甜又不会很腻。
沈翊放下碗开口道,“很好喝。”
尼玛旺堆再尝了一口分析道,“这个可能是第三次酿的酒,很适合我们。”
沈翊接过瓶子看了看这次是橙汁的瓶子。
冬日的下午他们坐在毯子上照着阳光,欣赏不远处的美景。
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流浪狗跟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玩的不亦乐乎。
这样平静的生活对于沈翊来讲是求之不得的生活。
不远处一俩电动车停留在他们附近,开车的是个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他小心翼翼地把用哈达包裹的东西拿出来,随后在利用空余的手拿上那个袋子,沈翊认识这个东西尼玛旺堆家里也有,一块布两侧被封起来可以放东西,花色各异;一边放香料一边放糌粑。
小孩带着这些东西往水的方向走去,沈翊害怕会落水赶紧示意尼玛旺堆,他撇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小孩蹑手蹑脚走到汹涌的河水傍边,年楚河可不是什么小型的支流,见他下去了尼玛旺堆才起身带着他来到不远处,这才看清水面上并没有全部被水淹没,他站在凸起的石头上,拿出牛粪点燃,很久之后开始放香料然后放了一点糌粑。他手里捧着小型念珠,时刻转动着。
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双手合十闭眼祈祷,随后才把用哈达裹上的尸体缓慢送入河中。
尸体顺着水流飘远,他跟着尸体走了许久,直到没有陆地这才停下,远远看着尸体越来越远。
回来之后他又添了香料和糌粑,然后转身离开。
沈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看到的这一切,他曾经听说过藏族有“水葬”可是对于动物的第一次亲眼见到。
尼玛旺堆也是等孩子坐电动车离开之后才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下午七点左右的时候来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绳子有些是牵牛回家,冬天温差大一些身体不好的牛放在这里会感冒,治病对它们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年轻小孩和老人被接走时一些牛紧紧跟在自己主人后面似乎在诉说着不满或者愉悦,至于是什么作为旁人的我们猜不出来。
九点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之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群强壮的牛。
尼玛旺堆关上栏杆的大门,沈翊穿上已经晒干的鞋子,骑上摩托车在日月星辰的陪伴下赶回去。
途径一块农田,有一位大姐穿着防水靴对田地放水,听尼玛旺堆讲这是‘冬灌’后面还要进行‘春灌’。
尼玛旺堆大声呼喊对方,“姐尼玛”【此处藏语,按照藏语的叫法写的跟汉语不太一样。】
对方大声回了他什么,沈翊也听不懂,随后他停下车队沈翊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很快他带着一个孩子重新回到他跟前。
那个孩子看上去十几岁的样子,苹果肌附近通红通红的,看上去是冷的,沈翊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十分暖和。
尼玛旺堆对着孩子用藏语说了什么,他十分乖巧地点头,他被尼玛旺堆抱在怀里,面相尼玛旺堆,两人眼神相对;小孩子露出虎牙对他笑。
一种很淳朴的笑。
他用蹩脚的汉语说:“哥哥,你长的真白。”
沈翊被围巾包裹着,只能眯着眼睛对他说:“谢谢你,你也很可爱。”
这时小男孩摇摇头说:“我这是帅气,不是可爱。”
沈翊被他反驳的立马附和道,“你真帅气。”
小男孩也点点头说:“我是家里最帅气的孩子,只有我敢在黑夜跟着妈妈。”
沈翊不自觉的靠近他问,“那爸爸呢?”
小男孩皱着眉似乎在想这个该怎么回答,这时被两人隔在中间的尼玛旺堆提醒道,“抓好我,前面的路很陡。”
他用藏语和汉语重复了一次。
前面的路段是充满细沙的土路,对于摩托车来讲车速太快容易发生车祸,连尼玛旺堆都放慢了速度。
等他们到家中的时候,被他绑在怀中的孩子早就睡着了。
尼玛旺堆眼含笑意抱紧了孩子,带着他上楼了,还不忘小声提醒身后的沈翊小心地面。
他们上楼时米玛阿姨还没有睡觉,她坐在火炉旁边左手拿着佛珠右手拿着转经筒,嘴里念着经;屋里十分暖和。
她见他们回来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给他们倒满了酥油茶,专门给沈翊泡了一壶茶。
她小心翼翼接过尼玛旺堆怀中的孩子,把他放在用羊毛织成的床上,小心翼翼脱掉他的衣服,盖上棉被。
米玛阿姨弄完这些转头又给他们装满香炉,还不忘用藏语跟尼玛旺堆交流。
他们之间的交谈沈翊一直容不进去,他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火炉傍边喝着茶。
他们今天晚上吃的是很像刀削面的面食,不过这个似乎是从尼泊尔进口的,卖相很像。
十一点半吃完晚饭他们准备睡觉。
沈翊还是好奇为什么要接那个小男孩,因为询问道,“他是你们的亲戚吗?”
尼玛旺堆刷完牙摇摇头道,“不是。”
“她是我们村的,丈夫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因此家中的一切事情是由她一个人来进行管理,能帮就帮一点,而且孩子这么小就算嘴上说着不冷,可是脚底早就凉透了。我遇到她,我会把孩子接回来住一晚。”
尼玛旺堆把洗漱用品放回桌子上,无奈道,“这就不得不提所有人在谬视的所谓坏习俗——一妻多夫制。很多人以为这个夫是来自不同家族的,其实并不是;这只是一个女孩嫁给了一对亲兄弟,这跟我们的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关系,随着时代的流逝这种关系早就该消失才对,可是现在是21世纪了现在还是有很多地方存在这种情况,发达地区也不例外。”
沈翊这才想起曾经在一门社会学的课上一个藏族女孩异常坚定用科学的角度分析这种现象的时候。
对方对这种情况的存在是无法避免的态度,同时他也对西藏的女性有很清晰的分析。
她一个人从遥远的西藏到内地求学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吧。
尼玛旺堆双手把香炉放进床里继续道,“一来,是因为现在的女性不愿意嫁人,二来,是女性比男性的人数少再加上女性意识觉醒之后更愿意走出去,而不是停留在这里;我姐姐也是有很多人过来求婚但是她不愿意,她是个不婚主义者。三来,在我们这种半牧半农的地区,劳动力显的尤为重要;为了与时俱进家中是有两个男孩子的话那么一个在外务工一个在家帮助妻子;妻子也不会很累。但是只有一个男性的家庭女性的生活压力会很大,她不仅要照顾家中的老人还要照顾孩子,还要织布,给农田放水,除杂草等等。”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人是对一妻多夫制没有任何的看法,因为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比起很多人肮脏的思维,我更多看到的是一个家庭的运作模式以及生存方式。”
“总之就是这样,她家就她一个人在劳动,我们能帮的就帮一下。”
沈翊听完在记忆中那个女孩的观点又清晰了不少,她最后总结的是“不管怎样,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嫁人,起码他自己不愿意。他是个不婚主义者。”
沈翊点点头道,“一个地域有属于他的生存模式,我们只能去尊重他。”
尼玛旺堆点点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