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之子》桂花树波

6、衍星的过去

　　因为被水冲击，有些牢房还在维修中，现有的又不够用，只能让部分蓝星人集中关押。方行舟正好和那对母子关在一起。

　　临走前，艾斯找到方行舟，发现他在安慰那位母亲，很熟练地抱着小孩轻轻摇晃，小孩在怀里睡着了。

　　艾斯走过去，周围的人自动往后退，方行舟朝他笑了笑，将小孩向他靠近：“你看，你救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小小年纪就会叫哥哥呢，刚刚还在问我，那个漂亮哥哥在不在，我想他找的应该是你。”

　　艾斯觉得很稀奇，方行舟明明跟自己是一样的年纪，却有如此熟练的哄孩子技巧。

　　他低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孩子，想起方行舟说这些人并非真的罪人，是啊，这样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要如何犯罪？

　　当时听到孩子的哭声，艾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他忽然想起方行舟将试剂借给素不相识的人，所以他也停下了脚步。

　　孩子的母亲走过来，朝艾斯行了个礼，将熟睡的孩子抱走了。

　　方行舟：“你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他本来想问艾斯是不是为自己而来，但是这里这么多人，也不一定就是来找自己的。

　　艾斯点点头：“我是想跟你说，你可以不用答应他们，我会去找指挥使问清楚状况的，在这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可以用这个呼叫我。”

　　说完，将水晶指环摘下，放在方行舟的手中。

　　方行舟捻了捻手中那熟悉的指环，说：“谢谢你，但是我想不会有什么结果。”说着将指环放回去：“衍星一直靠吸取蓝星人的生命而存活的，你再怎么问都是这样的。”

　　方行舟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悲伤，但最后还是努力朝艾斯笑了下：“小时候，我妈妈说衍星人和蓝星人没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人类，应该互相爱护尊重，可是她最后却被衍星人抓走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迫害任何人，可你忠诚于衍星，我不希望你在两端为难，所以…”

　　艾斯怔怔地听完这番话，预感到方行舟接下来的话，但他却无法反驳。

　　他出生的唯一意义就是衍星，他从未离开过城区，只有被绑架的那几天，才获得了从前未有的生活体验。

　　方行舟将自己的项链拿出来，下面坠着一个透明的风信子：“这个是我从小的吉祥物，留给你作纪念，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好。”艾斯摸了摸胸口的风信子，上面还留有余温。

　　从那走出来之后，艾斯又回到涌泉，之前祭祀的时候人潮汹涌，现在却很是荒凉。艾斯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相反，来到这里的人才会有危险。

　　他看了看涌泉底，果然如方行舟所说，池底下隐隐约约有道暗门。

　　艾斯正找着进去的方式，就有个下属过来报告：“指挥使大人来了。”

　　然后就见指挥使只身一人走过来。

　　艾斯鞠躬：“指挥使。”

　　“我听说了监狱那边的事情，你认识那个少年？”典狱长一直都在跟指挥使实时汇报监狱的情况，包括艾斯跟方行舟多次相处。

　　艾斯点点头：“指挥使，监狱那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衍星不是一直很缺水吗？”

　　正因为衍星很缺水，所以衍星人才会如此敬重涌泉。

　　指挥使低头看着即将枯竭的涌泉，满面愁容。

　　艾斯感受到氛围的凝重，自从有记忆以来，指挥使总是一副严肃认真，不可一世，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镇定，可现在的他出现了裂缝。

　　指挥使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艾斯，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开了开口最后还是没说话。

　　艾斯不由一惊：“指挥使，您是不是太累了？”

　　指挥使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事。那水是研究所放的，是他们研制过程中产生的。”

　　“研究所在做什么？是要将蓝星人全淹死吗？”

　　指挥使一愣，没料到艾斯竟会质问，以前的艾斯只会遵守和执行。随后他又觉得挺欣慰，虽然自己很严厉，但终究还是希望艾斯能够拥有自己的思想：“谁知道呢，当初口口声声承诺能够制出替代涌泉的试剂，却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出。我今天接到消息去追他们时，那几个为首的都已经全都搬空了。”

　　“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又没参与试剂研发，抓了也没用，问不出什么。”

　　“研究所所长呢？”

　　“他？他还是老样子，对当初不让他参与涌泉相关的事情还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完全在看热闹。”

　　艾斯一时无言，他对研究所的作为一项不满，以前就觉得那群人没用，整天夸夸其谈却拿不出一点成绩，反而总是打压一些有能力的人。一个涌泉试剂项目推进了整整两年竟没有一丝进展。

　　指挥使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穹顶的雕像：“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在蓝星人身上。”

　　“什么办法…”

　　有人进来打断两者的对话，那人惊慌道：“指挥使大人，蓝星人监狱发生暴乱，犯人都越狱逃跑了！”

　　“什么？！”指挥使立马准备跟人出去，艾斯也跟了上去。

　　“让我去处理吧，指挥使您留下看涌泉吧，您的状态不太好，该休息一下了。”

　　指挥使动作一顿，露出欣慰的笑容：“等这一切结束，一定。现在我亲自还是过去吧，怕你包庇那个家伙。”

　　艾斯一愣，意识到指挥使说的是方行舟，他还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不忍心抓他，所以停住脚步。

　　“他…”艾斯想出言解释，但指挥使制止了：“没事，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我感到很高兴，不过你们属于不同的阵营，你终归要在他和衍星之间做出决择。”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监狱外，监狱长来回踱步，看着被摧毁的铁门以及空荡荡的牢房，满面愁容，不断挠着头发，然后又停下脚步，指着一名下属发怒道：“怎么回事，短短一天怎么出现这么多意外！去追查的人呢？有消息了吗？”

　　下属单膝跪在他面前，低着头道：“已经出发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过可以初步判断是那个叫方行舟的家伙带头越狱。”

　　听到这个名字，典狱长眯了眯眼：“方行舟…艾斯特地去探访的那个家伙？”

　　“是的大人。”

　　典狱长：“可算让我抓到这家伙的把柄了，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之前带艾斯探访的那个狱卒还在吗？”

　　“让他明天来找我。”

　　“是。”

　　指挥使来的时候，监狱已经空空如也，连监狱长也不见踪迹，只有一个下属说他们已经追着蓝星人的踪迹去了涌泉。

　　等他赶到的时候，一群蓝星人聚集在圣坛前，被军官们围着。

　　指挥使上前，只见监狱长站着人群面前，方行舟被两个人摁压着在地上。

　　见指挥使来了，监狱长立刻上前：“指挥使，你看，这是这帮暴民的领导者。”

　　指挥使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污血，那双眼在污血的衬托下，熠熠发光。

　　即使是跪着，他却依旧挺着背，眼神坚毅。

　　指挥使走到他的跟前，典狱长汇报道：“当时将他和其他人关在一块，没想到这个小子煽动了所有人，趁着查房将狱卒打倒，带着所有关押的蓝星人跑了。不过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不快点跑回暂住区，带着这么多人来涌泉。”

　　指挥使没理会典狱长，向跪着的人开口道：“你叫方行舟？”

　　方行舟看着眼前的中年男性，他肩上有一个金色的风信子徽章，艾斯也有个相似的，不过这个人的更精致复杂，应该就是指挥中心的最高执行官。

　　方行舟：“是我。你们抓住我也没用，他们已经知道真相了。”说着看向被围住的蓝星人。

　　指挥使笑了笑：“你看看他们，都被控制住了，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真理永远掌握在强者手里。孩子，我佩服你的勇气，若你不是蓝星人，很适合成为艾斯的朋友，可惜。”

　　方行舟：“如果我不是蓝星人，我就不再是我，你称赞的勇气也是蓝星人给我的。”

　　看着眼前全然不知畏惧的少年，指挥使感叹道：“我不是来和你辩论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但很抱歉，你做了不利于衍星的事情，必须接受惩罚。”

　　指挥使递了一个眼神，一位穿着白衣的人手拿注射器上来，朝着他的脖颈来了一针。

　　不一会，方行舟感觉头昏眼花，下一秒就完全昏迷了过去。

　　倒下的方行舟被人拖进了圣坛。

　　处理完方行舟后，指挥使又看向人群，这群失去领导人的人，一下子失去了不少底气，他高声道：“今天的事件很恶劣，你们都将受到该有的惩罚，但如果有人自愿接受放血，那么放血过后，就可以无罪释放。”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陷入一片寂静。

　　忽然，有人发出微小的声音，是那个带着孩子的母亲。

　　她鼓起勇气，走上前跪在地上：“我愿意！但你们要放过我的孩子，也请放过方行舟…”

　　指挥使看看他怀里的孩子，脸蛋红扑扑的，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似乎遇到很难以忍受的事情。

　　活了大半辈子，除了艾斯，他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小孩子了，而且艾斯还是那种十分早熟冷静的孩子。指挥使内心也充满了同情和愧疚，但为了救主教，他不得不摆出一副恶人姿态，他不期望得到原谅，只求最终能够成功。

　　他忍住扶起母子的冲动，正色道：“好，可以答应你，但方行舟不行。”说着让人领着她也进入涌泉圣坛。

　　有了先例之后，人群中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基本上所有人都进入了圣坛。

　　-

　　方行舟醒来以后，睁眼看到白色天花板，和一盏灯，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住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挣动时发出微小的响声，立刻有人进来：“你终于醒了。”

　　方行舟警惕地盯着来人，只见他穿着白色外衣，手上带着白色手套，隔着透明的护目镜能看到这人眼中的亢奋。

　　那人走过来，摸着他的手腕，神经质道：“好久没见到这么纯正的血液，不愧是她的血脉啊！”

　　她的血脉，是说我的母亲吗？

　　方行舟想将手臂抽出，却被束缚得死死的。

　　“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是认识，她可是我的神明啊！”他的神情瞬间充满了虔诚，让人感受到一股热烈又别扭的敬意。

　　方行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母亲相关的消息，时也顾不上这人的奇怪态度，他焦急地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她？当然是成为了万人敬仰的涌泉之母。”

　　方行舟瞬间放大瞳孔，他记得涌泉之母是圣坛顶上的那做雕像，他颤声道：“你们…把她…”

　　看到方行舟惊恐的神情，那人却是波澜不惊：“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激动，能够成为涌泉之母是人类的无上荣耀！是主教大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俨然一副忠诚信徒的模样。看得方行舟不禁头皮发麻。

　　吃人的家伙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方行舟现在的处境危险，他也不敢激怒对方，只好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人发表着离经叛道的发言，听得方行舟阵阵冷汗。

　　这时指挥使进来，那人一改癫狂的模样，正身行礼：“指挥使大人。”

　　看得方行舟都要怀疑之前是在做梦了。

　　指挥使反而有些诧异的模样：“彼立文，你怎么在这？”

　　彼立文正色道：“研究所你信任的那几个人都跑了，我不上谁上？”

　　指挥使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妥协了：“好，但是你做任何措施都必须先向我汇报。”

　　“没问题，指挥使大~人~”彼立文又恢复不正经的模样。

　　指挥使懒得理他，走到方行舟面前查看，然后才问：“他怎么样？”

　　彼立文答道：“指挥使我向你保证，这是涌泉之母后最新鲜的＇源＇，没有人比他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