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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一物一人 ...

  •   “陛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自从那齐吟风来了礼部司,处处都要找微臣的茬!先是说举办各州祭祀所需银两过剩,非要微臣折半才可施行!可是历年皆是如此,祭品,祭台,请方士,都是需要大把的银钱的啊!结果他竟然同我说,祭祀开销过大,要将祭雨,祭灶等祭祀从一年一祭改为三年一祭,这,这可是惹怒天神的事情,他如何说得出口啊!陛下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是啊!是啊!他一个礼部司员外郎,还对我们膳部司的差事指手画脚,说我们膳部司的祭品有异,所有膳部司的祭品,微臣都是一一检查过的,怎可能有异啊!他分明是诬陷微臣!”
      “还有陛下,那日我底下的小官,不过是因为事务繁忙有些焦躁,顶撞了员外郎,谁知他竟然当众将我那下属打的鼻青脸肿!陛下,微臣为官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粗俗之人啊!”
      牧景容坐在金殿中央,拇指撑在眉心,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
      底下的大臣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想皇帝会怎样惩处齐吟风,更是等着看齐吟风吃瘪。
      牧景容身边的奴婢轻轻唤了唤他,他打了一颤,眸子陡然睁开。
      旁人看着他刚刚是在皱着眉思索,实则早就梦见周公好一会儿了。
      “啊!大家说完了?咳……诸位爱卿莫要恼怒,毕竟是新官上任,大家总要包容一些。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大家应耐心指点才是。”
      众官不应:“陛下,并非我等不愿悉教,只是此人生性傲慢难驯,恐怕不能胜任此官职,我等确实无能为力,还请陛下为其另则新职。”
      “还请陛下为其另则新职!”
      牧景容站起身,双眼在跪身的大臣身上扫视了一圈,喉间溢出未忍住的一声笑。
      几位大臣抬起头,见到皇帝起身,又把头低了下去,彼此间眼神却在不停交流。
      ——什么情况,陛下今日的神情怎与往日不同?
      ——我哪知道,反正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有尚书令在,他算什么,若不是齐吟风是他看上的家伙,我们处理他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闭嘴闭嘴,等着看结果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弹劾一人,陛下难道还会偏袒他吗?不过是个还未得宠的男宠罢了!
      “你们所述之事我已清楚,地上凉,众爱卿快快起身吧。”
      牧景容在案几后左右踱步,缓缓道:“众爱卿应该也知晓,朕呢,其实是很钟爱此人的,朕把他放在礼部,也是看中他的才能,总不能朕的广大后宫中,全都是花瓶吧?众爱卿今日如此弹劾他,倒让我很难办啊。”
      众爱卿立马又要下跪:“陛下!”
      牧景容无奈,抬手制止:“罢了罢了。”
      他转头,便向身旁的贴身奴才说道:“宣旨,让齐吟风戌时到长和殿来见朕。”

      仅仅几个时辰,齐吟风被牧景容戌时召进长和殿之事便已传开,六部众臣津津有味的讨论着如同高岭之花的齐吟风在景荣帝身下承欢的场景,时不时惹的哄堂大笑。
      徐舂茗从翰林院赶来,看到齐吟风正坐在案几后,正盯着手中的东西一声不吭,脸上竟是一丝恐慌也没有。
      “六部的那帮人在背后这么整你,你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
      齐吟风看到他,笑吟吟的把手中的东西放回胸口:“徐兄怎么来了?”
      “如今整个前朝都知道你要去给皇上当男宠了,我来瞧你还好不好。”他看着齐吟风千载难逢有表情的面容,彻底无奈了:“没想到你还挺高兴?”
      齐吟风摇头:“并非为了当男宠而高兴。之前我同徐兄说,有事要见皇上,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这还得多谢那些大臣们。”
      “你——你!诶呀!”
      徐舂茗扶了扶额,实在是觉得此人没救,入朝几个月,不是在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周遭的怨念都要成型了,他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过幸好,我前一阵得皇上召见,却没看出来他有收我做男宠之意,估计这男宠之说,不过就是前朝的一些老臣闲来无事瞎琢磨出来的无稽之谈。且问起我殿试文章中的内容,也没有像我预料一样大发雷霆,倒真如传言一般情绪稳定,你这事情应该也不会降大罪,充其量便是个贬官。”
      “徐兄为小弟思虑,小弟实在感激。事已至此,除了迎难而上别无他法,但愿陛下同兄长形容一般,不会太难为我。至于那些好事之人……恶人自有报应,天会惩,无需我。”

      长和殿是牧景容的寝宫,宫里的人都知道,戌时到子时,千万不可到太和殿觐见,哪怕殿内灯火通明。这个时段,奴婢也不会在此守候,是只属于景荣帝同他的妃子们欢度良宵的时刻。
      齐吟风来到长和殿时,除了轻风吹着满院海棠,花瓣在空中摩擦而沙沙作响,寂静的夜色里便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了。
      齐吟风看看地上被吹散的海棠,未见犹豫的便跪了下去。
      “臣齐吟风,叩见皇上!”
      夜里还是寂静,静的又只剩风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刻,齐吟风感觉双腿在逐渐麻木的时候,那布满花雕,用朱漆涂画的雍容的门扉,在清晰的“吱呀——”声后被推开。
      大殿里灯火清明,金碧辉煌,相称着外面些许寂寥的院落有些格格不入。
      那不知是奴才还是侍卫的清秀少年踏出门槛,笑着躬了躬身,摆出请进的姿势。
      “员外郎快请起,皇上已等候多时。”
      齐吟风默然起身,轻轻拍拍衣摆上的尘土,和微笑的男子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走进大殿。
      他一眼便看到在小榻中央散漫而坐的帝王,拥有着虽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姿,靠近些,齐吟风却脚步一顿。
      有些模糊的面貌逐渐清晰地时候,他脑海中快接近逝去的记忆好像也清晰了些许。
      他有些激动地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的力度不小,声音却被柔软的地垫所含纳,也并不感觉疼痛。
      “微臣齐吟风,参见陛下。”
      牧景容笑着摆摆手:“快请起,快请起。遐耘,赐座。”
      那清俊少年闻言要扶他起身,齐吟风对他摇了摇头。
      “臣自知有罪,如今问罪,不敢坐答,陛下便由臣跪着吧。”
      牧景容示意遐耘退下,清俊少年微微躬身,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牧景容看着齐吟风,反倒笑的开心。
      “朕并未说要降罪与你,你如此主动,道显得朕心胸狭隘。”
      齐吟风道:“臣绝无此意,只不过若由陛下说出来,便显得我毫无自省之意。”
      牧景容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朕欣赏你的性格,那你便说说,你何罪之有?”
      “其一,臣浏览礼部诸多卷宗,发现旧本卷宗所记,州城祭祀应一年一次,祭品多为牛,猪,羊各二头,丝帛十匹,名酒五坛,食粮若干。而新本所记,州城祭祀祭品为五牛,五猪,五羊,丝帛五十,名酒五十,玉器十环,青铜一鼎。用度超出之前十倍不止,因而臣认为应减少开支,郎中不允,臣才提议将一年一祭改为三年一祭。”
      “其二,臣路过膳部司时,曾听见二人交谈,要将病死杂牛和祭品偷梁换柱,臣才好心提醒膳部司郎中祭品有异。若是得罪了神明,想来无人担待得起,可惜郎中会错我意。”
      “其三,有一日臣奉命巡查诸司,主客司主事出言不逊,更是对臣上下其手。臣虽归属礼部司,但官职依旧在他之上,既然主客司无人能管,臣便替主客司各位同僚教育他如何做人。”
      “其他诸事,皆大同小异。”
      牧景容听完,眯着眼睛满意的点点头,半晌,他问:“是了,这些事朕了解了,所以,你何罪之有啊?”
      齐吟风不卑不亢:“陛下,臣无罪。”
      “哦?”牧景容听完,却收起笑意,他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的青年:“那你进殿时,便说自己有罪,如今又说自己无罪,怎的,耍着朕玩儿?”
      “陛下,万事皆有因果,我若只说“果”,岂不是凭空喊冤?那陛下也不一定会信我。若陛下先听“因”,此“果”不用我说,陛下定能会意。”
      牧景容愣了一愣,倏尔却放声大笑。
      “朕果真未看走眼,今日一见,朕更喜爱你了……爱卿,可惜如今权不在朕,他们弹劾你,朕只能贬你!你以后,便做朕的贴身近臣如何?俸禄,宠爱,皆不会少你的。”
      齐吟风答道:“陛下,臣不在乎官职。”
      牧景容看着他了断的拒绝,似乎笑容淡去了半分:“哦?不在乎官职……谁人都知道科举艰难,谁人都想借此机会平步青云,你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如今之机遇,却跟我说不在乎?”
      齐吟风刚刚一直都是低着头回话,如今却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帝王。
      仔细看,景荣帝虽俊秀,却依然苍老,眉眼间也尽是藏不住的疲倦,宫中人人都说他只宠幸青楼妓子,早晚会死在花柳之下。可他看着虽疲倦,眼中却并不浑浊,不像是久溺生色之人。这倒同徐舂茗说的相同。
      他深吸一口气,他想赌一把。
      他从胸口掏出那枚陈旧的玉牌,放在手心中,双手托起。
      依旧直视着皇帝:“臣来还一物,来见一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一物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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