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之子》桂花树波

8、涌泉往事

　　两人巡视完一圈，发现没有异样，准备离开之际，天坛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屋顶边缘的一块砖摇摇欲坠。

　　晃动感越来越强，像是巨大的猛兽在地下穿行，愈来愈近。

　　那块砖掉了下来，正要砸到艾斯，方行舟将他扑向另一侧，砖块贴着两人的身后砸落在地，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两人抬头，发现了异样，无论摇晃多剧烈，整个天坛都屹立不动，只有那块砖掉了下来，像是有人提前放在那里似的。

　　艾斯将方行舟推到自己身后，警惕地扫视周围，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忽然有个人跑到艾斯眼前，艾斯认出来他，是那天在教堂前见到的大哥。

　　“主教让你们快点离开，衍星今晚发生了意外，大家都将矛头指向你们，所以你们快找个地方先避一避，主教会替你们平息的。”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虽然还无法对主教完全信任，但方行舟相信主教对艾斯的爱护，所以跟着艾斯赶紧离开了。

　　两人也不知道能躲在哪里，平时住的地方必定回不去，现在出城又太过显眼。

　　摇晃已经停止，但衍星人的内心却越来越不安稳，他们在街边奔走，有的收拾着身家，却又不知道去哪。

　　“听说艾斯大人身边带着一位蓝星人，一定是他们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我前几天也见到了，眼角的黑色水滴像是厄运一样，吓得我赶紧跑开了。”

　　“艾斯怎么能带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他是不是要背叛衍星。”
　　…
　　舆论越来越偏，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们要快点把这两个衍星的罪人找到，抓起来！”

　　艾斯和方行舟在街道边的巷子里，自然也听到谈论声。两人看向对方，目光中皆是不解。

　　艾斯更是不明白，可以说衍星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他从来没想过会被当做衍星的罪人。
　　方行舟仿佛看懂了他的想法：“艾斯，不要怀疑自我，他们只是被当前的情景吓坏了，需要找一个宣泄口，而我们只是正好撞上枪口了。”

　　艾斯看向方行舟，发现对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害怕慌乱，反而是习以为常：“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方行舟笑了笑：“我以前就很喜欢到中心城区来玩，有人丢了东西，我只是正好路过也要怪我的。”

　　艾斯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提议将蓝星人和衍星人隔离，这样是不是对蓝星人太过不公平了呢？

　　方行舟忽然正色，示意艾斯噤声。

　　有人走过来了，在巷子前方投下影子，影子越来越近。

　　方行舟带着艾斯往里退。

　　只见那影子停下脚步，过来两三秒，又向前走远了。

　　等声音完全远去，两人才走出来，还没站稳脚步，忽然脚下晃动，是一块深陷的地砖。

　　隆，身后响起砖门移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向里走去。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暗道，一片漆黑。

　　艾斯点亮手腕里的芯片，才有了一丝微光。

　　反正两人也不知道去哪，就一直往里走。

　　走着走着，忽然有了一点光亮，两人走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墙壁透着微光。

　　像是一个空旷的书房，有一张桌子和墙角的书架，书架上空空如也，只有桌上摆着一本红色的书。

　　很像主教经常拿在手里的那本。

　　方行舟上前，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扫开书封上的灰尘，发现上面写着涌泉之母。

　　打开第一页，上面显示：“尽情燃烧生命。”再往后翻：“衍星237年，我们来到这里，起名衍星。后来又有一群人过来避难，但长老们不愿意将这里的一切共享，于是让那些人留在外面。

　　后来，突发一场疫病，那些外面的人存活率却很高，于是长老们直接将他们抓过来，

　　最后发现，只有他们心甘情愿，才能最真实有效。

　　2334年，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自愿来了，她成为了涌泉之母，为衍星奉献自己的生命。

　　方行舟觉得这一切很熟悉，母亲，他的母亲是被抓走的，但是被威胁的。

　　“这是涌泉的过去？”艾斯也在旁边一起看。

　　方行舟点点头，翻到下一页。

　　一张婴儿的图片，旁边是一句手写的句子：终于成功了，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衍星的神！

　　那字迹略微潦草，但也足以窥见写字人当时激动的情绪。

　　“衍星的神？”艾斯皱着眉，头忽然剧烈疼痛起来，眼前是一个漆黑的房间，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不断有东西扎进自己的身体，有人在耳边说：“你会成为神，你就是神…”

　　“疼…”

　　方行舟看到艾斯的异样，连忙把书放下，让艾斯靠在自己身上：“你怎么了？

　　他发现对方浑身在轻微地颤抖，嘴里喃喃：“我不是，不要过来，我不是神…”他将对方搂得更紧，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口中小声安慰：“没事了，这里没有别人，别害怕…”

　　过了一会，怀里的人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我想起来了，他们以前把我关起来。”

　　“是谁？”

　　“风信子徽章…”艾斯闭着眼，模糊地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军人，正要看见脸时，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方行舟见状，立马停止了话题：“算了，先不想这些，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能去哪里。”

　　临走前，方行舟把那本书拿上了。

　　两人走后，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踱步而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艾斯，这次你会怎么选择呢？”

　　深夜，万籁俱寂。

　　方行舟和艾斯决定回到住所，毕竟已经被翻找过的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搜第二次。

　　两人想过，知道会很乱，但没想到会这么混乱，像是遭受了洗劫一样，门被暴力破开，所有能够移动的东西都被打翻在地，幸好卧室的门够坚固，尚且保存完整。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睡前，又将卧室的门又加固了一下。

　　躺在床上，两人都没睡着。

　　“艾斯，你说那个涌泉之母到底是谁？这么看来似乎是个衍星人。”

　　怕引起艾斯的应激，方行舟暂时不提那个婴儿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真的是，衍星人那么敬重涌泉，更应该与蓝星人友好交流才对”

　　“或许是蓝星人会提高他们的发病率？”

　　“方行舟。”艾斯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

　　“当初是我提议不让我们蓝星人进入中心城区的。”

　　“为什么？”方行舟问道。

　　艾斯：“我当时是基于统计数据，蓝星人会让衍星人发病率提高，所以才提出一个意见。但我现在发现那些数据可能都是造假的。”

　　“噢，那你还认为蓝星人应该被驱逐吗？”方行舟看向艾斯。

　　“我从来不认为应该驱逐，只是两个星球的人应该保持些距离。”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保持距离？”方行舟固执地看着艾斯。

　　艾斯回视着方行舟，没有肢体触碰，他却感受到了炽热：“我吗?可能因为我不会发病吧。”

　　“噢。”

　　艾斯竟然觉得那语气中有些落寞？

　　其实方行舟还想问下去，但是艾斯这副样子应该也回答不出别的，于是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其实就算你不提出那个意见，他们迟早也会做出驱逐的决定。”

　　“今天那本书里，我似乎窥见了一点点原因。”

　　“看似衍星人在对蓝星人施压，实际上他们很害怕蓝星人。蓝星人不会患病，如果他们不愿意献血，衍星人或许会陷入危机，所以必须要对他们施压，这样才能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又将权利握在手里。”

　　“真的是这样吗？”艾斯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忠诚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主教说过要爱自己的星球要爱人类，这样一个残害他人的人类也值得爱吗？

　　方行舟其实也不知道答案，不管是蓝星人还是衍星人都又歇斯底里的模样，他也说不出对错：“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判断了。”

　　“嗯。”

　　“睡觉吧，好好休息吧，明天或许还有更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应对。”

　　“好，晚安。”

　　这次闭上眼睛后，艾斯很快就睡着了。

　　方行舟看着熟睡的人，思绪也开始渐渐放松。

　　身边很久没人，忽然有个人会帮自己，自己也越来越信任对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借着月光，描摹着艾斯的轮廓，方行舟伸手放在艾斯脸侧，从眉眼到鼻梁，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越看越被吸引。

　　方行舟轻轻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

　　睡梦中，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方行舟和艾斯面对面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闭上眼睛，等人靠近再将对方制服。

　　那人靠近床边，发现两人都在睡觉，将手伸向艾斯。

　　方行舟立马抓住对方的手臂，顺势起身将对方摔在床上，艾斯早就跳下床。

　　眨眼之间，双方位置互换，艾斯和方行舟站着看向床上的人，是那天通知他们离开的大哥。

　　那大哥一脸无奈道：“我是来接你们去主教身边的，他会说服大家接纳你们的。”

　　神情不似说谎，方行舟松开了力道：“我们还是不去给他添麻烦了，我会先带着艾斯出城，等风波过后再说。”

　　“不，你们现在已经出不去了，那群人已经将所有出口占领，只要你们一出现，就立刻抓捕。”

　　方行舟看向艾斯，艾斯朝他点点头：“好，我们先跟你走。”

　　修士问道：“艾斯，你还好吗？”

　　艾斯摇摇头：“我没事。”

　　修士接着道：“看到那些衍星的蠢民，你有什么感想？”

　　“他们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必须要找个宣泄口，我和方行舟正好撞上枪口。”

　　他点点头：“看来，方行舟真的教会你很多，主教以前想让你学会的东西，你怎么都学不会，你只要跟他相处几天就能记在心中了，留下他确实是很正确的选择。”

　　三人披上外衣，遮住脸，低调越过人群，迅速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

　　到了教堂，发现里面人满为患，主教站在众人面前，声音低沉冷静，却又抑扬顿挫，有一种让人控制不住想要聆听的魔力。

　　底下的人们都在虔诚地听着。

　　“真主永远会原谅我们，只要我们足够虔诚，灾难不止，信仰永恒。我们不能妄自揣测，我们应该跟随真主的指引，接受身边的一切。现在睁开双眼，看向身后。”

　　众人睁开眼睛，看到身后的方行舟，不免发出一阵阵骚动。

　　主教依旧保持着平和的面色：“嘘，你们忘记了吗？真主永远都在看着我们，他会惩罚该受罚的人。而我们只要跟随他的指引便足够了。”

　　人群逐渐安定下来，大家也不再看着方行舟，而是看向头顶。

　　方行舟也跟着看去，发现天花板上雕刻着涌泉之母的画像，跟神坛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涌泉之母低头看着众人，似乎真的在为大家祈祷求福。

　　主教做完最后一段祷告，众人慢慢走出教堂，此时的人们对方行舟和艾斯的存在完全不在意，之前想要追杀的念头也已经完全消失。

　　“你们来啦，正好今天是祷告的日子。”

　　方行舟点点头，看到主教额头一层薄汗，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过去：“辛苦了。”

　　主教接过，却只是握在手中没有擦拭：“这些都是我的职责罢了。艾斯，你今天感受到涌泉之母的力量了吗？”

　　艾斯点点头：“大家都很敬重她。”

　　方行舟想起红书里的记录：“主教大人，你知道涌泉之母究竟是谁吗？”

　　“是一个伟大的蓝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