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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冷静期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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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听见谢怀说好,心里尘埃落地,他不再哭了,眼睛也该进入枯涸期了,他推开谢怀,说:“我去拿离婚协议,你签字吧。”
谢怀看着他布满泪痕的脸,他毫不留情,余光也不落在谢怀双眼,他转过身走了。
谢怀坐到沙发上等他回来,他拿着协议回来了,站到谢怀面前,顺带把笔递给谢怀。
谢怀签好名,时安接过来确认,这回这个怀字写得不像坏了,但是谢怀就是谢坏。
“你怎么回来了?”时安把协议书折了一道,“回来签字的吗?”
“不是。”谢怀说,“回来是不想离婚。”
“我们就结束吧。”时安语气疲劳,“我觉得挺累的,你不觉得吗?”
谢怀不说话了。
时安走时问:“你还要回战区吗?”
谢怀起身:“不想回去了。”
时安回头看,他第一次露出不想上班的抵触表情,他用黯淡的侧脸说:“想跟你在一起。”
时安轻轻地嗤笑,抹了把眼尾发痒的泪痕。
可谢怀不得不回战区,还有八天他才能结束任务再回来,他这次算是擅自离岗。他看起来还算冷静地出了门。
时安站在屋里目送了他,脸被泪水浇灌过,使现在的表情看似有些皱巴,但起码也是冷静的。
他们正式进入了30天的离婚冷静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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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下班后到林梧枝这里来,告诉林梧枝他跟谢怀离婚这件事,林梧枝有些意外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时安坐在沙发上,很安逸的样子,他觉得这是种解脱,但他也会有失恋的感觉,他无法与林梧枝那双关心他的眼对视太久,他垂下眼。
“什么时候的事?”林梧枝在他身边坐下,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时安说,“就是受够了他对我的漠视。”
“你对他不也那样吗?”林梧枝轻拍时安的胳膊。
“但那时我内心不是的。”时安说。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林梧枝问。
“我为什么要说?”时安笃定地问。
林梧枝笑道:“或许谢怀也像你这样呢,有一颗真心的。”
时安不信谢怀,说:“他能有什么真心。”
“他没真心会跟你结婚吗。”林梧枝说。
“他之前还要跟祖母牌友的儿子结婚呢。”时安说。
“你说要离婚,他答应得很快吗?”
时安笑了声:“你怕他收走你的店铺吗?”
“不是。”林梧枝劝道,“你跟谢怀在一起有保障的,你们现在是冷静期吧?”
“到底有什么保障?”时安扬声问,闪闪的眼光不可置信落在林梧枝脸上,“你帮谢怀说话?他之前怎么对我的,我怎么忍气吞声的,你都忘记了吗?我现在不想忍了,你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我没有帮他说话。”林梧枝眉眼哀愁。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你失去的那个。”时安起了身,“所有人都一样,拥有的东西不会珍惜,只会一直留恋失去的那个。”
林梧枝心口一沉,她看向时安背影。时安回眸,长长的睫毛下是琉璃般的眼珠,低声对她说:“如果死的是我。”
“呸!”林梧枝起身,语气激昂,“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口!”
时安陡然一笑:“我开玩笑的,我先回去了。”
林梧枝怕时安出什么事,说:“今晚在我这里睡吧。”
“那我回去拿东西。”时安往玄关走,“过几天我就搬回来,没问题吧。”
“谢意知道了吗?”林梧枝走来看时安换鞋。
时安抬眼:“谢怀会说的。”
林梧枝一脸忧虑地点了头。
时安跟林梧枝告别后,来路边等车,月亮被高楼盛起来,看似距离不远不近,但隔了一整个天地,就像他跟谢怀。
他想到,如果死的是他,不是时平,那谢怀得偿所愿了吧,谢怀真的很喜欢时平,谢怀他其实……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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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发现时安跟谢怀离婚的人是覃阿姨,她不小心看见了打印机上剩下的几份离婚协议书,她有些欲言又止。
时安正在吃她做的晚饭,看见她有些担忧又好奇的脸色,说:“确实是离婚了,现在正在冷静期,我过几天就搬走了。”
“好好的怎么离婚了呢?”覃阿姨问。
时安笑道:“哪里是好好的?”
“其实谢怀他很喜欢你的。”覃阿姨说,“我发现你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留意你,他先到家的话,他就会在露台看大门,等你回来。”
时安说:“就这啊,他在露台是抽烟,这不是阿姨您的错觉吗?”
覃阿姨叹口气,不再说了。
说到底谢怀参与时安生活了吗?一直都没有,时安家里的事,一开始都是顾辉在帮忙,后来是宋垣,时安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身边的人是陈星昂,哪次是谢怀了吗?想到这儿,时安的心硬了一分。
第三个知道他们离婚的人是楚休辞,其实楚休辞是猜出来的。他还是经常来时安部门找时安跟袁友说话,他说:“诶袁友,这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什么啊又?”袁友问。
“时安好像快两个月没戴婚戒了。”楚休辞说。
时安把楚休辞瞧了眼,转身去忙,听见袁友说:“那也是人两口子的事,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楚休辞冲时安的背影笑道:“时安,你要是离婚的话,可以考虑我了。”
时安回头,对上楚休辞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楚休辞是帅气的,但他不是时安喜欢的类型,还是算了吧。
可楚休辞却打算缠上时安了,趁谢怀还没回来的这几天,他何不趁虚而入?
时安来杂志社上班,楚休辞就给时安带早餐奶,上午楚休辞忙完自己的工作,就来时安部门帮时安的忙,陪时安说话,中午他们仨一块吃饭,晚上他们也一起下班。
说实话,有了楚休辞,时安是释然不少,因为在楚休辞身上看见一股鲜明的生命力,生活里有这么多事可以做,何必再纠结谢怀。
“今晚我送你回家吧。”楚休辞说。
时安没有拒绝,楚休辞细心帮他戴好头盔,“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一个你的追求者,你不用管我,就利用我吧。”
楚休辞能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很感谢,他说:“我当你是朋友,因为今天开会晚了不好打车,麻烦你送我一程。”
楚休辞隔着头盔弹他脑门,笑了,“如果给你取个昵称,就叫你小客气,你太客气了。”
“走吧。”时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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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日,时安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加在一块杂七杂八的还是有一堆,他要在谢怀回来前搬出去。
谢怀后天就要回来了。谢怀给他打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接,最后把谢怀拉黑了,一方面是决心要断,断就断得干净,还有个方面是,他怕自己心里的死灰复燃。
门铃响了,时安想起覃阿姨不在,来开门,看见许久不见的宋垣。宋垣还是老样子,周正的样貌,得体的微笑,只是眼中藏着对时安的爱意。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看你。”宋垣说。
“请进吧。”时安笑道。
“你可别告诉谢先生,他不让我接近你。”宋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时安笑了声:“好。”
“这是?”宋垣对客厅里的行李箱感到诧异,“要去旅游么?”
“我,”时安想了想,还是说了:“我跟谢怀在离婚冷静期了,我打算搬出去。”
“这是好事呀。”宋垣瞄了眼客厅一角的摄像头,眼中带着喜悦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搬回你妈那儿去?我到时候开货车来帮你。”
“也不用货车了,东西没有那么多。”时安说。
“那我来帮你收拾吧。”宋垣挽起外套的袖子,时安一臂拦在他面前,却叫他心神荡漾,时安离婚了,这就代表他有机会了,不过他也看出时安并不喜欢他,可不管怎么样时安远离了谢怀这种人,是好事。
“不用了,我自己收就好。”时安对他说,他笑着点头:“好。”
宋垣陪时安聊了会儿天就走了,明天他会来帮时安搬家。时安很感谢宋垣,同时心想:为什么人家就能在自己所需要的时候来得那么及时,可谢怀呢,所以,还是不要对谢怀抱一丁点幻想了。
夜晚,时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他这几天睡眠总是不好,他到处走动,风从窗子吹进,吹拂他的睡衣衣摆,他觉得自己像个还放不下的游魂。
他命令自己要放下,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睡觉。他做梦了,梦见谢怀的车回来了,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又听见谢怀的脚步声。
他看见了,看见谢怀走在夜色里,衬衫西裤黑皮鞋,颀长的身影经过,使月色变得朦胧。谢怀的额发稍微长了些,风吹开,是三七分的弧度吧。谢怀的头发是褐色,所以眉毛也是偏褐色的。谢怀的暗蓝眼睛,像留存一切的宝石,过去现在跟将来,蓝宝石都永恒存在。
他再听见谢怀推开房门的声音,谢怀的眼皮垂下了,挡住一半的蓝色湖泊,倨傲唇角的走势有些向下。
他竟然又梦见了谢怀,他为何会想念谢怀,想念他冷漠的眼角余光,想念他偶尔勾起的唇角,想念从他发间溜走的风,想念他深邃的眉眼想念他的眼睛,想念他的气味想念他的一切。
他想谢怀能爱他,能爱护他,想依靠谢怀,想扑到谢怀怀里,想成为谢怀的独一无二,但他不是时平,所以他做不到。
时安好像做噩梦了,眼角有细泪流出,胸膛跟肩膀颤动,他好像在梦里哭。
谢怀俯身,摘了黑手套,手套落到地板上,啪嗒的轻响,使时安的梦结束了。
谢怀用手背探时安前额的温度,时安并没有发烧,那时安做的是什么噩梦呢,为什么会哭呢。
谢怀看了时安一会儿,转身离开,时安半睁眼,心想自己又做梦了,这回是谢怀的背影,谢怀的身材好,时安喜欢看他穿正装跟制服……时安缓了心情,闭上眼重新睡去。
翌日,时安醒来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跟这个房间告别,几秒后,门被谁敲响了。
时安起身:“覃阿姨?”
“我。”谢怀说。
他一个字,让时安的心浪涌起,可能是因为昨晚梦见了他的缘故。
“你会敲门了。”时安说。
“嗯。”谢怀说。
“你找我有事吗?”时安问。
“我们还在冷静期,你昨天单独跟宋垣见面?”谢怀推开了门,看见时安,眼光一滞。
时安靠床头坐,乱蓬的发丝翘起,谢怀后知后觉,时安好像在以前就是这样的可爱。
“他要来帮我搬家。”时安捂嘴打了个哈欠。
谢怀说:“冷静期没到就搬走,冷静期的意义是什么。”
“我觉得冷静期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各自冷静,不要发生争执。各自懂吗?”时安扯好睡衣领口,“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谢怀迈一步进屋,时安皱眉,谢怀也拧眉:“我不能进来?”
“不能。”时安语气强硬。
谢怀眼中掠过忐忑,冲打开衣柜门的时安说:“这几天我很想你。”
时安愣住了,没想过谢怀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是做梦吗?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捏自己的大腿肉。
“可你不接我电话。”谢怀说。
时安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谢怀浅浅舒口气:“最后一个月,住这里,好吗?”
“你不要以为冷静期是给你用来挽回的。”时安的情绪被谢怀挑起来了,他关上衣柜门,背过身说:“你挽回的不过是我跟时平这张一样的脸,何必重蹈覆辙。”
两人之间距离并不远,谢怀似是遥遥望着时安的背影,沉静眼中有些润泽:“不是了。”
时安压住胸口的酸涩气:“就是,你就是想纠缠,你不想放过我,因为我花了你这么多钱!”
“不是。”谢怀自嘲笑了,“我是想跟你过好最后一个月,可能过不好吧,但我也想。”
时安不想回头。谢怀继续说:“你要走,我放开你,你在哪里都会很好的,会有个好人呵护你,但我更希望那个人是我,但我傲慢自大,所以你看不上我。”
“我——”时安扭过头来,喃喃地:“我……看不上你。”
时安这句话本来是问句,但是被心中对谢怀的探究跟猜测抚平了,他不知道谢怀为什么忽然说这种听起来很真心的真心话。
谢怀定定看着他,用那英俊的脸,漂亮的蓝眼睛。他生出一个想法,难道谢怀是在他面前低头了吗,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
“是啊。”谢怀勾唇笑,眼光如遐思,“你看不上我。”
“你出去!”时安说,“你莫名其妙。”
“我没有莫名其妙,在你跟我说离婚的那天晚上,我就该跟你低头了,你要跟我离婚,我顿悟,我接受不了。”
“那是因为你的占有欲,你觉得我是你的东西。”时安捂住胸口,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不能去想,他不能去猜想谢怀现在是不是喜欢他。
“占有欲,确实。如果你一直是我的就好了。”谢怀又向时安迈一步。
“你出去。”时安立即说。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有时候也不相信我自己。”谢怀说。
“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时安觉得谢怀不太正常,希望他能快点退出去冷静一下。
谢怀却朝时安走了来,时安后退谢怀捞过他,低头吻住他的唇,唇齿缠绵了两个回合,谢怀松开他,说:“现在真要出去了,不然会把持不住。”
时安的唇还没合上,他怔怔的,看着谢怀走了。
时安洗漱完要去饭厅吃早餐,看见谢怀站在楼梯上,像是等他,时安真的不明白谢怀用意为何。
“你现在是怎么样?”时安问。
“现在想法是跟你过好最后一个月。”谢怀说,“赎罪。”
“赎罪?”时安说,“你都不像谢怀了。”
“你不是说我是谢坏么?”谢怀往二楼走。时安跟在他身后说:“好像再次失去时平这张脸,让你不正常了。”
“我不喜欢时平了。”谢怀说。他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时安,五年前的那天,他根本就没见过时平。
“那你——”门铃响了,打断了时安的话,谢怀停步转过身,时安下楼去开门,谢怀冲他背影说:“我喜欢你。”
谢怀的语气表示这句话是平铺直述的事实。时安的心开始怦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