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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烛庄5 ...

  •   扶子秀担任包打听后,打听到许多消息。

      像是如今究竟是哪朝哪代,京城在哪,朝廷是谁把控诸如此类的正经消息,自然是必得先打听。

      据扶子秀所打听到的消息来源指出,他们正踩在上阳国的领土之上。

      上阳国的国都,是为东观城。

      东观城其实是上阳国南迁后的新都城。

      在胡人石云把在北方的旧都城洛都攻破后,剩余的皇室成员逃到南方重建上阳国,自然也需要一个新的国都。

      扶子秀还补了一个可怕的谣言。

      据说当年洛都城破之时,二十万城民几乎被射杀殆尽。

      月烛庄众人听了皆大惊失色。

      庄子自十二先祖建立,一百四十年内不过繁衍子嗣一千人左右。

      二十万是什么夸张的数字,他们简直难以想像。

      这日青杭听完扶子秀声色俱佳的表演后,翻来覆去一晚睡不着。

      终于熬到次日清晨,她顶着一脸没睡好的困样,碎步跑去隔壁屋子找扶子秀,所幸他只是整好衣冠,尚未出门。

      青杭劈头就问: “子秀,你昨日所说,不过是你听来的十分之一吧?你一定还有许多消息没有透露给我们,对吗?”

      扶子秀先是呆了一下,想了想昨日说什么去,然后咧嘴一笑: ”这你也看的出来?”

      青杭暗切---那是因为你跟引雁有点像,都很在意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引起对方心绪不安,所以话都尽量挑好的来说。

      昨日听他说一小段,她便知他们身处乱世之中。

      扶子秀肯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透漏。

      “你昨日说,洛都里的妃嫔宗室大臣和百姓几乎被屠杀殆尽,你用的字眼是几乎,不是全部。这意味着,还是有人逃出来?”

      扶子秀想了想,道: “据说有两拨人马逃过屠城命运,一拨是摄政王的三万军队,他们在胡人首领包围洛都时,挖地道逃出城外。”

      “大敌当前,他们居然逃跑?先帝居然也让他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青杭不敢置信的问。

      “说起先帝,他不过是个心智不全,先天痴呆的十岁少年罢了,所以才有摄政王擅兵权之举。本来洛都内尚有这三万人马可抵御胡人,可是摄政王把兵力带走后,城内几无兵防,只剩下手无搏鸡之力的一群等死之人。”

      “唉,那另一拨人呢?” 青杭叹了口气,口气郁郁地问。

      “另一拨人嘛,据说是胡人士兵进城后,发现城内有一群老弱妇孺得了疫病。他们怕直接杀了还要处理得病的尸体,又不愿他们待在城内使其他人染病,索性一股脑全部綑成肉干,令其走出城外。直到走到离边界不远处的无人村庄才停止,让他们在那自生自灭。”

      青杭听到此事后感到难受极了。

      这些可怜人的至亲在城内被射死,他们自己则是在城外慢慢被疫病折磨到死。

      扶子秀见青杭眼眸湿润,拿出收在腰间的巾帕给她擦泪。

      青杭老实不客气的抓过来,先擦擦眼角的泪水,再用力擤出鼻涕。

      把扶子秀的帕巾挥霍的很彻底。

      然后她继续问道: ”得了疫病……是怎么样的病症?能够痊愈吗?”

      “应该是棘手的病症,不然怎么连凶狠的胡人士兵都畏惧?不过,据说,还是有人活着逃回南上阳国,想来,若是身强体健之人,就有力气去对抗瘟神。又或者,若能得到妥善的照顾,这个病还是有生机的。”

      青杭喃喃道: “兵荒马乱之时,哪会有仁心义士行此善举呢?” 她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阿父阿母,他们才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

      “这也难说,也许是别村的医者偷偷来医治他们也不一定。若我们月烛庄不是如此消息闭塞,禹玠师傅他们肯定会去医治的。”扶子秀毫不犹豫地说。

      “难道,是我的阿父阿母吗?他们在我六岁多时,有一天忽然不辞而别,半年后回来,却得了怪病离世……,可是,若他们医的好村子的病人,为何医不好自己?” 青杭忍不住将两件事情连想在一起。

      扶子秀沉思了一会,有些同情: ”若他们有告知你去了哪了,做了什么事,你就无需在这猜测了。”

      是阿,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告诉她?只字片语也好,一张信签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在她心中始终是个谜。

      困惑久了,谜便成了心魔。

      宁家的祖先有秘传的医书和医术,世代在皇室中当太医,后来中原屡发战乱,便到南方明湖边避世隐居。

      再后来,某任上阳国贤君突发重病,整个皇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于是昭告天下,若有能者能医好皇上,便加官晋爵,赐府邸。

      于是,先祖出山北上进宫医治好皇上,皇室大喜,宁家也受御封成爵变成世家一族。

      虽比不上其他豪族,但深受历代君王倚赖。

      阿父承袭先祖精湛的医术,又有一颗医者仁心,阿母也时常帮他照料病人,家中总是有许多病患。

      那时的宁家,和和乐乐,笑声不断。

      可是在她六岁后,阿父、阿母忽然失去了往常的怡然性情,变得忧心易怒。

      向来疼爱她的两人头一次离开她的身边,他们以前若无事时,总会陪着她嬉戏游玩,一步都离不得。

      可是某一日,他们俩居然不告而别,离开宁家。

      等到半载后回来,小小的青杭尚未来的及和阿父阿母报告半年来发生的事,两人直接病倒。

      宁家各个叔伯皆束手无策。宁家是医圣世家,什么病没有瞧过,什么怪症没有医好过,居然有他们不能医治之病?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后来阿父阿母终是病逝,她被送到临郡的祖母宁太公府。

      祖母年事已高,对待她是和阿父阿母般一样和蔼慈祥,但却管不动下面的仆妇管家,他们总嘴碎说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亲。

      祖母还在时,明面上尚能遏止他们乱传谣言。

      可五年后,祖母也去世了,那些刁仆就越发肆无忌惮,经常指着她的鼻子,咒骂她不只克死父母,还克死自己的祖母,真是不配住在宁太公府邸,早点滚出去免得克死其他人。

      便连叔伯从兄弟姊妹们也恨极了她。

      是阿,阿父阿母这么善良仁厚的人,还有一整个医术高超的宁家人做靠山,为何却依旧回天乏术?

      祖母对她是如此的好,好到她宁愿折寿二十年,来换得祖母有更长的余生和她相伴。

      可是为何忽然有一日亦无病无痛的离世?难道真的是因为她?

      扶子秀两手一摊,略带惭愧地说: ”青杭,我知道的就这些事了,要不我再帮你打听打听?还是,去请阿父帮你卜上一卦?”

      青杭噗哧一笑,”卜卦倒是个好主意……算了,知道这些也于事无补,你别帮我费心了。”

      扶子秀眨眨眼道: “不费心,而且我又多了一个缘由可以找村民们谈事,不然阿父老是说我在闲扯淡!”

      ------

      是夜,禹融融百无聊赖的掸掉窗台上一粒一粒剔透圆滚的露珠。

      青杭在一旁兀自思索着白日里扶子秀说的,关于洛都与那些病人的事。

      她很努力想把自家父母病逝和边界旁的病人联想在一起,可是她的线索太少,无论如何都兜不拢。

      她硬生生极想把两件事情扯在一起,却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两者有关连,越想便越生气,气的直要把里衣的系带扭断。

      禹融融已经在旁边”观赏”半晌青杭一脸又是伤痛又是气愤的天人交战,早慧的她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青杭阿姐,不是你的错。”

      “你说什么……?”青杭不明所以。

      “白日里,我在一旁偷听到你跟子秀兄长的对谈。”禹融融有点羞赧地承认。

      青杭轻笑: ”这个阿,欸,我只是好奇那些病人的境况,还有,想确认阿父阿母是否和这件事情有关连。不过子秀打听到的消息片片段段的,实在是很难凑出前后因果。”

      她慢慢松开那条快死掉的系带,看着它逐渐展开再活过来,语气平淡: ”算了,算了,不重要了,都是过去的事情,再纠结也于事无补。”

      禹融融清亮如星般的眼睛直视青杭:”这很重要,况且,它也没有过去。”

      青杭一脸疑惑的看着融融小妹,又禁不住睡意,打了个很大的呵欠,玩笑道: “每回你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觉得你下一句话会吓死我。你说很重要,究竟是为何?”

      “那是因为,你想要证明你阿父阿母的死,不是你的错。他们的病另有原因,和你无关。他们不是你克死的。证明这件事,对你当然很重要。”

      青杭觉得,虽然没被禹融融吓死,但也差的不远了。

      静默一会,她语带颤抖地问: “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件事情我只和……引雁说过。”

      禹融融赶紧抬起一只手,极力撇清: “我发誓我,引雁兄长从未何我提起此事。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我真的有通灵的本事吧。总之,青杭阿姐,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心里过不去,这些事情就不算真正过去。人生在世,有太多灾祸会夺走人的性命,他们的死分明不是你的问题呀!”

      青杭长叹一口气,凝视著禹融融的脸庞,过了一会,才捏住她肥嫩雪白的脸颊没好气。

      “你有时候真是聪明得让我感到害怕。还有,你才十岁,别动不动就人生在世云云,听起来真像个七十岁的老婆子。”

      “青杭阿姐真是坏心,我好意开导开导你,你居然说我是老婆子,哼~”禹融融鼓的红通通的圆脸,负气转过身去。

      青杭一不做二不休,稍稍抽出融融小宝宝怀里那条脏脏臭臭的小被袄,比着它取笑。

      “谁需要你这个十岁小孩开导我啦?你看看你,常师母在你一岁时缝制送给你的小棉巾,你到现在还不肯丢弃,脏死了,也不洗。我闻闻,天哪,这味道太可怕了。我哪天一定要趁你睡觉时偷偷丢掉它。”

      禹融融这时候终于像一个正常十岁孩童,一脸天真幼稚道: “我就是喜欢它脏脏臭臭的,怎么样?阿姐若敢丢了它,我…我…我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哼!我去找我阿母了,阿姐今天实在是太……太不好相与,我肯定睡觉会做恶梦,我不跟你睡了,哼!”

      “什么恶梦?梦见你的小被被给我丢啦?” 青杭不依不挠的逗着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十岁女孩。

      “讨厌,我走啦,你今晚就自己一个人独守空闺,孤枕难眠吧你。”禹融融抱着它的亲亲小被袄,气冲冲地跑到隔壁房去。

      “傻融融,独守空闺这四个字不是这样用的!” 青杭笑嘻嘻地对着房门大喊,然后乐不可支的躺下,很快便入眠了。

      报应来的很快。半夜里,青杭做了个恶梦。

      在梦中,宁太公府邸中的几个仆妇伸出又老又皱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死命扯住她的衣领大叫。

      ”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不祥之人,克死了自己的阿父阿母,克死了自己的祖母,最后还克死了白引雁那个倒楣鬼!”

      然后是白引雁的父母。

      白索和庄娆两人相对而泣,在梦里哭了好久好久。白索忽然拿起祠堂中刻着白引雁三个大字的木牌,使力砸在宁青杭的额头上,庄娆则是对着她厉声大喊: ”都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引雁。”

      梦里的她跪倒在地上,额上血流如注,她欲开口大叫白引雁不是她克死他的。

      如果可以,她很愿意代他去死。

      可无论她喉咙怎么使力,全身如何用力,她竟像被梗住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时,白引雁熟悉温柔的声音倏地在梦里响起: “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之后,她便猛然惊醒。

      梦境太过真实,他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屋子里,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轻语一般。

      朦胧之间,她恍惚觉得白引雁其实一直都活着,过去半年种种才是一场梦。

      但很快地,随着她逐渐清醒后,翻袭过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失落和痛苦。

      她无意识的抚上前额,手指颤抖地顺着眉眼来到脸颊。

      果然满脸都是泪水,背后也铺满细密的冷汗,沁的她浑身发凉。

      她绝望的感到整个房间,不,整个宅子都安静无比,只有远处几只寒鸦的刺耳叫声响彻寂静的夜晚。

      她忽然觉得好孤单,仿佛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

      她以双手摀住脸,坐起身来,把脸颊埋藏在两腿之间,无声无息的哭泣。

      哭了良久之后,直到天快翻白她才再次睡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月烛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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