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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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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紫宸殿,从南夏建国之初便是皇帝的寝宫。
寝殿内,陈玉作为皇帝的贴身内侍,站在皇帝盛亦尧的身边。
而当朝宰相莫修诚就站在阶下。莫修诚抬眼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盛亦尧,终于还是先开口询问道:“不知陛下宣臣所为何事?”
议政刚刚结束,莫修诚刚出宫门便听到自家小厮说陈姨娘路遇劫匪。他急忙走到自己的车驾之前,还未等上车,便被皇上身边的内侍急招来此,虽心急如焚,却也需先行面圣,幸而陈姨娘已安全回府。
可他见到皇上之后,皇上始终一言不发。
盛亦尧听到莫修诚的询问,挑了挑眉,心想今日的莫修诚不大稳重。
“莫卿如此着急,莫非府上出了什么事情?”盛亦尧颇为好奇,一向稳重的莫相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莫修诚看着龙椅上冷着一张脸的盛亦尧,淡定的回应道:“是有一些事,已经派人去处理,劳皇上关心。”
听到莫修诚含糊的回答,盛亦尧知道从莫修诚口中问不出什么,也并未深究。
“今日朝堂上,众位大臣所奏,宰相可有何想法?”
莫修诚不慌不忙的行礼。
“臣惶恐,臣岂能干涉皇家之事。”
盛亦尧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无妨,莫相身为朕曾经的伴读,自与那帮迂腐之人不同,畅言随心,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
沉默片刻后,莫修诚再次开口:“此事本是皇上的私事,但皇上事即是国家事,臣建议,从世家中选取品性、容貌、德行,这三项出众者入宫为妃。”
莫修诚再次沉默一下后,深吸一口气:“另,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望皇上早做决断。”
“天下之事何其众多,你们倒是整日惦记着朕的家事。”
盛亦尧听着嗤笑一声,嘲讽似得说着。
莫修诚自认足够了解今上,猜他不会盛怒,至多是讽刺几句。这般想着,便也配合着盛亦尧的情绪与态度。
“臣有罪,请皇上赐罪。但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身上之事无小事,还望陛下细思。”
莫修诚摆出请罪的态度,随后却将话锋一转,再次回到封妃的话题上。
见到莫修诚这般姿态,盛亦尧似是胸中堵了一口气,吐之不快,咽下伤身。
话题一转,盛亦尧再次开口:“莫相可知北凉近来异动频频,似有与南夏和亲的意图,朕的探子回禀,谋求的乃是南夏帝后之位。”
莫修诚眸光一凛,北凉皇野心昭昭,这些年与南夏虽无大战,小摩擦却从未间断,借此来探查南夏实力。和亲一事确实得谨慎思量。
盛亦尧此时豁然起身,双手握拳,背于身后,大步上前。“若它执意扰乱天下,朕便叫这天下再无北凉。宰相,你附耳上前。”
……
从宫中出来后,莫修诚急忙骑马回了相府。
玲珑寺后院。
一道身影在树下站着,远处看去,北方佳人,绝世独立。
此人赫然正是救了阿雪几人的颜欢。
脚步声传来,颜欢转过头,果然,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玲珑寺中的俗家弟子——净空。此人不知从何而来,多年过去,岁月似乎在他的身上未留下丝毫痕迹,一如当年初见时那个青涩的少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颜欢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似乎被再度开启,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手掌不自觉的握紧。
净空看着颜欢,心知分别在即,却还是问出话来,“你要走了吧?”
口中话语千万句,却句句未曾说出口,净空默默地看着颜欢,希望她一切安好。
颜欢看着他,也并未直接回应。
半响后,玩笑般问净空:“还记得你师父总说你修行不够吗?”
净空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师父圆寂前经常说:“净空,你自小便来了我身边,师傅看着你长大,你的功课虽然突出,但心性却并不坚韧。很多事非是局中人,往往难以体会。日后你要多多体会,多多磨炼,才能看清一些事情。”
颜欢并没有指望净空回答,看到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净空,自问自答道:“因为放不下,所以看不穿。既然放不下,为何又要放下?”
说完,颜欢头也不回的离开。但是,放不下的又何止净空一人。
一如多年前,净空第一次见到颜欢。
那一年,净空遵师命下山游历,渡人渡己。
彼时净空虽年龄尚小,但已修习佛法多年。
由于身份的桎梏,未曾脱发受戒,便作为佛家的俗家子弟去游历。
寻常人听之轻笑,并未当真。只觉得眉清目秀的一个少年,为何要扮成和尚到处行骗。
其中虽有真心之人,却也不乏喜好凑热闹的人。
净空知晓在这些人眼中自己是一个异类,但他并未因此感觉沮丧。
普通百姓的生活这样已是不错,只需为生计而愁,不必时刻提心吊胆,提防着自己的父母兄弟,一生便在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中度过。
思及此处,净空想到从前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不知她如今怎样,希望没有他的存在,能够让她过得更好。
思及此处,净空心口有些闷闷的,他从不想伤害自己的胞妹,但却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稳的长大。
净空走在郊外,微风拂面,天气格外清爽。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林间小道。
突然,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眼中。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这个少女便是他后来一生的挚友,颜欢。
只见颜欢跪在一个老汉身前,纹丝不动。
净空在一旁看着,此时本应前行的他却迈不开步伐。
净空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看着。突然间颜欢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步伐略微有些踉跄,想来许是久跪的原因。
只见颜欢捧起一把一把的树叶盖在老汉身上,净空不明所以。
于是他满怀好奇,上前询问道:“这位姑娘,这是为何?”
净空走近才发觉老汉面色苍白,早已没了气息。
佛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生老病死是逃不开的人生常态。
颜欢看了净空一眼,并未答话。
净空再次开口道:“姑娘,这位老汉是你的何人?”
颜欢再次看了净空一眼,半响后淡漠的说:“我阿爹!”
“既是你阿爹,为何在他身上铺满树叶?”
净空不解,送葬作为人一生中最后存在的证明。
他看了看颜欢的穿着打扮,心中多出几分了然。
随即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递了过去,嘱咐颜欢为父亲正式的办一个葬礼。
颜欢摇了摇头,并未接过。
许是感受到净空带来的善意,颜欢再次开口道:“以草为席,以叶为盖,至此长眠……这是阿爹生前想要的,他怕孤单,地下只有无尽的黑暗,而地上,有风,有雨,有树,有花,还有我……”
净空不解,但还是尊重逝者遗愿。
通过与颜欢的交谈,净空知道颜欢口中的阿爹,只是她的养父。而颜欢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们相识的时节。
看着颜欢埋葬完毕,净空不免为颜欢的未来担忧。
“若是你无处可去,不如同我一起先回寺中吧。虽不是长久之计,却可解一时之忧。”
在净空的眼中,此时这个少女像极了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在困苦中挣扎。
他的妹妹,他无能为力。而这个少女,他希望能帮到她。
在净空几乎强硬般的态度下,颜欢同净空回到玲珑寺。
那时的颜欢,整日无神,似乎生活中没有了奋斗的目标。
这世间,最难看懂的便是人心,最易看透的也是人心。只要心上之人愿意,便会是最懂你的那个人。
可自从颜欢养父去世,曾经一度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若非净空长时间的陪伴开导,才使得颜欢重新走了出来。
几年前,颜欢告诉净空,养父遗命尚未完成,不便在此多留,这一走,直到如今才终于见面。
宰相府。
莫殊听到阿雪所说的话,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一阵烦闷,久久不能平静,致使一下午都在恍惚中度过。
不知何时,府中的小厮前来禀报,相爷已从宫里出来,即刻便回府中。
闻及此,莫殊快步前往府门前,迎接莫修诚。
没多久,便看到莫修诚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奔来,马还未停住,便看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莫殊面前询问:“陈姨娘如何了,夫人可去看过了?”
莫殊见怪不怪,宰相对于陈姨娘的重视整个皇城中谁人不知,只是委屈了宰相夫人,幸好夫人大度,不然宰相的后院指不定怎么混乱呢?
思及此,莫殊淡定的回应道:“相爷忘了,夫人前些日子带着大小姐回了老家访亲。陈姨娘无事,现已歇下。”
看着莫修诚朝着棠院的方向走去,莫殊连忙叫住:“相爷,属下有一事禀报,是有关此次绑架的。”
听到这句话,莫修诚立刻停住了步伐,看着莫殊,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跟着本相去书房说”。
……
听完莫殊对于此事的叙述后,莫修诚走到书房的窗边,低声说了一句:“你去查查,若是巧合便罢了,我相府自会给她足够的酬谢。若是有意为之……”莫修诚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道:“若只是单纯的有意为之,背后无人指使,便以强盗的同伙,送与官府。”
莫殊点头称是。突然想起阿雪的一句话,再次开口:“还有一事,此女不似江湖之人,看衣着倒像是普通的农女,但寻常女子怎会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属下只怕今日之事,她是有备而来。”
“无妨,我相府岂是那么容易就可对付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仔细查查,如果可以为我们所用,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助力,前提是她足够聪慧。”
莫修诚并未将这般小事放在心上。
聪慧之人不少,懂事之人不多,过于贪婪只会平白送命。
于是,莫殊便领命前去调查颜欢了。
而此时,颜欢却在无名山中。此山中常有飞禽走兽,一般人不会来此,故此也无人给这座山起名,直到颜欢年幼时迫于生计与养父进山,因不知何名,于是便为其起名为“无名”。
而这座山,恰巧也是颜欢养父的葬身之处。
“阿爹,我来看你了!”
颜欢跪在一棵茂盛的树下,当初的葬骨之地确然是找不到了。
“你曾经说过,人这一生凡事不必太过较真,所以你活的如此恣意,可是,我做不到。你也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看着我成婚生子,可你食言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的,你说过,人的一生,不必事事较真。”
在这座寂寥无人的山谷中,隐隐听到一些声音,似乎是鸟叫的声音,也似乎树叶挥动发出的声音。
半响后,颜欢收了收情绪,抬手轻抚着大树的树干,再次出声:“阿爹,我要走了,下次看你便不知道是何时?也或许,不会再回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早便知道我们并无血缘,就算你不说,我终究有一天也会去找我的亲生父母的。
颜欢的声音顿了顿,就像小时候在阿爹身边撒娇那样,随后故作顽皮的说:“我这可不是嫌弃你,阿爹,我只是有点羡慕,看到别的孩子在娘亲身边任意撒娇,直到后来才知道,我只是一个被你从小巷中收养,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弃儿,我便知道我没那么多资格要求。最初的我,也想像你一般恣意……我相信你,阿爹,你是想让我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