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杀谁 ...

  •   “昨夜你一个人是怎么将她们四个带回来的?”
      未雨嗦一口汤饼,瞪双无邪大眼盯着未风。
      清早,孙晟去拜过父母。
      吃完早饭回来,才听未风说起这事。
      主仆又聚到院中那株大皂下。
      未风直登登站着,迟疑片刻,道:“自然是有热心的相邻帮忙!”
      未风在跟随孙家前,曾是个江湖剑客。
      为了一个江湖侠客曾经豪情仗剑闯天涯的脸面。
      他打死都不会说出昨夜其实就小丫头和狗醒着。
      余下一男三女。
      是他一个人一路扛一个走一段放下。
      又反回去扛另一个。
      如此反复周折扛着走回去的。
      “那小子在哪?”孙晟问。
      “我将他关在药庐里了。”
      孙晟起身往药庐走去。
      自从田桑搬到厢房后,药庐就恢复了原样。
      孙晟浅知些医理。
      所以药庐里都是他自己制的药。
      多是山里采的,也有自己囿里种的。
      未雨关了门。
      掏出火折用燧石轻轻一划。
      点燃了东边案几上一盏白瓷莲台油灯。
      灯芯‘噼嚓’炸了几声。
      火苗瞬间蹿起。
      让这药庐更亮了。
      孙晟从容坐到软垫上。
      这才见到角落里缩着一个被绑了手脚的半大孩子。
      就是昨夜第一个被血吓晕过去那人。
      他一身破烂,浑身脏兮兮的,被磨破的脚趾肿得发紫。
      “怎么不给他披条毯子。”孙晟淡然道。
      风雨对视一眼,愣住片刻。
      接着,未风就一手拽起他的身后的绳子,将他拖到孙晟面前。
      那孩子顿时惊醒,有些迷糊。
      等看清面前的人后,便一脸倔强埋头,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昨夜去那茅屋干什么?”孙晟轻声问。
      他依旧一动不动将头埋着。
      未风怒了,立刻上前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郎君问你话呢,若不说,立时送你见官!”
      说完,又一把将他扔回去。
      那孩子眼里瞬间溢出晶莹的泪花,瞪一眼未风,依旧将头埋回去。
      气得未风又要冲上去修理他。
      “算了。”孙晟突然开口。
      未风只得作罢。
      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放到孙晟案前,“这是那小子昨夜拿的。”
      孙晟拿起剪刀,在灯下仔细查看。
      发现就是把普通的剪刀。
      但连接两块铁片的铆合处有些白灰布屑。
      他想了想。
      抬头发现那孩子胸前,方才被未风抓起翻开的衣领似有古怪。
      他给未风使个眼色。
      未风会意。
      走过去翻开那衣领一看,“孝衣!”
      他有些吃惊,回头望向自家主子。
      孙晟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什么。
      他走出来,站到那人面前再问:“戚家郎君说你是去杀人的,是吗?”
      他再将头埋低一寸,还是不说话。
      “泰和县有户姓白的姐弟你可认得?”孙晟蹲下身看着他。
      听到这话,那孩子抖了一下,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只看他那张满是稚气的脸上,左右各挂了好几条清晰的泪痕。
      嘴角渐渐抽动,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大声喊:“我就是白小果!阿姊死得冤,我再没有阿姊了!阿弟定为你报仇……”
      未雨匆匆走过来,“原来你就是那自缢而亡的白家女郎的弟弟!”
      “你杀田桑为你阿姊报仇?”未风不解问。
      他又不说话了。
      抽抽两下,耸耸鼻头,还将头埋起来。
      “你既要杀我,又为何要救我?”田桑突然开门进来。
      “你醒啦!”孙晟问。
      田桑看他一眼,略略点头走进来。
      丫头和黑狗跟着,一进来就溜进去满屋看新鲜。
      “你说他救你?可我明明看见……”未风更蒙了。
      田桑蹲下,说:“我刚跑出屋外的时候,那个黑衣人也跟着追出来,我看得真切,是他,从地上捡了颗石子丢向黑衣人,我这才有机会逃脱。”
      “所以,你究竟是要杀谁?”田桑接着问。
      白小果的肩开始抖起来,鼻子抽抽,慢慢抬头。
      待见到田桑,他立刻崩溃大哭:“我不是要杀你,你是我阿姊的救命恩人,我怎会杀你!我是要杀她!她是绑了我阿姊的那对贼夫妻的女儿,我要杀了她为我阿姊报仇!”
      白小果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
      突然就撑起身来,冲向田桑身后正玩的丫头。
      丫头被白小果的样子和吼声吓着了。
      立刻躲到孙晟先前坐那案几底下。
      黑狗也跟着爬进去,趴到丫头身边。
      风雨及时上前按住了他,任他嘶吼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累了,便死心瘫坐下去。
      原来,他是来杀丫头的。
      可是拐卖案破到现在。
      县里向州里呈报结案,州里又转呈吏部。
      而吏部对这案件的处置公文至今都没下来。
      他又是如何知晓自己是破案关键的?
      又怎么知道丫头和柳贼夫妻的关系的?
      更何况……
      田桑不予细想。
      她走到孙晟身边。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好久,好久……
      “你认识戚威吗?”田桑突然转头问白小果。
      白小果虚弱的摇摇头。
      “那最近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关于丫头的?”孙晟接过话茬问。
      白小果厉着眼看向案几下躲着的丫头。
      想了半天,答:“家里父母早亡,我与阿姊相依为命。她死后,家里没钱给她下葬,我四处求人时,偶然听到几个贩盐的行脚商闲聊说起那件绑架大案,我就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丫头是那留贼夫妻的女儿的,所以……”
      接下来,田桑与孙晟就此疑点展开了深刻的讨论。
      “知道丫头与那柳贼的关系,却只知道一半,看来并非经手这起案子的公人。”
      “对丫头的身世一知半解,却又知道她的落脚处,不是官廨经手案件的人,就是与我孙家有旧怨,有能力到官衙打听消息的人。”
      “没打听到核心的消息,说明不想打点太多,暴露身份,那几个贩盐的肯定不行,但他们的主子兴许可以。”
      “当时现场还有谁?有能力做这一通部署的会是谁?与我孙家有旧怨的又是谁?”
      “是他呀!他昨夜突然冒出来,说是来救我的,却又变了副面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你撬了他的科考名额,不然,他那样的人若真当了官,这天下还不得血流成河呀!只可惜了那张脸啊!”
      “他有我好看吗?”
      “是是是,没你好看,你是最正直善良、无敌俊俏的老村草!”
      “何为村草?”
      “……”
      田桑刚要解释,忽然回头,发现风雨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俩,神情诡秘。
      两人即刻端正回神。
      田桑看眼窝在墙脚偷偷哭泣的白小果。
      长探口气,突然弯下腰,伸手轻轻拍了小丫头撅出来的屁股一下。
      丫头应激往抖一下,又往里挤两寸。
      田桑莞尔一笑,径直走到白小果面前。
      她蹲到白小果面前。
      温柔擦去他脸上的泪,柔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丫头的时候,她正在吃饭,你知道她是怎么吃的吗?”
      田桑问完,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
      白小果有些疑惑,愣愣摇头。
      “她蓬头散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用手从一个已经,已经生蛆的竹筒里扒食,”田桑缓了口气,接着说:“我从,我,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保护她,再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田桑哭了,但很快平和过来,接着说道:“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满是伤口,竹篾打的,她的脚被那双麻布鞋磨得都快长进肉里了,我花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将那些清理出来,还有,你看她的样子,像一个正常人吗?所以你说,哪家的亲生父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白小果瞠目。
      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那,那她……”
      “她同你阿姊一样,都是被那柳贼夫妻拐去的,而且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所以柳丫不姓柳。
      五岁时被柳家夫妻拐来隐藏身份的。
      从小虐待加PUA,早被折磨傻了。
      什么都不记得,傻乎乎的,害怕所有人。
      唯独只对她的狗和田桑笑。
      “那我岂不是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白小果说着又哭起来,哭得比刚才还惨烈。
      眼神在丫头和田桑之间游历,满是懊悔。
      田桑笑笑,“这不没杀成吗?所以,冥冥之中,是你姐姐在天上保佑你呢,阴差阳错冒出两个黑衣人来……”
      “我,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说完接着哭。
      田桑愣了一会儿。
      回过神就将哭急的白小果抱进怀里安慰。
      这场审问以致尾声。
      孙晟走过来,“你走吧,只日后莫要再轻信人言,好自为之!”
      最后,孙晟让未雨给白小果准备了些衣裳、干粮。
      还给了他一贯钱。
      算作是给她阿姊的帛金。
      送走白小果。
      田桑就从怀里拿出《三字经》递到孙晟面前。
      “给,这可是我从血海里抢回来的!”田桑叹了口气,“我师父说了,这书本就是你的,若我看完了就直接还给你。”
      孙晟面无表情,手伸了一半却僵住。
      盯着书上的污渍,问:“这……”
      田桑这才想起前几日在里长家吃多了葱油饼,窜了稀。
      拉完就想起小丫头折的竹篾,菊花一紧。
      于是就从怀里掏出这本《三字经》。
      将最后一页没字的封面扯了下来。
      过了半日,又突然发现黑狗叼着那书在院子里玩。
      所以封面上沾了些土。
      至于其它的。
      她只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想。
      “泥巴,之前掉地上了,沾了泥!”田桑眨两下眼,答得木讷。
      但看她的表情。
      孙晟终究没敢接手。
      只让她自己放到屋中的书案上便罢。
      田桑进到孙晟的屋里将书放下。
      突然看到案上有个皮革圆筒。
      上面镶了银饰,看上去十分精致。
      跟上次未风外出收账带回来的那个装金子和账册的皮筒类似。
      她以为里头装着什么好东西。
      悄悄打开一看。
      却是一张纸。
      她撑开那纸,笑了。
      突然听到孙晟叫她。
      于是利索把那纸藏进怀里。
      又将装纸的皮筒复原。
      欣喜迎上去。
      “你既然做了我的掌院,有个地方你就可以进了。”
      说罢,孙晟就带田桑走到他与她现在所住的厢房之间那堵墙前。
      那是堵隐墙。
      孙晟去推那墙,墙居然像门一样开了。
      墙里不是什么密室暗格。
      而是处藏在孙宅里的桃花源。
      田桑惊喜,刚要迈脚进去,却被孙晟拦下。
      他命未雨拿来一本账册。
      正是田桑专属的那本。
      “签了吧!”未雨将账簿摊开凑到田桑面前。
      田桑瞪孙晟一眼,笼统看去,整整三大页。
      她刚要上手去翻。
      就看老黑突然从她脚下飞奔进了那桃花源。
      田桑隐约听到黑狗在叫。
      她听得出,那是欢快的狗叫声。
      丫头个大,钻不进去,只在外头急得直跺脚。
      田桑无奈,只好草草签了字盖了指印。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
      竟都不知这里有这么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想吟首诗。
      于是翻遍内存,找了几首。
      “春眠不觉晓,处处……不对不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还是不对。”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怎么还是不对。”
      最后,基于她川渝人的血脉。
      干脆仰天高喊一句:“安宜!”
      孙晟听在耳中。
      震惊于她的学识,又哀叹她的粗鄙。
      更加重了对她的怀疑。
      只是现在,他都按下不提。
      老黑一进去就满地撒欢。
      吓得湖边的水禽漫天乱飞。
      丫头反倒安静,只坐在岸边嘟嘟囔囔。
      一眼望过去,差不多有足球场那么大。
      田桑就站在一处纵横三丈的原木色地台上。
      面前是一池湖水。
      这湖两面环山。
      从山脊分开两边,中间以石墙为界。
      临江一面是孙家的果园。
      临湖这边则是孙晟的私人领地。
      山外就是赣水。
      这湖里的水便来自山外赣江的一条细小支流。
      孙宅就坐落在这湖的东、南两面。
      而南边接壤的,恰是孙晟的听风苑。
      也就是田桑脚下这木台。
      湖面波光粼粼,野鸭、白鹭成群。
      老黑正在湖边跃跃欲试想要冲到湖里。
      却有些怕水。
      只敢在岸边对着那群扑棱翅膀的野鸭瞎吵吵。
      湖的左边则是些不规则的田地。
      里头种的什么田桑不知道,也没兴趣。
      但南墙头那里有个三开间的长檐木屋。
      她却看得出神。
      木屋没有门,却五脏俱全。
      工具房、茶室、育苗的暖房……
      屋外还有架秋千。
      田桑掰着手指碎碎念道:“灶台、淋浴间、桑拿房……再加上这些……”
      她双手叉腰,望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微扬:“就是你啦,经后我在山里也建个一模一样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有缘的观众你们好,本来说修文一个礼拜,结果急性结膜炎搞了一个月,实在么法,快了,快了,我要回来了! 精彩终会继续,尬笑到岔气……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