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34、第 34 章

　　“赵只？”
　　“是你？”
　　“恶心。”
　　“死gay。”
　　“菊///花都被捅烂了吧？”
　　“别走着走着拉出来了！”
　　“你叫一个，像视频里那样？叫一个啊？”
　　“赵只！好玩吗？哪天和我玩玩？搞个十人局让你好好爽一把！”
　　黑雾蔓延，我什么都看不清。而我的耳朵听到的声音格外清晰，但我再也没有听到熟悉的温柔。
　　明明是炽热的夏天，我好像只能看到茫茫一片白雪。冬天，下大雪的时候，我和蒋季然一起在窗边看雪，打开窗户就可以捉住飘来的雪花，我抓了一把，丢在他的身上。然后我们俩都笑起来。
　　现在是夏天。我听到这些话的之前，我记得我很开心。期末周在昨天结束了，我想，在暑假的时候，也许我可以和蒋季然去到一个离这里远点的城市，最好是飞机都要飞好几个小时的那种，去到一个没有认识的人的地方，随便一个街头，我们可以不用藏藏躲躲，我也不用再害怕别人的目光。
　　蒋季然曾经和我说：“我们……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我们在外面，就是朋友，对吧。”
　　我不想被说，我也不想被人关注。蒋季然很懂我，我一直以来，都很害怕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人们生活中若是遇到真正的男同性恋，大多数人会觉得很恶心吧。我也不想成为其他人的谈资。我以为蒋季然是考虑我，为我好，他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毕竟他总是一副没什么好怕的、坦坦荡荡的模样，而且，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同性恋，也没有人会讨厌他的。
　　他在保护我，我很坚定地认为。
　　可是，我以为一直在我身前的护盾，才是那一把刺向我心脏的利刃。
　　我们都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坐在学校的大礼堂听澎湃激情的致辞，我看到蒋季然作为先进青年代表上台发言，整个舞台的灯光都打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我的眼睛里只剩一个小小的白点。我一直看着他笑，而其他人已经看着我笑了。
　　你在台上，光芒万丈、众人聚焦，照着写好的稿子一字一句地说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很得意？还是很开心？你是在对我做恶作剧，还是单纯地进行一场杀戮？或者是我对你做过什么，你在对我实施打击报复？
　　我要不要感谢你，至少在这幸福的一年彻底结束后才向我实施刑罚，让我顺利的享受大学生活，让我享受爱情的幸福，让我即便再难堪，也不用沉浸在漫长的凌迟？曾经作为我的同学的那些人，对我进行三言两语的讽刺和鄙视，是你给予我最大的恩赐？是因为我可以就此逃跑，所以你认为我不会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而你，这个罪大恶极的骗子，在这场荒诞的恶作剧中彻底隐身，你还是天之骄子，是同龄人的榜样，是骄傲、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少年，你前途无量，光芒万丈，你拥有美好的未来，你就站在那个舞台上，看似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其实你才是这场好戏最大的观众，是你在看着所有人，不管是傻傻地看着你的我，还是兴奋地看着手机的他们，我们的神态都被你尽收眼底。
　　这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对我的庆典。
　　这一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气温却出奇地低，我甚至能够感到冷意。我忘记我是怎么走出这个学校的了。在很多人的嘘声里，在很多人兴奋的目光里。我像是动物园的动物。
　　我连找蒋季然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我一直走啊走啊走啊，走了好久，走到一条江边。阳光洒在江面上很好看，波光粼粼的，水波就一直荡漾，阳光也跟着荡漾，我眼睛看到的画面像被P过的图。我想拿手机拍下来，但手机摄像头拍不出原来的效果，已拍照，照片的颜色就浅了，波光也不会在静态的照片中一闪一闪，不好看。
　　我想到那个放在床头的摄像机。它是一个很贵的相机。蒋季然和我说过，它很贵，所以要用它来拍最珍贵的人，最宝贵的画面。
　　我也看过他拿那个相机拍雪，拍天空，拍树，拍过我这一年的春夏秋冬。那个相机拍出来的画面都很好看。蒋季然和我说过他喜欢摄影，他觉得摄影是和世界的一种交流。他也会把那些好看的照片发给我，我用他眼里的春夏秋冬做微信头像。如果他和我一起站在这里，他应该能够举起相机把这么好看的江拍下来吧。
　　那个相机的镜头里，也有过很纯粹干净的东西，我们之间的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纯粹干净的部分？
　　我又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很天真。我不知道自己是反应迟钝还是敏锐。我现在没有觉得特别难受，我甚至可以放任自己去想我和蒋季然的点点滴滴，想他是怎么对我好的。但是我一沉浸到回忆里，没过两秒钟，自嘲和自恨又快速地占据我的大脑……赵只，赵只，你真愚蠢，你真天真。
　　我抬手，想把手机丢到江里。这个手机一直都没有消息。它里面有很多聊天记录，很多图片，很多文字，全部都是属于我的回忆。
　　反正，手机像长了翅膀一样，自己飞出去了，我如果要拦住它，就只能学它飞出去。但我没有翅膀，我也不会游泳。
　　我还没看到手机掉进波光里，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像三年后，我隔着很多东西，收到那五个字的时候一样，莫名奇妙，我就晕倒了。
　　一次在夏天，一次在冬天。