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之子》桂花树波

4、禁入城区（二）

　　“你是一个人住？”

　　“是啊。”

　　艾斯坐在椅子上，看着方行舟从外面摘回一些绿色的植物，然后又走进厨房。

　　“我小时候还到各个邻居家里蹭饭，不过现在也能自己做饭了。”

　　嚯的一声，火焰从中心点燃，方行舟将锅放上去。

　　鲜艳的火光映在艾斯身上，艾斯不由得后退一步，但又很好奇，伸长脖子往里看。

　　“很烫吗？你站远一点吧。”方行舟看到艾斯紧绷又好奇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没怕，只是提前避免不必要伤害。”

　　“衍星人应该都不做饭了吧。”

　　“嗯，吃胶囊可以满足。”说起来，艾斯已经很久没吃了，从被绑架到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艾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小胶囊。

　　他伸手捏了一个蓝色的，就要往嘴里送。

　　方行舟出手拦住：“欸，我都做饭了，怎么还吃这个，今天让你尝尝人间烟火味好吧。”

　　艾斯停下动作，看着锅中滚动的汁水，总觉得吃下去会把身体烫穿：“能吃吗？”

　　平稳冰冷的声音中竟然带上一丝颤抖。方行舟不由一笑，他一面翻炒，笑道:“要是怕烫可以放凉一点再吃。”

　　“你往里撒什么？”

　　“可食用的增味剂啦，味道很棒的。”

　　方行舟又从一个白色盒子里变出更多的食材。

　　一股神奇又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连艾斯也不禁垂涎：“好像确实很香。”

　　桌上摆着四盘菜，每一盘都腾腾冒着热气，

　　艾斯挑了一盘看起来伤害最小下手，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送入嘴里。

　　温热的食材拂过舌尖，暖遍全身。

　　随之而来，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鲜味。

　　“好吃。”艾斯又迫不及待地尝起其他的菜，味道不尽相同，却都很美味。

　　吃了几口才注意到方行舟在对面撑着脸看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艾斯一愣：“你不吃吗？”

　　“吃。”方行舟也吃了起来，“除了邻居姐姐，还没有人吃过我做的饭呢。”

　　“你做的很好吃。”

　　“谢谢你。”

　　吃完后，方行舟决定带艾斯出去走走。

　　“我带你逛逛咱们蓝星人的暂住区吧。”

　　看到艾斯正经的制服，又停下脚步：“等等，换件衣服吧。”说着回房间里捣鼓出了一套衣服。

　　干净的白衬衫显得艾斯的脸更加红润，整个人的气质也柔和了不少，连那双金色眼眸都好似有感情了不少。

　　“走吧。”

　　正值傍晚，粉红的晚霞染透半边天，照在两个并肩少年的脸侧，惹得不少人驻足回头。

　　“行舟，这是哪家的孩子呀，长得这么好看！”坐在门口乘凉的大爷问道。

　　“是我新交的朋友，他刚刚从中心城区回来。”

　　“哎，中心城区都不让住啦。”

　　“是呀，不过这里也挺好的嘛，不用天天被约束。”方行舟又问候了几句，才拉着艾斯走。

　　他带着艾斯来到一片田野，上面开满了蓝色的风信子，微风拂过，掀起蓝色的浪。

　　“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我的身份。”艾斯看着摘花的方行舟问道。

　　“现在大家都对衍星人挺仇视的，要是说了，你可能就不能再待这了，到时候谁陪我玩呀。”

　　方行舟把手上的花串成环，带到艾斯的头上，退远看了一会，笑得特别灿烂：“好看！”说完举起双手，四指成框，将艾斯框在视线里：“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艾斯点了点皮下的芯片，一段虚影显在两人的眼前。

　　方行舟挥了挥手，虚影也跟着挥手 。

　　艾斯解释道：“这是可以直接读取脑内的视觉记忆神经，只要摁下录制键，就能将此刻的画面永远保存，随时读取。”

　　“哇，我听说过这个，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但是只有我可以。”艾斯的出身本就伴随着许多超人类的功能，本该习惯各种评价的声音，今日却被方行舟的话语取悦到。

　　“我妈妈以前也跟我说过这种技术。”

　　天渐渐暗下来，这里不像中心城区，没有过多的灯光，一入夜，万物寂静。

　　两人坐在一个高台上，仰面躺下。

　　“那她现在呢？”在方行舟家里的时候，艾斯就发现没有其他人。

　　“八年前，她不见了。”方行舟晃荡着双腿，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心城区，眼神显露出少年人不该有的锋芒，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清明无害的模样：“有人说她已经去世了，但也有人说她是被中心城区的人抓走了。”

　　艾斯并不知道中心城区有什么理由可以抓蓝星人，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对方：“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方行舟看着漫天星光，笑道：“你还是第一个觉得我能找到他的，大家都劝我放弃。”

　　艾斯也跟着躺下，望见晴朗夜空，星光璀璨，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光景，自从记事以来，他就跟着指挥使和主教，不断学习如何成为衍星的继承人。

　　中心城区更没有这样的风景。

　　他不禁看得入神，最后竟然睡着了。

　　梦中看见了平静深邃的涌泉，涌泉女神雕像的白色身影倒影在水面上。忽然，那雕像动了起来，眼中流下红色的鲜血。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有人在急切地说些什么。

　　艾斯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方行舟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对面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慌张地攥住方行舟的手臂，脸上沾满了泥沙，眼下的还留有几道泪痕。

　　“求求你，快带我回暂住区，有人在追杀我！”

　　方行舟不敢随意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安抚住对方的情绪后，让艾斯看着人，自己跑回去叫长辈过来。

　　方行舟走后，那个女人坐在一边小声啜泣。

　　“你是谁。”艾斯问道。

　　女人看到那双金色眼眸时，浑身一颤：“我...”

　　见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艾斯又把头扭开。

　　不久，方行舟带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孩过来。

　　“人呢？”

　　女人一看到老人，就立马扑过去，泪流满脸：“爷爷，是我啊。”

　　老人伸手抚着对方的头：“来，没事了，慢慢说。”

　　“走，先回去。”

　　女人喝完水后，逐渐也冷静下来。

　　那个年轻女孩扶着那女人坐了下来。

　　“我是从中心城区逃出来的。”

　　众人：！

　　长老说道：“果然是这样的吗？你是的小颜的女儿？”

　　“是我，我父母为了救我被那些人抓走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说着又开始小声啜泣。

　　“孩子，没事慢慢说，在我们这里你应该是安全的，中心城区那些人还不至于直接从我眼皮底下抢人。”长辈，“景玟，今天先让她在你那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那个叫景玟的女孩递了张纸过来，然后带着人先一步离开，方行舟也带着艾斯往外走。

　　“等等。”

　　方行舟回头：“怎么啦爷爷？”

　　“听人说，你今天带着一个白头发的少年，就是他吧。”

　　两个少年十六七岁，且都已经有接近成人的身高。

　　长辈不得不仰头打量对方，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脸色稍顿，然后点头道：“你是艾斯吧，指挥使的学生。”

　　“嗯。”艾斯，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人类情绪。

　　方行舟感到气氛诡异，于是接话道：“是啊，在中心城区的时候，是他带我出来的，”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你培养成起来了。”

　　“爷爷，你认识指挥使？”

　　老人停顿了一会才回答：“谈不上认识。总之，你记住，不要让区里的人知道他是中心城区的人，会引起误会的。”

　　两人出来后，艾斯忽然叫道：“行舟。”

　　方行舟脸色神奇：“嗯，怎么了？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好神奇的感觉。”从那种冷质感的嗓音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怎么想都很有趣。

　　艾斯接着问自己想问的：“你不是说不能让蓝星人知道我的身份吗？可刚刚那个人好像并不排斥我。”

　　“他是个很和善的长辈，区里的大小事情几乎都会找他商量。既然他不反对你呆着，就说明你确实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哦。”艾斯脑海中还在回忆那个长辈的模样，总觉得跟主教大人很相似。

　　两人走到卧室，艾斯一下撞上方行舟的后背。

　　然后发现方行舟顿在房间门口，一直把往前走。艾斯就好奇地往里看，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和一个透明厨窗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饰品。

　　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艾斯问道：“怎么了？”

　　方行舟尴尬挠头：“呃，我忘了向景玟姐多借点床具了。”

　　也就意味着俩人要一张床上睡了。

　　艾斯看了看周围，然后抱起一条毯子，坐到沙发上，靠着后背：“没关系，你睡床吧，我这样休息就行。”

　　“那怎么行呢，你坐那等我一会。”

　　还没劝住，方行舟已经出门了。

　　艾斯在书桌前坐下。

　　目光看到柜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标本。

　　最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小孩咧着嘴笑得很灿烂，一个温婉的女人抱着他，那小孩的眉眼一看就是方行舟，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了。

　　艾斯也没有过多的探知欲，少了一眼就靠到椅背上回想今天的经历。

　　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政令发布，再是被绑架，现在又知道了中心城区的实验。

　　艾斯的脑子忽然有些混乱。

　　他知道中心城区对蓝星人的态度，但从来没有如此激进过，中心城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政令是他提议的，但他以为起码还要严格准备上几个月才能逐渐开始实施，可现在却如此草率。

　　还有主教大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回中心城区？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教导要一直为衍星奉献，现在让他独自一人在外，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方行舟不久就回来了，让他睡到床上，自己则用另一套寝具睡在一边。

　　艾斯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听着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声竟然也沉沉入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没人了，艾斯换上自己的衣服下了楼。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艾斯都不知道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打算回去看看。

　　桌上摆着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一张纸条压在下面，艾斯拿起来，上面写着：“我出门了，你醒来就直接吃吧。”

　　昨天吃了饭菜之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热饭菜的味道。

　　他细细品味了半个小时，其间方行舟都没有回来。艾斯想了想，也给对方留了个纸条：谢谢你的照顾，我要回城区看看，再见。

　　因为穿着中心城区的制服，他出门时，引得不少人驻足。

　　艾斯迅速地走出蓝星人暂住区，一路往西，停在了城区入口处。

　　入口设置了一道关卡，排着长长的队伍，不符合条件的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艾斯站在队伍末端，轮到他时，其中一个守门人上下打量着他，让他出示通行证。

　　艾斯并没有什么通行证，他拿出自己在指挥中心的工作证：“我是指挥中心的副手，有紧急情况要跟指挥大人商量。”

　　守门人摇摇头：“我们只认通行证，指挥大人特地交代的。”

　　艾斯知道自己肯定是进不去了，也没有说太多，直接走开。

　　他已经记住关卡的大致构造，决定趁晚上再来。

　　不过现在，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艾斯站在人群堆里不知道要去哪。

　　忽然人群涌动起来，挤着艾斯往外退。

　　道路中间有人大声喊道：“不许动，都不许动！”

　　人潮停滞一瞬，爆发出更混乱的局面。

　　艾斯逆着人流往前，看到几位穿着衍星制服的军官抓着几个人往前走，其中一个少年被压在地上，眼角的黑色水滴印记沾上了红色的鲜血，他的手脚还在用力挣扎：“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军官手里拿着一管蓝色试剂，二话不说地扎到少年的手臂里。

　　不一会，那少年就瘫软下去，然后那群军官带着几个蓝星人进到了中心城区。

　　不知为何，艾斯忽然想起了方行舟，方行舟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难过，这种陌生的共情情绪涌上心头。

　　他正想追上前，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一股力量将他拉到人群之外。

　　“不用救了，那些人已经被完全被控制了，只要有人试图救人，那群军官都会立刻将毒剂打到剩下的蓝星人身体里。”

　　艾斯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些人做事这么狠绝。
　　方行舟站在一边，像是在努力维持镇定：“你也进不去？”

　　艾斯点头：“嗯，没有通行证。”

　　“那我们晚上再来。”

　　“你也要进去？”

　　“嗯，我要去找人，还要弄清楚中心城区到底抓蓝星人去做什么。”他的眼神带着不属于少年的坚定和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